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不落的日子

文/安家石

砚之为物，文房四宝之一也。因材质之异，又有端砚、歙砚、洮砚和澄泥砚之属。古之好砚者，固不可胜数；砚因人名，亦不可胜记。如南唐李后主之龙尾砚，宋淳化丁谓之子石砚，苏子瞻之鸲鹆砚，米芾之智取御砚 ，岳武穆之正气砚，唐伯虎之神龙神虎砚，祝枝山之麒麟金星砚等，皆传世之名砚也。

自李唐以来，砖砚出焉，以至近代，甚以为宝。砖之所取，唯汉晋时。盖因古砖之形制适中，且砖心质坚如铁，易于发墨，又有纪年铭文图案，古韵悠悠， 遥接古人，尤合于文人墨客置之案头赏玩。

余藏有端砚数方，惜为新物，虽雕琢之美，故不见珍。癸巳秋，得弟少飞手制砖砚一方，古拙沉雄，又铭之曰永和九年，遂爱不释手。已未之夏，见有砖砚，欲藏之，然颇不称意，犹豫不决，因言于友，以求高明。杨君广杰，颇好古，求索甚博，知余所痴，自云旧藏砖砚有二，其一铭曰永康元年吉，其二图一古龙，龙纹稍残。余观其篆迹，如铁浇铜铸，铮铮然，英气逼人，又四围及背，古尘微微，麻布痕迹犹在，深沉朴厚，汉代之旧物遗存无疑也。其琢磨处，一如玉石，又施以蜡封，愈见温润，不输端歙也。龙文虽损，或欲补全。余则谓，损则损也，旧当以旧，方得其美，诚可宝之也。

天下之物，各得其主。缘生万物，万物随缘；缘生缘灭，皆不可强求。世事作如是观，或有意外之遇。今杨君示其所藏，慷慨于我，诚未可料也。物之与人之遇，当如人之与人之遇，若非知己者，殊与不遇者何？既得所遇，喜不自禁，以至数砌清茗，把玩至夜，如癫如狂，竟不知归卧，因题一律云：

沉泥为骨追秦汉，许得山人凭烛看。

风物千秋神未离，真书万古力犹悍。

良工琢罢宝光辉，高士吟来文采焕。

应笑荆溪癫欲狂，抚膺蹈足夜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