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的都是爱(22)-------晓起河的咆哮

个人日记

-----------晓起河的咆哮
 
 
 
 
 
 
 

         本集内容提要:菲儿继续翻看着妈妈的日记。只有在那个年代才会发生的故事,浪漫在严酷的现实中湮灭,高尚被朴质击碎。叫我如何驾驭文字高雅地表述?请看本集。
 
 
 
 
 
 
 
          1974年12月22日   阴雨
 
          船儿在朦胧的晨曦中就要起锚了。江弯码头不大,但船儿不少,大船小船挤挤挨挨。大多是像我们一样来装大粪的,也有载人来县城的。晓起河分枝叫醴水,绕城一圈向南流。在下游有一座浮桥,浮桥是由无数只小船漂浮在河面作支撑。浮船被行人踏得上下沉浮,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挑担的、推车的、赶路的大人小孩踏在浮桥上,一步一晃步履蹒跚。踏在这种路上有谁可以稳健前行呢?

         我跳到船甲板上,船舱里的臭味直钻鼻孔,一阵晕眩,我极力镇定,我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一定得向老队长学习,克服、坚持!老队长看出我的窘迫,他说:“屎臭三分香,尸臭没缝钻。不臭不臭。”

         可不是,队里的中耕施肥,将土灰拌大粪用手植入水稻的根部——叫插灰,农民丝毫无顾忌,是因为丰收在望?沉甸甸的稻子呈现在眼前?还是一种习以为常?反正干活时,他们一边干活一边欢笑,爬上田埂如在农家遇到主人家有自晒盐点心或菜园里的可生食菜果,抓了便往嘴里塞。我不也干了吗?想想这些,臭气好像越来越淡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天的艰难可想而知。空船来时还不觉得河床浅,可现在船时刻都有被搁浅的危险。今天仍然是老队长为舵手,雨农、林涛、文万国、干瓮坛两俩一边,尽管使劲在撑,船就像蜗牛,缓慢爬行。
         今天的天气阴冷,气温在摄氏七-八度。他们几个撑船的倒是脱掉了棉袄。

         一个上午过去了,路程仅走完三分之一。
 
         前面是有名的激流险滩-----虎啸滩,据说每年都有船在此倾覆货没。记得前年夏天,一艘船行至此便疯狂起伏,并有狂风助阵,船上一位姑娘双手捂住头上一顶崭新的草帽而失衡被掉到了激流里,她的老爸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倾刻间被河水吞没,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欲往咆哮的激流中跳,几个汉子使劲按住才保全了一条老命。 四天后,在十几公里处的河面上才找到尸首,十六岁花蕾般的生命就这样凋谢了。

        老队长有经验,安排两人上岸拉纤。林涛和雨农上岸当起了纤夫。他们腰弯成弓,纤绳如弦,行走在没有路的路上……

        汹涌的河水发出虎啸般嘶鸣,拍打河岸,又向我们的篷船袭来,那种力感让我有河水上涨的幻觉。我想起雨农曾经给我讲解过的一幅油画: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我已无法在记忆中细致地复原那幅油画的所有色彩,但我依稀记得那是苍老的黄色,不仅浑黄,而且黄得近乎于褐,近乎于黑。我知道此刻我身处的情景与那油画不符,知识青年接受再教育必须劳其筋骨,才能触及灵魂。《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所描绘的纤夫都弯着腰低着头,在他们身上只有贫苦、艰难与无奈。在那幅画里,可以说是人与自然在搏斗,不如说人在与残酷的命运和社会搏斗,但却透露出一点沮丧一点颓废。这也与我们现状不符,我们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我抹了一把脸上流淌的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

 
 
         幸亏我们的船已险过虎啸滩,天下起了小雨。暂靠一个避风港,开始吃饭,其实甲板并没有完全遮盖住舱中的尤物,但也怪了,在此进餐竟然闻不到气味了,只有饭香。

         但是林涛、雨农俩的手掌满是血痕,颤抖着拿不稳筷子。林涛的脚趾在流血,显然被划伤。我慌忙从我内衣撕下一块布条给他包扎。雨农肩膀渗透的血液还在泊泊外流,只知道拉紧纤绳弓腰几乎触及地面地靠肩甲骨拽着纤绳往前迈进,纤绳勒进肩膀的肉里磨出血来也未知啊!

