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暗恋 再见你却去了天国

情感天地

    这辈子第一次送花,我以为可以送玫瑰,想不到却是康乃馨。

    林南打来电话,我照例问到年龄。当他说他今年21岁时,我有点好奇。21岁,不够重量的一个数字,怎么会有凄美的爱情故事?“凄美”,是林南的话。八年如一日,他远远地、默默地爱着一个女孩。可是,生命正如花儿怒放的女孩患上了罕见的绝症。他们的重逢,成了他们的永诀。

    我叫她海(化名),这是她名字中的一个字。其实一直以来,我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曲折的故事,甚至她在生病之前,我们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但她一直在我心灵深处,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
    那是8年前的秋天,我读初中,我们分在一个班,我就开始非常关注她了。她活泼开朗,学习成绩不错又多才多艺,每年的元旦晚会上都会有她舞动的身影。相比之下,我属于桀骜不驯的学生:学习不怎么专心,上课经常迟到,成绩总是在中等上下徘徊。上课有时候也不听讲,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如绘画、看小说等。
    后来有一天,一个朋友知道了我的秘密。他怂恿我给海写信。我真的给海写了一封信,但只是说想和她交个笔友云云。
    信如泥牛入海,我又写了第二封信,内容是问她为什么不回复我。同样没有回音。我还发现,我的这封信在她的课桌里放了三天了,可是连封口都没有拆。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了,我明白自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不过,我没有再接着写信了。那时候我喜欢文学,便一心创作我的武侠小说。我废寝忘食写了一个月,一时间完全分散了对海的注重力。
    小说写完后,就要放寒假了,我又写了封信给她。第二天的早自习,她传过来一张小纸条。我数了数,包括她的名字,一共103个字。
    她说:你好,自从你给了我第一封信后,我就没有打开第二第三封信,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与全班同学都是朋友,以及那些和我读过书的同学都是朋友,因此,我劝你不要再浪费你的时间、信封以及信纸,请你不要难过,我本不想写给你,但我怕你再写。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拒绝了我,我还是欣喜不已,究竟她终于肯给我回复了。
    那时候人的心灵很纯真,只想天天能够看到她就心满足足了。哪怕只是一个瞬间的背影,哪怕只能远远地看一眼,我都会很平静地度过这一天。可是,我又怕遇见她,怕她发现我眼中的慌乱与无措。这样的心情,一直交错了两年。
    哪个少年不钟情?林南这种懵懂的悸动,很多人都有过。但有多少人会因其深刻影响自己以后的生活呢?听着林南低沉缓慢的声音,这个问题开始在我脑海里盘旋。

    读高二的时候分文理科,我和海又分在一个班上。可是这一次我没有多少欣喜。她的成绩名列前茅,而我已是非常糟糕了。想到将来不能和她在同一所大学里读书,我就很郁闷很忧伤。
    高二的学习开始紧张起来,我没有理由再去打搅海了。这一年的元旦晚会,我没有去看她跳舞。后来,我又决定不读书了。与其骗自己说是在逃避高考,倒不如说是在逃避她!
    2004年,我离开家乡去了珠海,在那里住了两年。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直到今年她生病时我见到她,我们已经4年没有见面了。
    我以为时空可以冲淡一切,让当初的刻骨铭心变成后来的云淡风轻。可事实上,我没有一天停止对她的思念。想她的时候,我会跑到山顶上去看蔚蓝的大海。
2006年,我有事回到故乡,得知她因前一年高考失利而在复读。我马上寄了张明信片过去,祝她高考成功。高考过后,我在高中同学的QQ群里看到她,便加她为好友。
    这以后我们聊了几次,感觉还好,但我仍然没有表露我对她的情感。她考上了哪所大学,我没有问她也没有打听。9月桂花飘香时,我就想,她已经上了大学吧,新生军训快结束了吧,当年那个连打预防针都要哭的女孩是否经得住军训的考验呢?我就是这样,宁愿依然在心底里牵挂她,爱她,而不去打搅她。
    直到2006年底的一天,我在网上无意碰到了她,才知道她在陕西榆林读书,学习历史专业。而我当时在无锡实习。
   “为什么不表白呢,既然如此不能忘怀?”林南把一直游移的目光收回来,回答我说:“我内心很传统,对于我来说,对心爱的异性表达爱意,是一件尴尬而艰难的事。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但每次拿起电话,我无法鼓起勇气说出口。如此重要的三个字怎么可以在电话里说?”

