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少年薄荷凉（五）个人日记

曾经少年薄荷凉（五）

个人日记

第五辑.情若捉影

冷风挟着沙尘迷了林小眉的眼，耳边嗡嗡作响，“许然出车祸了”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怎么可能？上一周通电话还好好的呢，车祸？脑海里瞬间联想到新闻里血淋淋的场面，林小眉的手开始发抖，试着打郦秋家里的电话连续三次无人接听，她慌神了，腿脚发软，回家后隐约听见母亲抱怨，林小眉关上门躺在黑暗里突然手足无措，许然，究竟是什么状况，她从紧张逐渐冷静，恍惚想起他舍友说送医院了，心里的恐慌像冰凉的蛇，吐着芯子盘在心底，辗转反侧间又暗暗的告诉自己，不论他是什么样，自己都会坚定地陪在他身边，心里早就决定是一辈子了，就在初见的那一刻。年少时，我们为爱情都有种赴死的决心和悲壮，单纯到以为，我们只要在一起，那么一切的快乐和欣喜都是应该的，以为山的蓝和水的绿都不足为奇，以为若肯真心相爱，就永远不会分离。

第二天一早，郦秋来找林小眉，“小眉，表哥出事了”原来许然回家时坐的车在穿过隧道时与一辆大巴相撞，受伤严重送去了省医院。郦秋红着眼睛说“小眉，你知道吗，表哥出事前一晚，我梦见他穿着西服微笑着站在我面前，可是我喊他的时候，他就越来越远，想抓住他的手，也没抓住”。林小眉只觉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她紧紧地握着郦秋的手说“他会没事的，一定会的，有那么多人在等他”她恨不能身生双翼飞到他身边，她的担心一重重如山般压在心口，面上尽量沉静如水，惟愿上天怜佑，让许然平安无事。

焦灼等待的日子格外难熬，一两天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听郦秋说，表姐来电话了，基本脱离危险，就是脑部有少许血块，可能会做手术。夜晚的林小眉在黑暗里听着表针滴答的声音，无比难过，在许然最疼痛的时候，自己都不能去看一眼，她除了焦急的等待还有一种隐隐的无力感，这是一种无法和和对方同进退的挫败感，也是对爱情未知的一种恐慌无助。

十几天的日子，林小眉瘦了一圈，母亲责备她，看着伶俐的孩子天生却是闷葫芦，不知道脑袋里想的什么，转眼却给弟弟一副明媚的笑脸。林小眉难过极了，从小到大，谁管过她心里想什么，几乎除了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就是和自己的弟弟比较，她也暗暗恨自己，为什么生来不会嘴甜面软，为什么不是学习成绩骄人的孩子。她心里害怕家里阴郁压抑的气氛，仿佛做什么都是错，微笑，亲昵，温柔，关爱这些词好像自己很少得到过。懂她的，给她温暖的，肯为她花心思的，觉得她与众不同的是许然。也许年轻时无法理解亲情的厚重，就会毫不犹豫地扑向爱情，越是孤独缺乏安全感的女子，对待爱情，都是执拗着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情感，她希望自己地付出能得到对等的回应。这可能是一种本能的选择，人，缺少什么，就会急切的想要得到它。

林小眉白天按时上课，夜晚就听着床头表针的滴答声，内心会被一种无形的阴影所吞噬，翻着几本旧书，有时会在纸上借以词句写写惦念与无助“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一页素纸，一支笔，她清瘦得如同古书插画里的小人儿。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郦秋带来的都是好消息，许然手术成功，说他很坚强，每次伤口拆线，换药，甚至麻药过后的疼痛，都从未吭声，每次都微笑着先和医生打招呼。林小眉微笑着听她说，眼睛里却一阵阵的潮湿，心里想，他一定很疼吧，一定很疼。

十二月的北方小城迎来了初雪，黄昏的雪，深切切的，好象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还有一丝揭开藏头露尾般的裸露感。林小眉穿着红色的大衣，米色围巾，她穿着喜庆的红，站在雪地里，格外好看，今天和郦秋约好去看许然，他出院了。一路怀着忐忑惊喜的心情，站在门口却有一种近他情怯的慌张，拽着郦秋的手进去，目光越过嘈杂的一拨人，只看见许然侧身躺在床上还打着点滴，从头到下巴包着一圈白色纱布，看不清脸，只觉得他瘦了很多。林小眉眼泪就要流下来，她被进来探视的人挤在一边，看着大家进进出出，都发出小小的唏嘘声。

