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红尘

    凌晨两点回家，倒头便睡。早晨天还蒙蒙亮，也就五点的样子，强子又被远处勤劳的公鸡叫醒，他又该起床了。该死的，他挣扎着还未恢复过来的身体慢慢地坐了起来，点燃一支烟，脑筋这才开动，谋划着今天该去哪里收账了。老婆嫌恶地推推他，你怎么总是在床上抽烟，我昨天刚换洗的床单被罩，你就不能让我歇歇？讨厌！讨厌归讨厌，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老婆也没办法，翻个身自顾自得再睡一会。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九天了，从腊月二十开始，他就求爷爷告奶奶地在各个工地上跑，谁让他是干这行的呢？甲方代理人总是拖到最后不能再拖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像施舍一样，交给他，嘴里还不停唠叨，还有谁谁谁都没给呢，看在咱们兄弟一场，先给你一部分，别出去乱讲。强子心里骂着狗日的，脸上却堆着笑，像宠物对着主子一样，谢谢老总安排，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跟合同相差太大，一年忙到头，还欠一大屁股债，大家都要过年，您能不能再挪点给我，我仰仗您了老总。

     每天说着同样的话，连自己都嫌弃自己，人在江湖漂，怎能不挨刀。一支烟的功夫，强子想好了今天的大体安排，起床洗澡。吩咐老婆做点面条，寓意顺畅。吃饭时间，强子对老婆说，今天你和我一块去牛山那里，牛山那怂货有点怕你，他今天赖着不给钱的话，你给我使劲骂，他不让我舒坦过年，我们也让他难受难受。老婆送个白眼秋波道，怎么得罪人的事儿都让我上，你们圈子哪个不知道啊，都说我凶，没准盼着你重新找个。嫁你这么久，哪年过年安生过的？强子脸一拉，碗一甩，老婆连忙住了嘴。

     强子两口子出门的时候天已大亮，红彤彤的太阳刚刚升起，泛出微微红光却觉察不到一丝暖意。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不热闹，灰色的大街很冷清。只是道路两旁绿化带中间的灯箱上挂着一串串红灯笼提醒着人们，年来了。强子望了望路边光秃秃的树枝，同病相怜起来，一年忙到头，钱包还是瘪瘪的。强子叹了口气，深呼吸，踩了踩油门，向牛山公司进发。到了那才发现他不是最早的，好几个人在门外等候，看来有人比他还急。一张张焦急又无奈的脸，来一个人他们便探头张望，看到强子，他们又叹了口气，完全没有了在工地干活生龙活虎的劲儿，霜打的茄子一样。强子转了一圈呼唤老婆下楼，在车里等总比在这受冻要好，有空调，而且能提前看到牛山，抢到先机。

    强子打开音乐，闭目养神，只有听到小车穿过的声音才会睁眼瞧瞧，打牛山电话，一直处在通话状态。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牛山的车子。强子又去楼上看看，门已经打开，里面坐着一个小伙子，告诉大伙牛经理忙，不知道啥时候来。无论大家什么态度，小伙子也都陪着笑脸，端茶送水，强子也没辙。有人一直在抱怨，牛经理明明说今天结账的，我等着拿钱回去跟工人结哪，都堵我家里，我老婆什么活也干不了，这年还能过吗？大家闹哄哄的议论开来，光景都差不多，说着说着大家都觉得无趣，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安静，有的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有的低头玩手机，有的目光呆滞，似乎什么都没想。直到下午两点多，强子没有耐心再等下去，肚子饿的咕咕叫，还要往别的公司跑，便撤了。做了大半天无用功，强子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在朋友圈发个牢骚，配上方便面和牛山办公室要债众生相，那些伙伴们，不满，不屑，发愁都纠结在饱经风霜的脸上。

    东宝打来电话问强子到底收款情况如何，啥时候回家过年。强子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真TM难受，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啊！还是你们白领好，月月结，月月领，不用操心这些烂事儿。东宝说，去你的，你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正在被资本家狠命剥削啊？你以为我日子就好过吗？本来我也以为能轻松过年，贷款终于还清了，没有压力扛着。结果好几个人来跟我借钱，辉波你知道吧，去年借的钱还没还呢，今年又来借。哎，前几年烟酒店生意那么好，怎么轮到他就不好了呢？叫我借也心慌，不借也是心慌，还不如自己贷款着踏实。强子无奈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借钱过年。东宝立即反应过来，哎呀，强子你千万别这样说，我要是有钱我会主动送过去给你，你需要的话，就是没钱，你跟我吱一声，我也会帮你想办法，这话我撂这了，行吧！我原本就是想和你说这句，扯远了，想安慰你下大家过得都不容易的，你可千万别误会，原谅小弟哈，我挂了，等你回家过年，你早点啊！强子心中一暖，他知道东宝是个好人，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后面还有很多事儿呢。

     强子马不停蹄在各个工地之间奔跑，跑完最后一家已经是年三十的下午六点，中午女儿自己在家煮方便面，一边吃一边打电话给强子，爸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这样的年不过也罢，我讨厌。强子的母亲也一遍遍地打电话来追问强子什么时候到家守岁。强子实在没有力气立即开车赶回千里之外的老妈身边，抱歉的对着电话轻轻地说，妈，我明天才能回来，我保证早点到家。老妈在那头叹气，明天，明天就是明年了，过一年少一年，我还能和你们一起过几个年呢，挂了电话，强子的心揪作一团。累极的强子不愿多想，什么八大碗，年夜饭，春晚都散了吧，不然就在梦里见了。

    新年第一天，强子迎着黎明的曙光带着妻女赶去母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