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个人日记

 
    
            很多年以前,我家住东小街孙家大院。那时我只有四、五岁,只记得要走过窄窄长长的胡同,才能到达胡同深处的大杂院。院里房屋拥挤,没什么花草树木,一下雨满地泥泞。
          那个年代家家都有好几个孩子,但我却不记得当年儿时的玩伴。只记得爸爸妈妈上班以后,姐姐在家看着我和二哥还有邻居家的孩子。姐姐比我大九岁 ,其实那时她也是一个大孩子,有一天中午,她哄着我们睡午觉,我们没睡着,她却睡着了。还说了梦话,把我们这几个小孩子吓得全都钻到了床铺底下。
        我小时候爱哭,尤其每当一觉睡醒的时候必哭一场。姐姐就常常哄着我,逗着我玩,直至我安静平息下来。有一天下午我睡觉醒来,天已蒙蒙黑,没有任何缘由,就哭着要找妈妈,其实那时母亲还没下班。姐姐哄了半天我仍顽强的哭声响亮,于是姐姐领着我到附近几个邻居家转转,谎称看看有没有妈妈。最后来到一户人家,只见屋内脚地下站着几个男女,面露焦急、悲伤,炕上躺着一个老人,老人气息微弱,神智迷离。我的哭声由远而近,看看屋内没有母亲,哭声又由近而远。后来听说,就在那天的夜里,老人撒手人寰。害的我常常想,是不是我的哭声加快了老人离去的步伐。
        姐姐还爱给我梳小辫。她总是叫我坐在小板凳上,我的手里拿着梳小辫用的卡子和花花绿绿的头绳或花花绿绿的玻璃丝 。她灵巧的双手摆弄着我半长的头发,小辫常常变换着花样,有时还用卡子把额头的刘海卷出弯弯的卷,衬着我圆圆的小脸,似乎就有了一点点洋气,她对她的杰作很满意。可是那时我并不情愿让她给我梳头,只觉得她编的小辫很紧,很疼,不如我散着头发自由自在。





          时光催迫,日月轮转,一转眼我已从一个混沌懵懂的小破孩长成了清清少年 ,姐姐也如诗里写的 “如夏荷,已亭亭....。”
        我们的家搬到南大街。
        我从小身体比较弱,常有小病小灾伴随,因此备受父母的偏爱。三年自然灾害时 ,全家人都吃糠菜团子,黄豆皮团子,蒸白菜疙瘩,唯独给我蒸一个净玉米面的金黄的小窝头。(那时候弟弟还没有出生)上学以后,我爱看书,闲暇时就是抱着一本书没完没了的看,家里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就连吃饭也得母亲催上好几遍,眼睛才肯从书里游离出来。姐姐常说;你呀,是横草不捏,竖草不拿,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起来!
        姐姐从小聪明伶俐,帮助妈妈料理家务,照顾弟妹,是妈妈的好帮手。也正因为如此,她懂事早,有主意有见解,性格独立,要强,不服输 。
        有一次 ,不知道什么原因,姐姐与妈妈发生了争执,姐姐一气之下住到同学家。那几天,我天天站在家门口,对着姐姐离去的方向久久张望,心里害怕着姐姐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第三天的傍晚,我终于远远地看到姐姐与她的同学一起抬着一筐西瓜皮往前走,匆忙中我就在后面紧紧地追赶,呼叫,可是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姐姐也没听到我的呼声,终于她和她的同学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回到家我哭了。转天,姐姐回来了。

        文革开始后,学校搞运动,文化课都停了。我随着学校的文艺宣传队下乡演出,常常住在村里的老乡家。美丽无比的乡村景色,紧张新鲜有趣的生活,让我们乐不思蜀。忙乐中也疏忽了整理自己的个人卫生,很多同学都生了虱子,我也没能幸免。记得那次带着一头一身的虱子回到了家,姐姐带我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把隐藏着无数如白花花的芝麻粒一样寄生虫的衣服放在大盆里,先用手指甲挤,再用开水烫,再放在阳光下晒。用篦子将我头发里的虱子篦下来,再用手指甲把残留在头发里的虮子(虱子的卵)消灭。姐姐做这些事,一如既往的耐心,细致。不曾数落我一句。我亦心安理得,享受着来自姐姐的爱护。
 

 
 
