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

文/梅子

我的二叔公，和我们住在一个小区。从我踏进他们老徐家门那天，我就知道有个酒鬼二叔。二叔的酒量得益于他早先的那份兽医站的工作。八十年代初，二叔的名字在这半个小城几乎是家喻户晓的，那时家家户户都养家畜，谁家的狗厌食了，谁家的猪要下崽了，谁家的牛起圈了。。。只要一个招呼，二叔就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吱嘎吱嘎作响的大金鹿上路了，忙完，好客的主人就留下二叔喝上两杯。长此以往，在无数次醉得一塌糊涂后，二叔的酒量也在不知不觉中练得炉火纯青。我所见到的二叔，多数都是雾里看花醉眼朦胧的。就算在家里，二叔也从来都是一日三餐一日三喝，二婶有时特别烦他，就故意不做饭或做得特别的晚，每当这时，二叔就从柜子里捧出一捧生花生米，一颗一颗地剥着，一口一口的喝着，一副无限沉醉的样子，二婶就会在又恨又心疼中，赶紧做两小菜端上桌，怕二叔空腹喝酒喝出毛病来。但也时常的能听到二婶的谩骂声，诅咒声和叮当响的东西破碎的声音。。。。每到二叔外出开会或外出给家畜看病时，二婶总是提心吊胆的，估摸着要回家的时候，二婶就会到二叔回家的路口等着，生怕二叔喝醉酒，出个什么闪失。所以二婶对酒是怀有很深的恨意的。

二叔一生生有一双儿女，都已成人。哥哥（二叔的儿子）从小就耳背，说话不利索，其膝下也有一儿一女，虽没有正式工作，算是继承了二叔衣钵，自己养了上百头猪，也常年走街串巷的给养殖专业户的家畜看病就诊，日子还算富裕。二叔住在我们小区的老年公寓里，虽然没和哥哥住在一起，一日三餐却从未分过桌。

前年冬季，二叔办了退休，每月能领到3000多元退休金。老两口本可以好好享清福了。而去年的正月初八，当了一辈子赤脚医生的二婶却突发心肌梗塞去世，等二婶入土为安，整天泡在酒坛子里的二叔却戛然而止戒酒了，这让大家都充满了好奇，有的说：老婆子在的时候，他还能熊老婆子，老婆子不在了，儿媳妇哪会听他嚷嚷？好就好，不好把他掀到一边去。虽是玩笑话，我想，或许二叔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二婶走后，二叔整天提着烟袋包在小区大门口唠嗑，抑或三五成群蹲在一起下棋。大家都说嫂子和哥哥有福气，虽然二婶不在了，二叔不但退休金那么高，最可喜的是，居然戒酒了。

好日子没多久，有人给二叔做媒。二叔面色红润一口应允，曾经的那个不倒翁二叔一去不见踪影，现在整天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嘴里时不时地哼唱着小曲。二叔的生活又一次充满了希望和美好的憧憬。哥嫂听说二叔要梅开二度，哥哥当即回家把桌子给掀了，并扬言：你若另娶，除非我死！于是，二叔绝食，哥嫂不理。小区里闲着的婆娘们一时间风言四起，今天东南西北风，明天东西南北风，版本五花八门，让人不堪入耳。有人说二叔，六十多岁的人了还一肚子花花肠子，老不正经的。有人说哥嫂是标准的财迷，唯恐二叔3000多元退休金给了别人。晚饭时，我和二皮脸开玩笑：老的没个老的样，小的没个小的样，都够有出息的，不就找个老伴吗？直接划拉在一起过日子你看他们能怎么着，还绝食，还借酒消愁。哥哥嫂子也是，有本事自己挣钱，整天就指望老的那点退休金，算什么本事。二皮脸瞪着眼从桌底下踹了我一脚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回敬了一脚相视哈哈大笑。

梅开二度遭到儿女阻挠，二叔情绪非常低落，二叔又重拾酒瓶了。任凭谁劝说都无用，在广场跳舞时我们妯娌三个遇到一起，说起二叔，嫂子说：哎呀，这些日子，我可是被你二叔给淘死了，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说：你也是，你随他折腾算了。如此下去你受累二叔也过不好，整天醉醺醺的万一有个好歹，还不都是你收拾？当然，我们也出二百块钱随礼，你还能收礼金内。兄弟媳妇也一本正经地附和道：是哦，一百块钱拿不出手，昂？！嫂子气急败坏，追赶着要打我们俩个。。。。。。

第二天下午，下班回家，二皮脸来电：二叔因为酒醉在家里把头摔着了，他陪在医院里。中医院说需开颅，二叔家妹妹不放心，转市医院。结果还是如此，时至今日，二叔住院已经28天。是昨天，前天还是大前天？我已记不清楚，只记得二皮脸神情凝重的告诉我：二叔被查出肝癌中晚期，估计快不行了。听罢，我心里五味杂陈，鼻子酸酸。。。。。。

“出门一把锁，回屋一盏灯”。对许多单身老人来说，改变这种生活状况，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伴侣，陪伴自己走完生命的旅程，是对人生最后的向往。然而，现实生活中，许多处于“黄昏恋”之中的老人远没有年轻人那样浪漫，那样甜蜜，很多人不得不徘徊在婚姻殿堂之外，在无奈和孤独中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二叔，心中的梦还没圆，却已徘徊在生命边缘。。。。。。

今天是2011年7月12日，农历6月12，星期二。今天，你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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