    我们就这样淡淡地保持着联系。我依然孤独着,几年里走过很多地方,却不曾爱上别的女孩。
    今年3月9日晚上11点多钟,在广州工作的我收到高中同学发来的短信,称海得了绝症!我马上上网查订火车票,并搜索她的病。搜索出来的资料告诉我,她的病十分罕见,只有六百万分之一的概率,目前医学界无法攻克。
    心爱的女孩,为什么会这样不幸!我一夜未眠。第二天下午3点46分乘火车离开广州去武汉,3月11日凌晨4点40分到达武昌。买地图,买电话卡,问路,早上7点半我到了协和医院,但因为探视时间没到,我11点才进入病房。
    林南对时间记得如此精确,可见她之于他何等重要。
    海刚做完手术,静静地躺在那里昏睡,人很消瘦,但与我记忆里的容颜没有两样。我给她带了一束花。这辈子第一次送花,我以为可以送玫瑰,想不到却是康乃馨!我挑花的时候,我的心在滴血。
    我一直陪了海半个月。这半个月,我第一次离心爱的人这么近,心却是那么疼。在医院的每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我亲耳听到她因为做噩梦而醒来,却故意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以免让她反过来担心我。我天天白天装作很兴奋的样子陪她讲历史故事,讲汉代风云人物,讲三国故事,晚上却一个人睁着眼睛看着星星等着黎明到来。
    她做第四次化疗时是我陪的。看着她痛苦地呕吐,呻吟,吃不进任何东西,我的心仿佛被撕成了碎片,恨不能为她承担所有的痛苦。有时候,看着她难受的模样,我就会有一种从协和医院的22楼跳下去的冲动,希望自己可以从此解脱。我还不能让她感受到我的难受。我每一次去见她,都极力保持最好的状态;每一次打电话给她,都是在自己心情最愉悦的时候,即使是装出来的。
    3月底我回到广州,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所有工作处理完,然后辞职又来到武汉。由于要找工作,我只是偶然去看望她。一次,见她状态不错,我带她和在武汉的一些老同学聚会。那天她很兴奋,看着她的笑脸,我在心里默默乞求上苍,快让奇迹出现。可我心里明白,我跟海的主治医生打听过,她的生命是以月来计算的!
    7月份,在做完10次化疗后,海回到了老家。
我们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北京奥运会开幕的那一天。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她在看开幕式。听声音她精神还行,哪知仅仅5天后,我便收到了她妹妹发来的消息,说海情况危急。我在第一时间请假回到了老家。她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直到8月16日中午她离开这个世界,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距离她21岁的生日还有4个月的时间,距离我熟悉她的时刻还差两个星期就整整8年了。我没想到,我第一次去她家,是去参加她的葬礼。
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她,她太优秀,优秀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永远真诚地对待朋友,最好的东西分给朋友一半。她积极上进,上学时从来不逃课不迟到。在与病魔做抗争时始终保持乐观的心态,并鼓励她的病友一起坚强。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几欲割脉、咬舌自尽,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林南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姑娘,头发飘飘,嘴唇翘翘,笑脸明媚,和英俊帅气的林南在外表上煞是般配。“我来讲述,还想感谢在我最痛苦时陪伴我的老同学和朋友们,请他们别为我担心,我不会一蹶不振的……”
林南的声音仍然沉缓,有一种极度痛苦和疲惫过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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