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少年薄荷凉（二）拈花，浅笑

曾经少年薄荷凉（二）

拈花，浅笑

第二辑．念兹在兹

天真蓝，窗前的月季花好像开得更艳了，林小眉穿上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衫，牛仔裤，她果断地披着头发，母亲还没起床，她留下纸条告知母亲要去补习数学，心里突然觉的数学两字念出来竟然很美好。走到辅导班地点，看见一间宽敞的平房，木头窗子，墙角一棵槐树，绿荫覆盖的样子无比清决。林小眉果然是第一个到，他仔细的看着屋子里整齐的桌椅，围成圆形，中间一张课桌应该是许然的讲桌。他真贴心，不像学校那样桌子被规则的按照“前排后排”来摆放而老师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她在想象他讲课的样子，尤其讲数学的样子。

“林小眉”她看见郦秋满脸诧异得在门口喊她，旁边是许然，一脸微笑。两个人互相解释，最惊到林小眉的是，郦秋得意地介绍，“这是我表哥，许然，XX大学呢。”陆陆续续有学生来，大概十几个人的样子，基本都是下学期读高三，都是一脸焦虑。郦秋说，自己在家憋的难受每天要听父母地训导，于是央求表哥带她来蹭课听。林小眉根本没再听她地嘀咕，目光含着露水一样清澈的眼神，时不时偷看门外的许然。在几个女生地议论声中，一个平头微胖的男子搬着一块小黑板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女子，红色长裙，眉眼温婉，戴眼镜，许然介绍三人的时候，林小眉没记住几句只记住三人是大学同学，细眉眼的女子叫罗蕙。
各自介绍专业并简单地了解学生的情况，先是许然辅导数学，林小眉一听函数之类的，脑子开始放空，她有意无意地偷瞄坐在墙角的罗蕙，戴眼镜，细眉，嘴角溢满笑意，林小眉突然心里很酸，她有些不想补课了，走神的瞬间听见周围细碎的笑声，一抬头，发现许然站在自己面前，距离近的仿佛会碰上他的衣襟，他眼神清澈带着青春的明亮，嘴角微微上翘，书卷文雅地看着自己，“想要学好数学，首先得翻开书吧？”，他翻开林小眉的数学书，指着书上的知识点，开始复述。林小眉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能闻到薄荷味洗发水的味道，凉凉的，从此她开始喜欢一切清凉似水的东西。许然挽着白衬衣的袖子，手指修长白皙，林小眉一直在眩晕，她根本不知道许然讲的是什么。

一节课休息，许然去院子里洗手，罗蕙跟在后面，她好像用手掸了一下许然肩膀上的粉笔灰。林小眉把头狠狠地转过来，许然在窗外恰好看见了林小眉，早晨的阳光有些胭脂红，暧昧地围绕着她单薄的肩膀，有些怜爱的不只是她纤瘦的侧影，更是阳光下包围着的清冷，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特别。林小眉收拾好书包，不想听下一节课了，罗蕙的英语。郦秋在后面和几个学生聊着电视剧，火热。林小眉打了个要走的手势就出了门，许然喊她“林小眉，课还没讲完呢”，她回头，格子衬衫，齐肩黑发羞涩的微笑，许然突然觉得心里一动，等回过神，林小眉已经走远了。后来的后来，许然告诉林小眉，那一笑落在他眼里，有些倾国倾城。

林小眉补了半个月数学，课后练习依然做不对，郦秋也不常来蹭课了。有女生课间会议论许然，说他讲课时侧面真好看，有胆大的孩子更是喊他许然哥哥，罗蕙没课的时候也会坐在同学中间听许然的课，有时她会带水果给他，只是有几次许然都分给了旁边的学生。林小眉白天无精打采，晚上量身高，怎么一点也没长，镜子里的脸仿佛更枯黄了，她开始绝望。她羡慕甚至嫉妒罗蕙和许然那么亲近，经常和他聊天，走路还很婀娜，林小眉扭着步子走的时候，被自己逗笑了，实在是腿脚僵硬。
许然课间会说起一些课外书，他讲托尔斯泰的《复活》和《安娜.卡列尼娜》。许然有些调皮地说自己刚开始喜欢《复活》，只是喜欢书里女子的名字叫喀秋莎。林小眉眼睛里好似一潭碧水，她只觉得横竖都是许然的影子，他从书里的爱情悲剧讲到莫斯科乡村广阔而丰富多彩的图景，举手投足间的书卷气令人倾倒。林小眉自认为比同龄人看得闲书多些，只是外国文学很少涉及，况且像托尔斯泰这个时期的书，许然，一个20几岁的理工男怎么会品读的这么细致。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兴致高时还会背书里的一些段落，他微抬头衣衫胜雪，仿佛站在辽阔的旷野，干净动听的声音里有诗，有画，有情，像朦胧的晨昏，像飘渺的歌声。他还会提一些与数学不搭边的问题，比如“你觉得什么是青春？”然后大家写在纸条上，他会读出来再做短暂的讨论。这一次课间就在板面上潇洒的写下，“你们觉得什么最美丽？”