        南大街是一条笔直的马路。它的最北端是横穿小镇的铁路,宽宽的铁路道口,高高的天桥,天桥西边是火车站。铁路道口有专人把守。火车来了,放下横杆,截住欲过道口的行人和车马,火车过去了,竖起横杆,放人们通行。过了道口就是东大街了。
        从南大街的北头数起,有鲜货店,文具店,土产铺,修眼镜,修鞋店,百货店,银行,清真寺,还有数不清的挤挤插插的临街住户,还有两座二层小楼,......。
        那时逢农历三、八;即农历初三,十三,二十三,初八,十八,二十八是大集。
        每逢集日,整条街便摆满了鲜菜,粮食,瓜果,和农资。街市上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买的卖的,热闹非凡。我家门前有一卖自编的簸箕、笸箩、笤帚,扫帚的老汉。常在这里摆摊,一来二去就熟了。老汉常将卖剩的东西存放在我家小后院,并赠予一、二。母亲也常送与热水,为其蒸热干粮。逢集日就早早为他占上摆摊的地段。
        姐姐上班下班,出门回家,出来进去的,透着聪明伶俐,举手投足懂事大方。因此,老汉就托人将自己的大孙子介绍给姐姐。
        老汉的家是在距县城八里地的孟各庄,那是一个掩映在杏树林里寂静的小村庄。
        老汉有两个儿子。孙子、孙女一大帮。给姐姐介绍的是老汉的长子屋中的长孙。
        父母和姐姐到那家相看,回来时印象不错。老汉的孙子大高个,长得一表人才。正在报名,准备参军。看样子老汉家道殷实,祖上似乎也是读书人家。孩子们有上学的,有务农的,颇有些杏园深处,耕读之家的韵味。一拉溜六间青砖到顶的正房,宽敞的院落,西厢房也可以住人。沿东墙建成做饭用的小厦子、放柴草和杂物用的小仓房。院里的枣树上结着密密麻麻青青红红的大枣,猪圈里养着圆嘟嘟的猪娃。鸡窝里卧着下蛋的母鸡。虽然孩子们多,且男孩居多,家里倒也收拾得干净利落。这是前院,是老汉的长子、也就是姐姐未来婆家的院子。而老汉则与他的二儿子一家生活在后院,后院也与前院一般无二。

        也是在这时,北京知识青年候隽,天津知识青年邢燕子,带头上山下乡,在广阔天地奉献青春和汗水的事迹,感动和影响了亿万有志青年。
        全国掀起了如火如荼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姐姐也响应国家号召,在街道报了名。很快就被批准了。
        在下乡的前夕,陪姐姐到她上班的轧花厂与车间领导告别。领导关上屋门,与姐姐推心置腹的谈话。我当时年龄还比较小,并没听明白有些话其中的含义。只知道领导说的大概意思是;姐姐在厂里干得不错,有机会厂里也准备将姐姐的临时工转成正式工。....姐姐从小生长在县城里,没干过农活,到农村去,远离家人,又苦又累,能有什么前途?.....临走,领导和姐姐都叮咛嘱咐我,今天说的话,千千万万不能对别人说。我虽然不太懂他们谈话的内涵,但已牢牢记住了他们的叮嘱,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才敢在这篇日志里泄露一些。

        原本还在犹豫不决的姐姐的婚事,由于上山下乡这件事,也就定下来了。
        不久,姐姐随着上山下乡的洪流,去了本县偏远农村插队落户。
        没过多久,未来姐夫的家人和中间人来到我家,说;既然已经去了农村,干脆就结婚吧。到了婆家,早晚也好有人照顾,生活上总比那偏远乡村的青年点集体户要强。再说婆家离县城的娘家也近了。...

        就这样,我那聪明伶俐的姐姐,匆忙的嫁到了婆家。开始了真正的坎坷人生。
 
        
            左前排是我,后排姐姐,中间是母亲抱着弟弟,父亲,右前排二哥,后排大哥。
         
 




文章评论

海燕(拒聊)

[em]e179[/em] 写出了从小与姐姐朝夕相处的日子,及姐姐的前途与命运,叙述有条有理,感情非常真挚,好文章。

味原汁原

父女情,母女情,姐妹情,兄妹情,姐弟情,都是人间真情,祝福你们,幸福的一家人!

味原汁原

在一个兄弟姐妹很多的家庭,姐姐往往有着两种身份:姐姐,母亲。姐姐,总是像母亲一样呵护着弟弟妹妹们,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是一个值得尊敬、崇拜和歌颂的亲人。为天下“姐姐”祝福!

、葉落風輕╮

看见姐姐写她的姐姐,我好感动啊。我也想到了我小时候,和姐姐相处时的情景。祝福姐姐的姐姐。[em]e163[/em][em]e160[/em]

秦韵

姐姐晚安,改天再来欣赏![em]e163[/em][em]e160[/em]

小豆芽

我也先占地儿,明天再欣赏!

峥嵘岁月

还应该有个下集吧,关心姐姐的后来命运。[em]e163[/em][em]e160[/em]

河边柳

你们姐妹在那苦难的岁月里凝成的情谊写出精彩的华章,拜读文章后令人感动,只有曾经经历的往事,才能回忆起自己成长的岁月和在成长的道路上给予呵护的人,历史的尘埃虽已掩盖了它的扉页,但那种心悸般的感动会让我们唏嘘不已。

FA

你姐真好,各方面都美。现在呢???

FA

!!!!

春草

我们都有一个好姐姐,我也有一篇日志《姐姐》。[em]e121[/em]

不悔

读姐姐的文字,感动姐姐笔墨里的情怀,那个年代仿佛就在昨天,在眼前,还有姐姐笔墨中的“姐姐”,很美.很美...

干净

很美好的回忆![em]e163[/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