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枢

向流水线上的兄弟姐妹致敬！

个人日记

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催动，但还是赖到七点十分起来，洗漱完，楼下肠粉一份，边走边往嘴里塞。今天上班第一天。
八点，拥挤的应聘者等来了上班时间，目测百五人数，四行排开，人事开始讲话，各种要求各种规则，站了十多分钟，然后上交照片身份证复印件之类的，摸遍口袋，糟糕，照片落租房了。经允许跑回去拿，幸好近，回来他们还在电线杆样立着。又是一番交代，绵延队伍来到二楼的培训室。先进的有桌椅坐着，后来的直接跟课堂罚站一样。大概是知道说多了都是废话，也可能是讲师已经成功凝炼，又或者过场确如此，讲师简单的讲了资本家本质，以及大家明确的角色，该怎么做。听着不觉有种好自为之的意味。
前后大概两个多小时，填表，签合同，照相办厂牌，按指纹确认打卡机，熟悉出入口，此时才意会，所有的大型企业的新进员工，只有第一次出入大门的机会，此后这辈子除非不干了，永远只有走后门的命，前大门只留给领导和客户经过。
按七点半上班，离十一点四十五分下班还有个把钟不能浪费，先安排大伙熟悉操作流程。直到此刻写出来，我才惊觉，不是四个小时吗？
好吧，这是一条标准的流水线，以我多年前经历过的流水线相比，不豪华也不寒酸，分到本队伍的二十人拉开，稍显松余。
公司主要生产各种音响设备。从一件塑料胚，到一件MP3成品，这里几十道工序，比如一件出模的喇叭塑料框架，贴胶片，装喇叭，焊配件，合盖，打螺丝，抽检，验声，包装，细致到每一人，装的装，贴的贴，敲的敲，掰的掰，仅一个多钟，这帮刚上手的已经做出了几十个。十一点四十五分下班铃声敲响时拉长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成绩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经意听到下班铃声，居然跟监狱里放风或者开劳门时铁门打开的电流声一样，兹兹响。
这是港资公司，按劳动法算，底薪1808元每月，平时加班1.5倍，礼拜六天不上班，每晚顶多加两小时的班，不包吃，住扣水电，新进员工每月扣60。买保险扣128元。我都不会算。
据说有三个老板分别承包有三个饭堂，可惜了，一楼近，我呆滞的看到旁边一位疑是学生的新员工只点了两菜就用了十元。连忙合上口，点了土豆丝加青菜，老板愣是问了我三遍，还有呢？我说没有了。他估计看出来我不是找茬的，就给打多了一样青菜，五块。敢情不能再低了。我吃得很饱，没有办理住宿，一点钟上班的钟声逼近，只好就地草坪坐会。不得不说，远离车间的阴森，厂区的阳光很温和。
后靠路边的电线杆假寐一小会，闹钟响了。旁边的新旧同事陆续进厂。
来到早上的位置，不用吩咐，默默的动起来。刚开始时间过得挺快，新奇，有精力是一方面。不久就开始感觉烦躁了，抿心自问找原因，很快发现，噪音越来越大，这是个音响设备车间，不间断试音的断续音乐，打镙丝的电枪，各个流水线的滚轴摩擦声，还有工人工作的敲打声，气泵的丝丝声，和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犹如万千风铃被风带过的丁丁当当。我跟身旁的同事讲，等一下我要是发疯了请把我敲晕。他很诧异，我说不用紧张，我尽量不使用暴力。
机械化的重复，忍受高分贝的噪音，随时应对拆解前一位同事堆积的工序压力，两小时才有十分钟的休息，喝水上厕所都必须在这十分钟完成，中途不许打接电话，不许串岗，不许交头接耳讲故事讲黄色笑话。。。。。。四小时结束，我站起来要走，忽然感觉很别扭，原来大家都没有要下班的意思，我看了看手表，靠，五点一十五分了，都超了十五分钟了，他们还那么热爱工作不愿意离开工作岗位吗？刚好，拉长来了，她说，这个厂的工作时间是这样的，早上7:30到中午11:45，下午13:00上班到17:10，晚上加班18:00到20:00，今天连班，一直到19:10。我问连班有上厕所的十分钟吗？她说刚才三点一十的十分钟就是啊，我惊呆了，这特么的都是憋尿高手，不能惹啊。惹急了不知道会有什么灾难发生，乖乖坐回位子上干活，只是再也没有什么激情了。拉长说了，如果真要上厕所可以告诉她的，她会安排人替代工作。我也不是急着上厕所，想来这不是她的错，跟她说人性化管理会产生误会。到底还是等到下班吧，不就是在各种锻造中坚持多两小时吗？也不可能为了两小时就要疯。
7:10，准时的人们都下班了，我走进中午那间饭堂，这回没让老板尴尬，直接打了三个青菜，给五块钱都不用他找了。狠狠地吃了两盒米饭，果然，终究还是饿疯了啊。走出厂门，确切的说，是厂的后门，凉风兮兮，一阵凉意从脚脖子猛的串到脑门，打了个寒战，早上跑出汗来拿照片，把大衣脱了，这会感觉只有走快点才能中和冷意。
一路走一路感叹，我只是在这位子上待了不到十二小时就开始有点厌世了，那些长达几年，几十年的兄弟姐妹们是如何催眠自己的？许多土豪吃餐饭都一掷千金，而在这些地方这些角落，许多人抛家离乡，辛勤劳动一个月才只为不到两千五百块的酬劳，在深圳的消费环境，除去吃喝住行，也就剩八九百了。这钱拿去中低城市买房，还买不到人家一个厕所位。更别提高消费城市。政府有目共睹这一弱势群体，决定加薪，然而，从以前的1200到如今的1808，短短几年，它不但扯低甚至蒸发了原本该有的绩效奖金，甚至拉动了物价的上涨，这么致命的现象政府难道看不见么，如果民生长期如此，那也只好都跟我回家卖豆腐了啊。想到这里，心里一松，明天又可以睡个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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