听琴
个人日记
古代形容一个男人有教养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作为君子,要学六艺,再不济依样画葫芦也得弄个琴棋书画样样稀松。到现在这标准就少多了,现在社会,分工细致,不再作兴古人那个调调。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供男人可以消遣的潇洒的多的是,只要过得痛快,活的过瘾就足以。
萝卜自来愚钝,不通音律,好在长得一副招风大耳,虽不敢妄称君子,但好好色,恶恶臭却奉为箴言。尽管久居庖肆难以做到恶恶臭,好好色却为本性。于是,美好的东西自不愿放过,国乐之中,少年虽懵懂无知,但也知道这乃老祖宗的宝物,不免附庸风雅,日日浸淫,日久天长,虽手不能弹,但口也能言,毕竟咱中国文化讲究个意境,意境虽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肤浅半瓶水的我夸夸其谈也是本性,故不感其耻,反以为荣!
老家有一长者,一根长箫伴其左右,当年常常找他老人家溜须拍马蹭着听。小老头虽不是大家,但规矩颇多,听他吹萧,必先涤手净面,凝神静气。老家中原之地,水源稀少,想要听箫,必要受些劳顿,不是城外小河之畔,就要临一汪水塘,再不济也要放上一池自来水,做足文章。吹萧需临水,有了水气,箫声里就有了潮气,悠远幽怨,缠绵低婉。当年虽然有不敬先生敬古乐的想法,但这娴静悠远,撩拨胸怀的相思,再随着他几处的恣意疏狂,整个身心不免就融入忧绵的箫音里,内心中升腾的云雾在心河里面渐渐地就曼延奔涌了。
几年前,几个文友邂逅浔阳,不免一番谈诗论赋,推杯换盏。正是酒未酣,意正浓的时候,有九江琴人意气纷发,半夜回家欣然抱琴,直奔长江堤畔,伴着江枫渔火,以一曲师傅单传的古琴绝唱助兴。虽没有烹茶焚香挂画插花,一众狂人伴着素琴长啸,如听万壑松,如融东逝水,恣意轻狂的啸声琴声皆随兴之所致,而后低徊宛转,渐入悲凉,载我等似一叶顺流而下的轻帆,临水拾梦。鼓琴者,听琴者,莫不心神合一,同感慨共激昂,陶醉得不得了。
有次在黄山山林涧边游玩,有两位老者,一古琴一洞箫,在竹海山林之间,一曲《渔樵问答》,令万花失色,山鸟绝鸣。我虽不通音律,但此曲却是熟悉的。随着古琴尘埃落定般的回声让俺这偷听人的心也沉入最深处。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两位平静的智者挚友彼此抒发田园生活的乐趣,有一种历经世事的觉悟,更有一种沧桑过后的淡然。而这一切,也正吻合了古琴洞箫的性情。素心听琴,虽不能与高山流水觅知音那样心意互通般“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但急促缓徐之间,委婉激越之意,也能有形与色,动与心的感知。二老一琴一箫,或凄厉或者寂寥,情有凄凄,景也渺渺,天地景色的悲凉,古琴与名士的情怀,怎么让人心灵明净?
俗话道“古琴无俗韵”,我这等俗人竟也有机会倾听桃源世外之音,一直以来颇为感慨。不管古琴还是洞箫,一个淡定从容,有王者之风,一个空灵婉转,稳重通透,尤其是在山涧无风的空旷之处,琴箫合鸣,响遏行云,再伴着袅袅舞动的炊烟,缓缓流动的溪水,都赋予了音乐之灵。这样的气定神闲,风卷云动,不仅有传统的古朴之美,也让孤独失意者有了尊者的沉静。“此曲本是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在我生命中,一直把它珍视为天籁绝唱!
近年之中,常常也有商业场所中,卖茶文艺,不一而足,经常有“养在深闺”的款款美女,摆姿势弄大腿,抓上一两曲古筝提琴,香艳性感,热闹受宠,虽雅致有余,总少了些心境。有人说古筝像女人,古琴像男人,古筝呢,可以雕刻修饰,镶金嵌玉,一如喜欢打扮的女人;古琴呢,则不然,象个喜欢漂泊的浪子,更象个看透世间名利的游子。于是,背一把古琴,如深海游鱼,如闲云野鹤走遍天下的,多为男子。
有句话说起来比较刻薄:“古往今来,喜弹古琴的都是名士,而常弹古筝的都是名妓!”看来,古筝和古琴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喜欢两者的心情却有天壤之别。话虽损人,追溯几千年历史文化却又似乎有些道理。
冷冷七玄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色自爱,今人多不弹。刘长卿一首《听琴》,在千百年前,恐怕早已知世人乐于随俗,多是解听不解赏,鼓琴者,难免冷暖自知,当年俞伯牙偶遇钟子期后,已明白世上弦断有知音,子期逝后,也惟有摔琴谢知音了。
一曲终了,曲散人离,若摔琴,料也只能或赞或叹和一声:摔的甚好!
文章评论
林觉非
呵呵,黄山听琴箫一段,让我想到的是《笑傲江湖曲》,为什么要是《渔樵问答》呢?
皮皮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天中是外表如玉,内心狂野的,宜听十面埋伏。
冰清玉洁
一曲终了,曲散人离,若摔琴,料也只能或赞或叹和一声:摔了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