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是首歌

其实结婚挺容易

 

    “丫头，反正你天天闲着的也是闲着，还是拿个马扎去排排队，学学雷锋叔叔……”才不要去。这老兵肯定捂着嘴又偷笑呢，这老兵就知道天天开俺的玩笑！

唉，也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讲讲贾某某和真（甄）某某的故事，反正怎么着都行，就是不去排队。

参军提干后的第一个春节回到家，妈说现在部队允许你谈恋爱了吧！我说只要不杀人不放火其他什么都可以做。比如穿皮鞋、着便装、和男干部看电影、每年一次看父母假等等都可以。妈说，好丫头，从今天起你就穿最漂亮的衣服、穿最高档的皮鞋和男干部看电影，然后明年春节给我带回一个好女婿，妈照着咱农村的风俗把你体体面面地嫁给他。我说妈呀，一年就能领回来一个？时间太短了，给我五年怎么样？你想一想我先要暗恋他，然后创造一个和他认识的好环境，相识、相谈、相知，然后才有水到渠成的爱，最后才能通过亲爱的妈妈你这一关。五年过无关，时间不算多。城里人不像农村人见一面就成了。妈，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女儿争取五年后给你带回来一个姑爷。

可是过完了四年，把我们步兵师一个个的单身干部审查了一遍，难过的是我中意的都名花有主，剩下的无名之客我很难想恋上，可是我的心不愿意。看着再过半年就到了春节，我真有些怕回家见娘了。这事又是不能着急的，索性我不再想它，照样写我的稿子看我的电影。直到有一天，收到一封解放军报转来的读者来信。这样的信我见得多了，也懒的拆，不用看，就知道是一些刚刚走上社会的小毛孩子，说崇拜你呀，自己孤独呀，想和你交个朋友呀之类的话。这样想着，就随手扔到一边。有一天，和单位的男干部看电影回来，他说咱们都看了一百场爱情电影了，为什么咱们也不来演一部真正的爱情故事呢！是呀，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可是我怕看见他的蛀牙，怕听见他吃饭时呼噜的声音，还有最害怕的是他当着我的面老爱舔舌头。一直跟他看电影就是想着我能习惯他的这些恶习。再说小伙子长得也一表人才，又是师里的笔杆子。可是越跟他看电影，我越发现他更多的坏毛病。这不，你看他到我宿舍一会儿翻这又翻那。他把那封信摸了半天，说又是一个发烧友。我没理他。他说，哎，这张《红楼梦》邮票挺好的，我撕了。说着，就要动手。我抢过来，装进口袋，我说有鬼了是不是？说着，舔了一下舌头，要过来抢。我生气的说：“请你走吧！我今天累了。”他说我明天再来，就把他的虫牙张开，亲了亲我的脸，走了。
 

 

我把脸狠狠地擦了半天，然后看那一张《红楼梦》邮票。这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在一起共读西厢的剧照。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对写信人的好感。一股热爱《红楼梦》的军人肯定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边想边拆开了信，信纸叠的很别致，不是时下人叠的鸽子呀心形呀之类的，是叠成一栋房子样，房子的空间都填有一个浅绿色的字，组成一句话：送你一间房。说真的，我被感动了。一个能想起跟一个女孩子送房的人你说有没有意思？我立即把信打开了，信写的很简单：你的文章里送给别人的是一片真情，我就送你一间把心放好的房子。你说房子要按电话吗？如果有兴趣，把号码告诉我，本人愿效劳。然后有个小简历：贾**，男，1965年5月生，**市人，大学本科，军衔中尉。这使家在农村学历大专的少尉干事的我心里暗暗地窃喜，他什么都比我强。女人嘛！当然得找一个比自己强的男人做丈夫。于是我就很激动地回了信，也是来了一个简历，特别把“家在农村”这四个字拿笔画了一道粗粗的横线。我想一个不愿接受我的家庭的人，我是不会选他做丈夫的，哪怕他是盖世英雄还是高中的状元。

他没有因为我的家在农村而嫌弃我，照常给我写信。一次比一次热乎，一次比一次暖人心窝。接下来俩人互送了照片，都比较满意，好像前世就认识。于是就不时的哥啊妹呀的昵称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毅然拒绝了和那位笔杆子再看电影的邀请。他说我不相信他比我优秀。再说万一他个子比你还小，或者他近视，没有力气连一罐煤气都扛不动。或者你跟他结婚了，他家里不喜欢你之类的。我再次把他赶出了门。说：就算个子小就算他近视就算他扛不动煤气就算他妈把我打入另册与你老兄有啥关系呢？在他还没说完你是我的同一战壕的战友我就把他关在了门外。然而我的心里却嘀咕开了：是呀，万一他一点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有情趣咋办？万一他是个小个子又怎么办？万一他秃顶怎么办？这些照片上的他是没有办法回答我。我就很冷静地写了一封感情从长计议的信。
 