郦秋在安慰许然的母亲，一个穿着极干净的中年女人，肤色白净，一头花白的头发明显与年纪不符，因汗水两鬓湿湿地贴在脸上，看起来很疲惫，但是双眼却非常有神采，岁月的风霜在脸上刻下的沟壑却掩饰不住她曾经的美丽。身上穿着深紫色对襟棉衣，虽经历着伤痛，面对来往探病的亲友，亦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她浑身散发着优雅坚韧的气息，会让人突然觉得心里稳妥又安定。

许然一直微闭着双眼，也未曾转脸，林小眉暗自担心，出院应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很重的样子。来探望的人零星散了，林小眉偷偷问郦秋怎么回事，郦秋示意出去再说，匆忙打完招呼就出来了，林小眉隐隐觉得许然的伤势或许不容乐观。出了门，郦秋悲伤地说“表哥出院前拆线看见了脸上的疤痕，他就一直没开口说话”，“很严重的伤疤吗？”林小眉紧张极了，“左脸上这么长一条疤，医生说比较难消除”林小眉看她比划的手势，足足得十厘米，她安慰似地对郦秋说“该庆幸的是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林小眉却舒了一口气，她害怕是伤势有变化，只要他好好的，一条伤疤算不了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许然该是多难过，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任谁也接受不了。天越发的冷了，太阳老早就收起它那淡淡的光，好像也怕冷似的，躲进了像棉胎一样厚的云层。人的心里也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又脆又硬，生生地抵在那里，莫名的不适。离许然出院已有十几天时间了，林小眉只是心里一直担心，她想给许然一个适应的过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那么坚强。

林小眉在窗前看雪，难得星期天家里只有自己，她放上卡带，男子的深情洒满整个屋子“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花盆里花的枝干和叶子上都托着一团团的雪，晒衣架上的雪像一条弯曲的小路，远处红瓦屋顶上的雪像一排排钢琴键，一排红瓦一层雪，排列得那么整齐，林小眉闭着眼心里幽幽的念着一个人，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思绪，刚接通懒懒地应了一句，“小眉，有时间吗，来一趟我家吧”许然的声音有些许疲惫，这是许然第一次打电话到林小眉家里，他之前说没有急事不会无辜打电话的，林小眉答应了，挂上电话套上衣服就出了门，一路上心里慌慌的，实在猜不透原因，在巷子口却远远的看见许然穿黑色长呢子大衣，围着深灰色围巾站在大门口，头发短了些，人越发清瘦，背后是朱色的门，站在雪里，披着淡淡的雪花，眉宇间仿佛全是微笑，林小眉那一刻想跑过去，想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她踩着浅浅的雪走过去，施然微笑，许然温柔的掸了掸她头发上的雪“冻坏了吧，快进屋”，林小眉没敢抬头看他，只是随着他进了屋，院子里静悄悄的，掀开东厢房墨红色的厚毡门帘，屋里很是暖和，搭着四方的银色暖炉，炉膛里火兹兹燃烧着，暖炉旁边放着藤椅，小桌几上放着一杯茶，一本反扣着的书。

墙角除了上次见过的吊兰，新添了伞竹，玉麒麟和橡皮树，墨绿如烟。许然接过她手里的棉衣，很自然的和自己的大衣并排挂在衣架上，林小眉看着一双衣服互相依偎着，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许然身上穿青玉色高领毛衣，深色休闲长裤，整个人内敛书卷，看不出伤痛过后萎靡的样子，他看着走神的林小眉问“是不是和你上次见过的不一样了，两个姐姐搬回来了好多绿色植物，都是生命力极旺盛的呢。”后面一句话他格外提高了声音，林小眉应声“玉麒麟的意义是坚贞，勇敢和给人安全感”，“看来你对花花草草也颇有研究呢，又发现你一个亮点”许然笑嘻嘻的打趣。林小眉背过身念道“梁山好汉卢俊义号称玉麒麟，我喜欢他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惯使一条棍棒，护身龙绝技无伦。”许然看着林小眉仰头背手的样子，被逗的大笑，然后说本来想去找你呢，可是好几次走在大门口又折回来了，林小眉转身问“为什么？”许然侧过来脸，指了指脸上的疤痕，林小眉从进门就没敢看许然的脸，她害怕说到疤痕使许然尴尬，刚才一段“玉麒麟”的插科打诨倒使气氛热络了起来。