林小眉脑海中突然闪过她第一次遇见许然，那种凝住呼吸才敢细看的悸动，她写在素白纸上“惊鸿一瞥最美丽，就像阴雨之夜天空的电光，像溪流在岩石上溅起的浪花，不过只有瞬间便不见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许然看纸条的表情，翻到自己的纸条，他对她浅浅一笑，然后念出来了。大家起哄着问许然什么最美丽，他微笑着用眼神扫过大家，认真的回答“遇见你们，最美丽”。林小眉觉得这个“你们”里面包括自己，原来她遇见许然，哪怕自己只是众多人中的一个也是如此美丽。只是，她和许然永远离得那么远，他仿佛就是云端上的男子，而自己亦不是灼灼姿容，只是一棵绿叶青枝。

郦秋和林小眉躲在门口吃苹果，她说表哥前几天问你了，林小眉呆住了。她自顾自地说“我说你在学校可好玩了，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是竖着校服领子，把袖子撸在胳膊上露出白衬衫袖子，会在数学课上，突然站起来给老师说要出去背作文，迟到了被罚站在校门口，还有......”林小眉直接把剩下的苹果塞进郦秋的嘴里，她掐着郦秋的胳膊问，“还说了什么？”郦秋有些口齿不清“说你是校广播站的，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都会念自己写的小诗，点歌给同学们”“还有，你作文比赛的文章总会贴在学校的橱窗里......”。林小眉哭笑不得，许然为什么会问她，早知道她的一些糗事应该瞒着郦秋这个丫头的，她问“那你表哥说什么？”，“他一直微笑着在听，什么也没说”。林小眉失望了，她想知道许然是什么反应。

林小眉心里浮了，艳了，她觉得爱情会像桃花一样扑拉拉撞进自己的怀里。那天下午下过大雨，透凉，林小眉负责卫生，十几个学生走了，不大的屋子显得特别空荡，她坐在许然的位子上，发呆。门被推开，许然穿着灰白相间的格子衬衫，外搭一件宽松的纯色毛衫，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温文尔雅又深情款款，仿佛披着一身霞光走进来，他看见林小眉呆呆的模样，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微笑时嘴巴上扬，真好看，林小眉发现他左腕上戴表，熠熠生辉。她奇怪，自己一瞬间仿佛会把他从头看到脚，细微到一点不拉。

“我帮你吧，一会你帮我填表”，他声音温和，两个安静的人，两颗安静的心，悄然绽放着，似一朵小荷花，青幽幽的。各自一边地收拾好教室，去院子里洗手，水龙头里的水沁凉，林小眉抬头恰遇到他的目光，单是他的眼神就觉得稳妥，温暖却又让人心神荡漾，林小眉脸红了。填一些街道办关于扫盲班的通过表，黑压压的一大摞，许然笑着说“我填，你看着吧，我的字好看”。林小眉差点冲口而出，我看着你吧，幸好生生咽下去这几个字，用力地点点头。
他真干净，衬衣领子平整，脖子很白，发际线齐整，头发乌黑，许然的侧面轮廓清朗，身上散着清凉的薄荷香，她又呆了。突然，许然一滴鼻血滴在纸上，林小眉飞快地捡起桌上的粉笔头，许然捂着鼻子一脸惊恐，“林小眉，你要干什么？”林小眉仔细地用粉笔吸掉了登记表上的血迹，无辜的问“怎么了”，许然说“我以为你要拿粉笔头塞我的鼻子呢”。两个人大笑，似乎窗外的天也晴了，院子里墙角的花也张开了花瓣，清露滋滋。林小眉有些胆大了，问许然很多问题，大学里好玩吗，图书馆大吗，你数学怎么那么好，是天生的吗。许然逐个回答，有时微笑着看看林小眉，她不扎眼却有着清凉的眼神，眉眼清秀，而身上总有一股同龄人所没有的书卷气，清冷亦或落寞。他还发现林小眉端然坐在那里看书的时候，有不动声色的凛凛然，说不清楚是什么，只是觉得有股不一样的味道。许然发现这个女孩子看自己的时候，眼神小鹿般躲闪，他开始好奇，想知道林小眉眼神迷离的时候想什么。