 

他来信了，他说快到元旦了，我挺想我父母，你能代表我去看看吗？作为战友去行吧！想起远方的妈妈，我的心热了，二话没说就上街买了一点东西。我想我不能买太好的东西，超出战友关系就等于自投罗网。

敲门前，我长长的舒口气说：“又不是相对象，别紧张。”是他妈妈开的门。我赶忙解释说是贾排长的战友，来看看伯母。她好像根本就没听，只是说：来了好，来了好。就给我倒了一盆热乎乎的水，让我洗把脸说天冷热乎热乎。然后递茶给水果，然后就是上下看我。问年龄问家庭问职业。我觉得越来越不像是对他儿子的战友。我赶紧撤退。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说:先坐，我去给他爸打个电话。我说不用了。她说你千万别走，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就跑出了门。那脚步绝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她害怕我走，说我没带钥匙你一定在家等我。

不到十分钟，她和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走了进来，老人们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菜。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复杂多了。我站起来，被他妈摁着坐下来，他爸开始又像他妈那样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询问我的年龄、职业、家庭。最后说我们儿子说你要来，我们老两口高兴坏了，你人挺好。我赶忙说：大叔，你和阿姨都误解了，我们其实只是一般的朋友。他说没误解没误解就站起来和老太太在厨房忙开了。我走不成，只好说我来吧，就开始摘菜。我觉得像在针尖上走路，一步迈错就是疼痛。老太太兴致勃勃的给我讲着她儿子小时候的故事，她说他从小就善，就连脚下的毛毛虫都不忍心踩。说儿子考大学是在农村一个高中考上的，那时老头被下放到农村，孩子多，他可懂事了。念书从不让大人担心。住在学校里大冬天的睡地铺，没有暖气，没有可口的饭菜，整天就是吃馍泡开水，最多就点咸菜，或挟些油波辣子。老人的话使我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激动。因为我上学时也就是这么吃着过来的，我一下子喜欢上了那位远方的我没有见过的他。我问老人他儿子长相性格像爸爸还是像妈妈，老太太说皮肤白长的像我，性子倔像他爸。老头正在里间跑出来说：为人也像我，跟人都是笑眯眯的，特有主见。俩人一唱一和地给我绘声绘色地讲着他们心爱的儿子。我发现我这时特愿意听他们他身上发生的所有故事。同样我也发现在天下所有的父母心中，儿女永远都是最好的。

吃完饭，他们又接着给我看了儿子从小到大的照片。这些照片使我扫除了害怕秃顶、近视、个矮、吃不了苦的顾虑。于是我就不由自主地说了一些对他欣赏的话，然后由衷地感谢了两位老人的招待，准备打道回营。这时老太太给我的口袋里塞了一百块钱，当我反应过来拒绝时，两位老人的脸变了，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是嫌少了还是瞧不起我们？这句话使得我只能收下钱，我说管他呢，跟他儿子没戏了，我就退给他。

回到部队他就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我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他说你已过了我父母那一关。我叫苦不迭：可是我们还没见过面呢？我们自己还没过关呢。他说那你到我们的部队过关吧！我心里想这事我不能主动，还是以后再说吧。

 
 

接着我到北京出差。返回前，接到他一封电报说他病了。我只好坐车到兰州，凭着照片在人来人往的车站认他。其实他从我身边走过两次，我戴着口罩他认不出我。我却能很从容的打量着他，一点都没有病，个子不高，长得正像他妈说的很白，如他爸一样面善。但是有一个坏毛病。他嘴里边吹着泡泡糖边走。一只手提着手套，一只手松开又捏紧，像是在等着抓逃犯。我回过身，想提着包悄悄地返回。可是我想起那纸叠的房子，想起那两位善良的老人，看着他望眼欲穿的样子。我就取下了口罩，揭下围巾。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走来走去的他。他一直望着出站口，就好像周围就只有那一个地方。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愣了一下，然后就吐掉泡泡糖跑过来，我说为什么要吐呢？还能吹呀！他说我已经吹了十个泡泡了。我没有再说话，他才明白我生气了，说：等人心急，就吹吹。一般我是不会吹的。你想想我又不抽烟，再用什么消磨这等人的时间哩。