仔细看许然的左脸，一条红褐色疤痕手指宽从鬓角处延伸到脖子下方，像一条长满脚的虫子爬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些触目惊心。林小眉看着长长的疤痕，心里泛着隐隐的疼痛，她故作轻松地说“会恢复好的，不仔细看都不大能看出来呢”，许然淡然笑道“都快赶上面目狰狞的绿林好汉了”，“绿林哪有你这么帅气的好汉”林小眉争辩。许然点了一下林小眉的鼻子说“怎么没有，你喜欢的卢俊义就是一个”两个人笑了起来，许然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不能大笑。

林小眉担心地抬起手想看看他的脸，许然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林小眉低了头，许然缓缓的问“小眉，想我了吗？”，“没想，是担心”其实心里千万遍的说，怎么会不想呢，这些天的等待就是最大的煎熬，心都快碎了。“在我被车子甩出去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你的影子，那一刻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许然眼睛湿润，林小眉眼泪已经掉下来了，一颗一颗的滴在衣襟上，她深深的低着头，许然说了很多，他说在做手术前一晚，自己忍着剧烈的头痛装睡，他听见母亲在门口哭了半夜，那种低低的无助地哭声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父亲很早去世，他就是母亲心里的顶梁柱。从车祸到现在各种疼痛包括看见脸上的疤痕，听见亲友们压低声音的议论和担心，他都没流过一滴泪。他说“小眉，我不允许自己脆弱，可是总感觉心里一阵阵的悲凉。”

林小眉懂得他隐忍背后的疼痛和害怕，毕竟才二十二岁，也是需要有肩膀依靠有力量所依附的大男孩，林小眉抬头红着眼说“不要那么悲观，不就是一条疤吗，人家杨过断了一条胳膊，最后练成黯然销魂掌还照样威震武林呢。”她本来是想让气氛不再那么沉重呢，结果一开口便发现说错了话，一着急眼泪吧嗒吧嗒流的满脸都是，许然心疼的用手抹她眼角的泪，又笑着说“傻丫头，我懂得”。林小眉带着哭腔还问“上次你的手绢给我擦眼泪，你没再买新的啊”说完破涕为笑，许然宠溺的捏捏她的脸“越发清瘦了”，两个人眼神里生出了痴缠的藤。

窗外雪又大了些，纷纷扬扬，林小眉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仔细听着许然说话，他坐在她旁边剪影如画，虽然年少时的爱情都伴随着疼痛，却也伴着芬芳，伴着凌霄花与常春藤一般的缠绵，以为遇见的彼此便是生生世世，是互相等了又等的那个人。林小眉回家后一直绯红着小脸，语调柔软，耳边一直回荡着许然的话“小眉，一定好好学习，不然我心里会很愧疚”，可是她固执的认为自己的爱情之花，开的这样鲜艳甜美，像一个梦，她都不愿醒来，或者时间就在那一刻停住，又有什么不好呢？

许然请了长假，加上寒假得有小半年的时间呆在家里，他大多数时间都不爱出门，说着不是介意脸上的疤痕，但谁都看得出要他恢复自信还得一个过程，而林小眉为准备期末考试忙的焦头烂额，某天晚自习前，她抱着英语书从操场门口出来，看见许然站在门口提着一个纸袋，一身黑衣简单大方，疏朗而飘逸。他看见林小眉出来，招手让她过来，林小眉拢了拢头发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许然笑嘻嘻的说“给你送点数学资料，快期末考试了，你这对数学有着强大免疫力的小脑袋瓜肯定能用上”林小眉接过袋子，一双眼睛笑成了细细的弯月，许然怜爱地揪了揪她的鼻子。

“哇，林小眉，这是谁啊，还不赶紧介绍一下”三四个女生跑过来，激动的样子，还没等林小眉反应过来，许然回头对她们灿然一笑，她们却用惊异的目光盯着许然的脸，林小眉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那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着走开了，“咦，脸怎么回事啊，看背影那么帅，原来......”。冬天的傍晚天色已擦黑了，门口的白炽灯通亮，许然脸上的那条伤疤更加清晰，甚至被棱角分明的脸衬托的更加突兀与刺目，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同时说了声“对不起”，林小眉扬扬脸“她们这是赤裸裸的嫉妒，你都没看清那花痴的样子，她们......”，许然温柔的打断她的话“我没事，小眉，你去上自习吧”，他有些刻意的和林小眉保持一小段距离，她踏进校门时回头朝许然扮了个可爱的鬼脸，他微笑着挥了挥手。林小眉躲在院墙的黑影里看见许然竖起了大衣领子，低着头的神情像是夜幕下飞走的孤鸟一样落寞，只留下背后的悲伤填满了整个黑夜。