         “别难过,清彦,如果我们都受伤了,你会照顾谁?”文万国还有心开玩笑。
       
         “都会,但不要你们受伤。”

         “怕你只照顾雨农,我们就白受伤了。赶紧给雨农吹吹吧。”干瓮坛也来凑热闹:“雨农我去拉纤,你来撑竿吧。”

         “不应不应……唉哟……”雨农还是被我弄痛了。干瓮坛坚持去当了纤夫。
 
 

         船仍在雨幕中缓慢前行。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这时的晓起河,大雾呜咽,浊浪排空。可是我们的船却在一个拐弯处不幸被搁浅。纤夫在岸上拼命拉,雨农和文万国在船上死命撑,船就是纹丝不动。老队长急忙从船舱里拎来一瓶老白干,“嘣”的一声咬开瓶盖,“咕噜咕噜”一阵猛喝,然后将酒瓶扔给雨农:“喝吧,下去扛。”
         就在这严寒的风雨中,他们三下五除二地脱得只留下一条裤衩,“噗通噗通”跳进河里。他们都用右肩顶着船:“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一遍遍高呼着号子,船没有动。雨农换成左肩,在“一、二、三……一、二、三……”的号子声中脚下打了个趔趄,河水呛到了鼻孔里。我的天哪!该怎么办?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俩再不上来,我真担心他们挺不住。这时老队长将雨农拽到他的左边,他俩重新调整了姿势,雨农用背顶,老队长用肩扛,声音提高八度声嘶力竭地喊着:“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一声比一声急促, 岸上的纤夫以及 船上的竹竿都随号子和着节奏使着劲,船到底被“感动”了,有了移动。一鼓作气“一、二、三,……一、二、三”船终于回到了水中。老队长、雨农带着一身泥水爬上船,身体哆嗦得像筛糠,振幅越来越大,我和文万国手忙脚乱地替他们擦水裹棉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儿童不宜忘得干干净净,我为他们的精神感动。纤夫林涛和干瓮坛都累得趴倒在 岸上,喘着粗气,雨滴在他们脸上身上随意敲打……

        晓起河已完全被黑暗吞噬,我们离青子沟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今晚已是不归路。

        我们找到一个可以抛锚的地方,拴好船,疲惫地爬上了岸。老队长领我们去了他的亲戚家借宿一晚。

         不速之客的到来,惊动了一条大黄狗急促的“汪汪……”嚎叫,远处还有几条狗积极响应,一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主家喝止“大黄”,热情好客地招待吃过。只是,仅安排两张床铺,也许在这煤油灯晃晃悠悠照射的昏暗的房间里,主家认不出我这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况且我穿着哥哥一件蓝泛白的旧中山装上衣;也许主家也更没有想到船夫中还会有女人;也许主家已努力了,实在没有多余的铺盖了。而大家都已精疲力尽,一个个和衣倒下便呼呼大睡。
   

          大家的鼾声此起彼伏,变成 晓起河的浊浪在我心里翻腾,千百年来,就是以这种姿态承载、流淌……人总得去适用它征服它?多少人为它付出了血汗甚至生命?它在为谁汹涌着汹涌,为谁咆哮着咆哮,为谁流淌着流淌。然而,它真的是在为谁么?渐渐地,我的脑子糊涂起来……


          可恨的我,第二天天蒙蒙亮被吵醒,竟发现自己也躺在他们中间,睡着了……
 
 
 
 
 
 
 
 
 
 
 
 
 
 
         附: 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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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曲曲如屏
    2011-12-17
      

文章评论

沈家围子

[ft=,4,]哈,正要休息,坐沙发,很荣幸哈。如屏上茶哦[em]e192[/em][/ft]

~无痕~

[ft=,2,][ft=#339900,,]哎呀,来迟了一步,没坐上沙发,就坐板凳欣赏先![/ft][em]e112[/em][/ft]

梧桐雨

[ft=#ff0066,4,楷体_gb2312]占个前排就下线,明天来看啊![em]e120[/em][/ft]

峙屿

[ft=,2,]品读中,实在喜欢,也很喜欢配的音乐,如屏你真的太棒了![/ft]

莺歌燕舞

如歌快来,我给你占了楼层,听说如屏给前十名发大奖,送圣诞礼物。

莺歌燕舞

这集写的短小精湛,道出了那个年代青年人有理想有斗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期待下集!

沈家围子

[ft=,4,]如屏这段描写知青生活劳动的场面,很逼真,因为南北方知青下乡,由于地域不同,所以劳作的方式也不同,但是在恶劣的环境里,知青在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心态,如屏描写得淋漓尽致,那时候,在历史的激流勇进中,是没有退路的。否则将会被汹涌澎湃的波浪卷走,淘汰。对知青来说面临着生于死真的是一场严峻的考验。我们不怕苦,苦的是内心的孤寂,那种无助,无奈,和在政治上的歧视,及不平等的待遇,折磨的人透不过气来。那个特殊的年代,站在历史的角度看,现在倒是很坦然了,平静了。[/ft] [ft=,4,]谢谢如屏是这样的理解当年的知青,再过几年,知青也许快被人遗忘了,但是知青文学还会有人继续续写,就像如屏一样,[em]e178[/em][em]e183[/em][/ft]

漫天飘雪

牵挂着如屏笔下人物的命运,场景描写很细致。

皖婷

[ft=,2,]期待如萍精彩的下集故事。[/ft]

踏浪人生

[ft=,4,]先来占个位子哈。今晚回来细细读。[em]e192[/em][/ft]

彬彬右

[ft=,2,]拜读:有惊有险——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好![em]e179[/em][/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