他把我接到一套单元房说:“先在兰州住几天，等我考完试，然后咱们上山。这房子是我一个同学的，他和爱人回家了。”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钱说：“我原来想买照相机，现在看来不需要了，你给咱们保存着。”

我说我只是来看看你。他说我知道。

然后我们上街他给他弟买了一个电子琴，给他哥的小孩买了一件毛衣。他要给我买，我没让，但是我很感动。一个爱自己的弟弟和侄女的人一定会很爱自己老婆的。

三天后，我就跟他上了山，到了他的部队，整天都是人来人往，都抢着要吃糖。他就买了一大堆。我说：你别弄的好像我们真像那样的关系，其实咱们离那一步还很遥远。咱们没有看电影，逛公园，还没有好好的谈对象。他说我虽然一直没有跟别人谈过对象，没有经验，但是我知道咱们在谈呀，我给你写了十多封信，你还过了我父母那一关。再说咱们现在不是都挺满意的。你说吹泡泡糖不好，我就不吹了。再说天下也没有谈恋爱都要看电影、逛公园的。我觉得咱们可以结婚。

我说不过他，反正这跟我想象中的谈恋爱一点都不一样。既然恋爱都没好好的谈，怎么能结婚呢？他说你不要把结婚想得那么复杂，其实结婚也挺容易，两张单人床一放，就结婚了。

我生气的不再理他。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心软了：要不，咱把婚礼放在今年八月份，就建军节好不好？这样我们再相互了解一下。

他说咱是军人，又两地生活。就算等到八月份我们也没有了解的时间。

我说反正不行。我不能结婚，一，单位还不知道。二，父母的关还没通过。三，我们根本就没有好好的谈一谈恋爱。我说我明天就下山。我想他是军人，总不能把我捆着和他成亲吧！

第二天我见到他时，他把头发全剃掉了，成了秃和尚一个。他垂头丧气的说：你回去了肯定不会和我结婚的，我让你失望了。说这几句话，使得我柔肠寸断。我说好了，别这样，我先不回去。让我今天想一想，明天回答你。

 
 

那一天我们爬了他们部队后山，用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他又叫了一大帮战友打扑克。一直打到凌晨。他想我大概累坏了，一觉能睡到大天明。其实我一直没有睡得着，我一直都在想：爱情不是怜悯，我不能让着他，可是我又觉得我好像也离不开他。想来想去，最后果断地说：看来他还是个好人，只要是好人，又为什么不能嫁呢？

第二天，他一见我，就拉住我的手说：“想好了么？”眼睛深情的望着我。我想无论是怎样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好了，嫁给你。”他一把把我抱在怀里。这是我到兰州后的第六天。然后他马不停蹄地跑到单位开结婚证明，我也给单位打电话。可我他单位要我的个人情况才能开证明， 我的单位又要了他的情况才能开证明。我说要么缓缓。他说我请假，回去和你到你们的单位领证。结果请假也不允许。因为部队到年终了，工作多，而且总部到他的单位来检查。他说豁出去了。他就偷偷地没有请假和我回到了我的单位。又费了三天的时间，才领到结婚证。这时已大年三十了。我说到我们家去看一下吧，反正错误已犯了。我完成了我妈交给我的任务。我妈说到底是不一样，谈了五年，妈看着心里舒服。可是我一点也不舒服。

结婚后才发现他也是有虫牙的，虽然不舔舌头，可是脚臭。但是一想起他为我，未请假离队七天，挨了一个严重警告。一想起我们结婚后他对我一直很好，关怀备至，我也就不计较了。把一周连认识带结婚的恋爱史跟朋友们一讲，她们都怪怪地说：“你就不怕遇着个坏人？”想呀，现在想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太胆大。那么，我什么我跟原来那一位看了一百场电影都没想过结婚，而跟这个认识不到一周就嫁给了他？我想主要是他的为人老实和他的情真吧！接着一年后，我们就有了儿子贾贾贾。我一直觉得他爸爸的姓最不好，起个什么名都脱离不了假的嫌疑，想让他跟我姓。丈夫生气的说：什么文文，就叫贾贾贾。那么儿子会不会也会找一个如我一般的女孩呢！丈夫说：肯定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后记：可能大家都习惯了看网上的那些流行小说，以及身边每天所发生、接触的事情，今天，相逢想把这个可以说是很古老的故事搬出来，它不比现在的那些浪漫和激情，更没有那样轰轰烈烈，但却很令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