林小眉进教室，扬着眉对几个女生笑了笑，并未做辩解，只是拿出卷子安静地做题，她们看着她凛然的样子，倒也不好再问别的，霎时清净了许多。因为心里把他看得太重，反而处处小心翼翼，却也更加看不透他的心思，通过几次电话，听着声音里充满了笑意，可林小眉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郦秋课间会在院子里一棵大冬青树后等林小眉，戴着毛茸茸的红手套，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好似盛着春水，荡漾漾的。她说，小眉，那个追风的少年在下雪的午后送了我一对红手套，你看，你看，上面还绣着一颗心呢，她眼神里有蝴蝶飞过，嫣红色。林小眉揽着她的肩膀微笑，低低的说些知心话，各自鼓励好好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都说美好的时光转瞬即逝，忙碌的日子也好似白驹过隙，一晃期末考试结束，寒假来了，北方的冬天，鹅毛大雪会漫无边际的飘着，整个小城全白了，路边的树枝上都戴着白绒般的厚雪，枝条低低的垂着，别有一股风情。所有带棱角的地方都变得光洁而圆润，并且都长着天鹅绒一般的茸毛，仿佛晴空下的小城不是寒冷的而是温暖的呢。

郦秋穿着黑红格子相间的棉衣，一头乌发，晃着那双带心的红手套站在林小眉家的楼下，昨晚电话说好去许然家补课，听郦秋说，许然的母亲为了让许然心情好一点，特意叫了亲戚家几个上初中高中的孩子们去补课，或许分散注意力对许然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林小眉有些惊喜，不动声色的便答应了。她仔细的梳好头发，松松的挽个发髻，穿上红色长款开襟厚毛衫，里面搭一件白色小领衬衫，黑色打底裤配黑色小靴子，整个装扮简洁中又不失俏丽。穿红色衬的她脸色鲜亮，眸子含露一样清澈明艳，外边套上一件白色带帽的羽绒服就出门了。

在公车上，郦秋瞅着林小眉，“怎么感觉你每次去表哥家，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呢”林小眉问“哪里不一样了”“也说不出来，反正感觉不一样了”她忽闪着大眼睛，林小眉笑了笑说“怎么不约着你那追风的少年一块去补课呀”郦秋顿时一朵红云飞上眉梢，羞涩着就把头埋在林小眉的肩上了。

走在大门口，就听见屋里的笑声，进门果然看见三四个孩子，许然的母亲穿墨绿衣服，头发整洁，笑容满面地招呼着一帮小客人，桌几上摆着瓜子，大枣和洗好的苹果，整个屋子里热气腾腾。郦秋甜甜的喊“表姑，我带了一位好朋友，不介意吧”许然的母亲眉目之间都是笑容“这孩子，怎么会介意呢，快坐下暖暖身子”一边让着进屋，一边对着林小眉微笑。她接过大家的外套整齐的挂在屋后的衣架上，林小眉发现原先的条几上摆上了一对人物花觚，插图里是古代细眉的女子云鬓轻挽，罗衣低垂，握着团扇扑一对玉蝴蝶，神态格外生动，墙角盆景石底下长满了肥绿的青苔，近看才发现是绿泥石，青色的石头上自然的纹路恰如一幅寒山远水，林小眉被屋子里清雅的味道深深的迷住了。

“我回来了”许然掀开帘子进来，紧身的黑色大衣，围着苏格兰方格的大围巾，身材硕长，一身简约的英伦风穿出了成熟优雅的别致魅力，白皙的脸庞，眼眸含笑，英挺的鼻子，一抹淡淡的浅笑，无一不张显着他不俗的气质，左脸的疤痕淡了些，还是蜿蜒着一条悲伤。其实林小眉根本无视那条疤，她觉得每次看见许然，都像自己捧着一本书看，一不小心，许然却从插图里走了出来，惊喜的同时，又暗暗担心，不知道哪一天，他会再回到画里去。

