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无孤

8月7日上午，A、B两个家庭成员如期被带到了监狱心理健康指导中心。预约接待室里，我让两个家庭成员围桌而坐，要他们抛开身份的拘谨，放松心情，随意聊聊，并做自我介绍。这在旁人看来是一次简单、客套的对话，其实是很有意义的，这能够使他们很快能安静、放松下来，找到共同点和归属感，增进彼此的信任和坦诚，感受到安全和没有压力。

10来分钟后，我把两个家庭带到沙盘游戏室，稍稍浏览下房间的布置后，我告诉他们这是一种游戏，以家庭为单位，把玩具摆在沙盘里，想怎么摆都可以。然后强调了4个规则：1.摆放玩具过程中不准有任何言语和非言语的交流，两个家庭互相尊重，不能干扰；2.每轮只能摆一个玩具或者一组玩具；3.在一轮中可以不摆放玩具，可以移动别人的玩具，但不准拿走别人的玩具；4.最后一轮的最后一个人在摆完后可以有一次修饰的机会，对整个作品做一些调整，但不能添加玩具。对于摆放的顺序，我没有完全按教材所说的以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而是做了些变动，以小孩、妻子、丈夫的顺序来摆放。对于这样的变动，是出于服刑人员特殊家庭背景来考虑的，意在于暗示这两个家庭：一家庭要以小孩为重为先；二最后的机会是留给丈夫的，希望他能把握好，给家庭一个内心的承诺。

强调了规则后，房间立即静下来了，沙盘治疗室那种特有的气场就开始弥漫开来。我给两个家庭分别指定了各自的沙盘，让他们触摸了一会儿沙子，玩具摆放就开始了。两个小孩好奇而又专注，在玩具架前伫立良久，A的男孩和B的女孩分别拿了一个小精灵和冰激凌摆放在沙盘里。妻子也都在玩具架前挑选了一会儿，选择了自己中意的玩具摆放在沙盘里，相对而言两位丈夫要果断些，在较短是时间里就摆放了自己的玩具。两三轮过后，能感觉到他们思路清晰多了，摆放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大约40分钟左右，我觉得制作将要结束了，提醒他们还剩最后一轮。

整个制作过程，我站立在距沙盘2-3尺远的一旁，静静地体会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辅导结束后，方文问我：“为什么A男孩大多拿的都是一些神话类的人物呢，比如人身狮面像、侦探柯南之类的呢？”。她的观察是很仔细的，其实男孩的独特之处不仅仅是拿了这些神话、童话中具有超能力象征的玩具，而且男孩在等待摆玩具的空隙间，手还总无意识地在沙盘里捏着沙子。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小男孩的内心有种不确定感或者是不安全感。在后来的交谈中，我了解到男孩曾经目睹了父亲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整个犯罪过程的，父亲入狱后，男孩寄居在外公家，也是经常受到歧视的。但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男孩的母亲还是坚强的，对孩子的关爱还是无微不至的，母子沟通还是顺畅的。相比男孩而言B女孩却多了一些“任性”，不那么“守规矩”，在玩具摆放过程中，总是随意移动父母亲的玩具。事后，女孩的母亲告诉我，自从B入狱后，爷爷奶奶等一家人都对她宠爱有加，什么事都顺着女孩。

两个家庭最后摆放出来的作品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幅“家”的景象，父亲都摆的大多是房子、汽车之类的玩具，母亲摆的大多是人物、小狗、兔子、花草之类的玩具，小孩摆的大多是卡通人物或者是零食类的玩具。柳怡后来问我：“为什么妻子们摆的都是狗、兔之类的，是表达忠诚吗？”我笑着回答她：“或许是女人希望得到呵护吧，不要刻意去揣测咯，去感受就OK了”。但是这两个“家”是不一样的。A的“家”占据了沙盘3/4的空间，场景整体显得和谐、安逸。B的“家”显得有些凌乱，而且整个“家”只占据在沙盘的一角，还有很大一块是空白的。虽然说，咨询师对沙盘作品是不做分析评价的，但是我还是感觉到B夫妻之间的内心冲突和不确定感。面对B夫妻的这种状态，我打破了沙盘游戏的“常规”，在既定的作品完成后，我要小女孩不要动手了，让他们夫妻俩按顺序一起再对作品做做修饰，修饰过程中，妻子有些迟疑，变动不大，小兔和花草紧靠在一起，离房子还是比较远，而丈夫则修饰动作则比较大，他一气呵成，把人物、动物、等玩具都移到了房子的前面，把花草点缀在房子的周围，修饰完后，他凝视了一会，竟然也违背“规则”，又从玩具架上又拿了一个带门的篱笆墙摆放在房子前面，至此一个充满田园气息的“家”展现在沙盘里。瞬间，小女孩好像被这么一个美丽的“家”打动了，静了下来，伫立在沙架前凝视着“家”。我问女孩玩游戏开不开心，她轻轻说“开心”。我问B妻子，做这个游戏有什么感受，她久久没有做声，但眼眶已是充溢着泪水。我问B做这个游戏有什么感受，他深情地似在对妻子独白，说自己对不起妻子，但请妻子放心，他会给她们一个美好的未来。

游戏结束后，我把两个家庭请到预约接待室，随意地问了他们一些问题，也让她们互相之间随意聊了聊。目的是让大家从刚才游戏气氛中回到现实中来，平稳一下他们的情绪。

    应该说这不是一次严格意义上的家庭沙盘心理治疗，真正的沙盘治疗的程序更要严谨，过程更要长久些，这顶多算是一次沙盘心理辅导。在这次辅导中，由于时间的限制，加之服刑的背景，我对“规则”做了一些灵活处理，目的是为了促进家庭成员之间的交流沟通，融洽夫妻之间、亲子之间的感情，构筑共同的家庭梦想，增强克服困难的决心，树立积极改造的信心。可以讲，这次辅导达到了预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