天将晚，雨后的一切清水明媚，两个人并排走在街上，晚霞里影子拉得好长，风吹过林小眉的长发，姿态翩然。大概四十分钟的路程，走得很慢，各自说些话又相视一笑，许然发现林小眉那对眼睛朦胧得可爱，若有所思的，柔和得从路边每一样东西上悄悄的掠过。她在凝思着什么，心不在焉地缓缓地迈着步子。显然，她正沉浸在一个她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世界，一对黑色大蝴蝶飞了过来，绕着一株蜀葵花上下翻飞，彼此追逐，林小眉看呆了，一忽儿，那对彩蝶就飞到远处去了，留下了满目嫣红的霞光和花香。
“如果没有这么沉重的功课压着我，如果父母喜欢我，我会喜爱这个世界”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可是，现在烦恼却太多了。”许然有些恍惚，她并不像十七岁，仿佛写满了故事。“你很聪明，只是没有掌握适合自己地学习方法”，林小眉甩甩头发，用夸张得语气说“天啦，你说得和我想得一样”。许然被她可爱得样子逗笑了。林小眉想问他平时看什么书，“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许然饶有兴趣地问，林小眉还在心里默念着心有灵犀这个词呢，挑着眉回答“读《红楼梦》算不算有些自夸？”。许然说“怪不得看你每天倚在窗前，像极了古书里扶着芭蕉的小丫鬟”。林小眉撇撇嘴“是扶着芭蕉吟诗的闺阁小姐，小丫鬟哪有闲工夫看树叶子”。许然扑哧笑出声来，顿了顿说“你这个年纪读红楼，不过是看个花花绿绿的表面”接着严肃得说“快高考了，要想既可以兼顾爱好和学习，还是多读些古诗词或者历史传记，这对文字功底和眼界都有帮助”。林小眉频频点头，她听见心里“啪”一声，是心底里花开得声音。

快到家了，两人挥手道别，许然站在树下，格子衬衫纯白毛衣，头发乌黑，像书里的男子施然微笑。
致使林小眉许多年后还记得许然微笑的样子，眼睛里一片蔚蓝晴空，笑容干净而温柔，像岁月凝成的款款深情。她从此喜欢那些笑容格外温暖干净的男生，每次遇见都有一种似你的眉，似你的眼，却不是你的脸的错觉与伤感。之后，她和许然自然了许多，林小眉不再动不动就脸红，她皮肤似乎也没那么黄了，眼神开始生动，连郦秋都说，发现她漂亮了，说话时语调软软的，连走路都开始温柔了。林小眉听英语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尴尬，她羡慕罗蕙年龄与许然相仿，又是多年同学，而自己呢？这么长时间眼巴巴的喜欢，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许然把自己当成一个单纯迷糊的孩子。
不过之后的许然发现林小眉比初见时的清冷又多了一些明媚，尤其她的眼睛总感觉写满故事，这不是十几岁就该有的眼神，有时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看见她微翘的鼻尖，忍不住总想用手点一下，还有她说起武侠小说里的武功招式，滔滔不绝，活像古灵精怪的小侠女。许然开始很自然地说，林小眉，等等我，一起走，会说，林小眉，你记笔记的时候能不能不再抄歌词，他会看她写小孩子一样的字，有幼稚与调皮，好似她的人，又放肆又不可捉摸，他抚摸着那些字，笑了。

（未完待续。下一辑：不负相思）

施施小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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