郦秋夸张地喊了一句“哇塞，竟然有些像情侣装耶”，林小眉醒过神来才发现许然脱了外套，竟然也穿着一件暗红色毛衫，翻出洁白的衬衫领子，手腕处露着浅浅的一道袖口边，林小眉，霎时脸红透了。许然却大方的敲敲郦秋的头“这是我和她商量好的，给你一个惊喜”林小眉使劲对郦秋摇头否定，郦秋显然满眼的疑惑。他又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张碟说，“今天都好好学习，中午休息的时候给你们看动漫电影。”，林小眉心里暗笑，没想到他也有幼稚的时候。大家开始安静地做各自的作业，郦秋时不时的凑过来小声问林小眉，“你确定，你没什么事要交代？”“鬼丫头，半天了一个题也没写出来”她揪了一下郦秋的鼻子，郦秋忽闪着困惑的大眼睛蔫蔫的开始低头做题了。林小眉拢了一下额前的细发，回头恰遇见许然清柔柔的目光，她慌慌的赶紧低了头。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许然放了碟，郦秋和几个表弟吃着零食兴高采烈地看着动画片，林小眉看着外面的雪停了，有细碎的阳光洒满院子，整个世界好似又清凉又祥和，她在院墙处踩了一条长长的脚印，像车轮压过的印迹一样，堂屋里传出一阵阵的欢笑，林小眉听着许然的笑声，感觉由衷的开心，他看起来似乎比以前还阳光些了呢。她走进许然的屋子，看见书桌上扣着一本《红楼梦》，不由便被吸引住了目光，刚坐下还没翻开书，就听见许然笑嘻嘻的打趣“果然是红楼迷，闻着书香就不见人了。”，许然给林小眉倒了一杯水，搬把椅子坐在她身边，用手托着下巴帅帅的问“你给我说说，你看过影响最深的章节都有什么？”林小眉看着许然的脸离自己这么近，都能看见他淡红的唇，还有星一样的眸子，不由得脸又红了。

她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眼神开始朦胧，许然总感觉林小眉清凉的眼神里有一种缠人的痴，总会不自觉地被吸引，她幽幽道“其他章节且不说，只说和雪有关的，那日，宝玉急于去芦雪庭，一早爬起来就看见窗上光辉夺目，却原来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雪有一尺多厚，而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他出了院门，四顾一望，并无二色，远远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却如装在玻璃盒内一般。于是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轻轻拂鼻间，回头一看，恰是妙玉所住的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灿若云霞，花开的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显得分外妩媚。”她声音轻缓，有情有景，这样念白出来，却恰如一幅画铺在眼前，许然听的有些痴了，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惊喜.

林小眉意犹未尽，恰好看见窗外的几杆竹子，虽叶上盛满白雪，亦能看见幽微翠色，她说“大观园里那么多住处，最喜欢的就是潇湘馆，借了黛玉的话，喜得就是那几杆清幽的竹子。”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许然听得有些心神荡漾，站起来接上林小眉的话，声音清脆“潇湘馆仅用＇竹影参差，苔痕浓淡＇八字，就格外有画面感，盛夏，明亮的阳光透过茂密的竹林，在地面上布满了均匀细碎的光斑，使苍苔呈现出明暗不同的色调来。小院的寂静、幽深、诗意，只用光与影，就给人视觉以鲜明的印象。”他用讲课的方式，悠远飘逸的讲着，随后后自言自语，我以后当语文老师可能更合适。

林小眉想着两人“诗意”的架势不由得咯咯笑出声来，不过许然的一番“竹影参差，苔痕浓淡”让她在心里更把他纳为知己，林小眉索性拿起书捧在胸口，一只手背在身后，颇有几分明国女学生的味道，她兴致高昂，眉眼俱笑，细声说道“都认为林黛玉不沾烟火，诗意的活着，其实不然，贾母游大观园时发现潇湘馆的基本色调是绿，她说院内又没个桃杏树，这竹子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不配，终是让凤姐找出旧年的霞影纱，糊上了银红色的窗纱，试看，翠绿的竹影里，岂不是有了一抹桃杏色，所以真正诗意的是贾府的老祖宗，因了这纱，也有了后来的‘茜纱窗下，公子无缘’。”

林小眉重复着，“茜纱窗下，公子无缘”，神情有些失落。许然目光飘出窗外，此时天色微茫，心里的豪情与奔烈之心早已收敛的一干二净了，眼里是红楼美景，身边有可思可想的卿卿，一刹那，有些忘情。他扳过来林小眉的肩膀，却看见她红红的眼圈，他有些紧张地问“小眉，怎么了”还没等林小眉回答，门外就传来一阵说笑声，随即有人掀开门帘夹着一股冷风就进来了，让林小眉意外的是进来的人，是罗蕙，随即又进来两个男生，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许然搭在林小眉肩上的那双手上，许然倒是落落大方，正好拉着林小眉过来指着那两个男生说“他们和我一个宿舍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林小眉却抬眼看着罗蕙，她一身杏色长衣束身，蹬着一双高跟靴子，大波浪的头发很是妩媚，似乎比暑假里更显得高挑有女人味了。

（未完待续。下一辑：爱如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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