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百年沧桑天赉渠

转载

 百年沧桑天赉渠

    茂哥

201542日,财政部公布首批海绵城市建设试点城市名单,鹤壁在竞争性评审得分中排在第9位,赫然进入前16强,成为河南省18个地市中唯一入选的海绵城市建设试点城市。

到底什么是海绵城市呢?海绵城市就是比喻城市像海绵一样,遇到有降雨时能够就地或者就近吸收、存蓄雨水,补充地下水,调节水循环;在干旱缺水时有条件地将蓄存的水释放出来,并加以利用。所以,建海绵城市的核心就要有海绵体——也就是能涵养水体的河、湖、池塘等水系和可渗透的城市配套设施。能成功入选海绵城市,有关人士总结了准备充分、地型典型、规划先行等几条原因。在笔者看来,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基础性原因,那就是的山水自然天赐,历史机遇垂青。

鹤壁新城区建设迄今23年,城西淇河穿城而过,城中天赉渠干渠、护城河南北平行,天赉渠二支渠、棉丰渠东西走向,在城中纵横交错,互织成网,相互贯通,构成了鹤壁城市水系的框架,也正是鹤壁建设海绵城市的“海绵体”基础。

历史倒溯到100年前——

1912年,以湖广总督、内阁总理大臣身份推翻了清王朝的袁世凯按照与革命党之约定,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2013年任中华民国大总统。因曾隐居洹上,袁世凯熟悉安阳地理田亩,念豫北“户口殷庶,生计渐拙而不知变通农事以尽地利”,1914年起意修复彰德天平渠,增加灌溉。时任国务卿的徐世昌生于汲县(今卫辉市),了解周边山川河流,经考察认为临近彰德府的淇河底坚流清,不易淤垫,引淇水灌溉更为便利,更易成功,建议引淇开渠,发展农业。袁让徐与通晓水利的谢仲琴(名煊,商丘人)商议。谢考察淇河实况后认为可行,袁、徐决定开渠引淇水灌溉。

袁世凯当时在浚县修建天赉渠绝非偶然。作为中国近代著名政治家、军事家,他的一生充满叛逆与革新。13岁曾制联大野龙方蛰,中原鹿正肥。47岁隐居洹上时《自题渔舟写真》云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变缺瓯。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他曾督练新军,奠定了新式陆军基础;督办铁路,建成中国第一条铁路——京张铁路;加强公民教育,筹建山东大学堂(山东大学前身),建立河北近代新教育体系。任大总统后,任事之才得以充分施展,对工业、农业、商业三者并重发展。他积极发展实业经济,自1912年到1914年这3年间,新开的工厂达4000余家。农业方面,他在兴办农业教育、创设农业基金和推广农业新技术方面做出了大胆尝试。财政金融方面,他筹集公债、整顿税收、开办银行、疏通金融、改革币制,这些举措不仅缓解了当时的财政危机,也促进了中国近代财政金融的现代化。在1915年,先后颁布了《颁定教育要旨》、《权度法施行细则》、《著作权法》,素志发展国民教育、统一度量衡、保护知识产权。1916年,颁布《传染病预防条例》。天赉渠的开建只是袁世凯众多事务中的一个个案,然而,但却给今天的鹤壁带了城市发展提升的机遇,这恐怕是袁世凯当年意想不到的吧。

1915年春,徐世昌、张镇芳(字馨庵,项城人)各出银元6000元,袁世凯资助46400元,由谢仲琴为总设计师并负责施工,在浚县西大赉店、钜桥乡一带修建引淇河水自流灌溉水利工程。渠首位于大赉店村西、淇河东岸,拦河坝长265米,顶宽1.4米,进水闸为2孔,每孔宽2.5米,高2.4米,设计流量7立方米/秒,正常流量4立方米/秒。渠干线出大赉店折向东南,经崔庄、靳庄东,向南经钮庄村西至马公堂村北入淇河,全长22里,引水量4立方米/-6立方米/秒。

历史总是有惊人的巧合之处!

42日公布海绵城市名单,到提出海绵城市建设意见,对包括天赉渠水街方案设计,棉丰渠、二支渠、护城河综合提升方案设计在内的《鹤壁市海绵城市建设试点实施计划》的研讨,于2015年的春夏之交进行,此时距离天赉渠开建时间,过去了整整一百年!按照海绵城市建设规划,项目将在三年后完工,距离天赉渠竣工的1917年,也将是整整一百年!

天赉渠的竣工并非一帆风顺,1917年夏,适逢淇河决口,洪水泛滥,大部分工程被冲毁。徐世昌在《天赉渠记》中记述,“是年水患奇重,淇流泛滥,渠之工几近废”。“大赉店西南有坐湾,水湍激”,淇河从山区奔涌而出进入平原,在这里来了个90度的转弯,一旦有山洪溢出,这个地方就会首当其冲,易发生水患。古籍当中便有记载——

在此450年前的明成化年间,这里曾发生了一起颇为著名的淇河水患,竟引起一桩喧嚣明清、影响至今的文史公案。清吴陈琬撰《旷园杂志》中提到,唐郑太常恒暨崔夫人莺莺合祔墓,在淇水之西北五十里,曰旧魏县,盖古淇澳也。明成化间,淇水横溢,土崩石出,秦给事贯所撰志铭在焉”。然而此中记事距离事件发生已过百年,县治调整,竟以讹传讹,把“卫县”误为“魏县”(在河北),把“邑西北五十里”,误为“淇水之西北五十里”,使得更多寻找真相的文化人更加扑朔迷离,不知所踪。所幸“古淇澳”、“淇水横溢,土崩石出”很是明确,锁定事件发生在淇河之滨,而这桩公案就发生在这块石头上。这方因淇河山洪泛滥冲刷露出地表的墓志后来被一个名吉的小吏发现,墓主人姓郑,夫人崔氏,且崔氏与唐传奇《莺莺传》中所载崔莺莺生卒年岁相仿,于是和时任浚县县令邢某一道,瞒天过海,另作一碑,附和《西厢记》杂剧,将男主人名字改“遇”为“恒”,印制拓片交流,称此处发现历史名人崔莺莺遗存,广布天下。墓志发现处,正是山洪溢出河道下首方向的浚县大赉店镇崔庄村东,距大赉店村东南5里许。从此,关于莺莺坟、莺莺碑的传奇在浚县坊间和更多金石文人的书案上流传。时至今日,对此展开的研究仍无停歇。(个中故事将另文叙述)

倘若《旷园杂志》中不是以“旧魏县”混淆了视听,而明确说“旧卫县”、“ 古淇澳”,也许能为天赉渠防洪减灾提供借鉴,或可避免损毁或降低损失。历史认知的局限性或注定天赉渠将有此一劫。

经全面加固整修,翌年春,渠成竣工通水。期间,主持修渠的谢仲琴辞世,徐世昌与其胞弟谢季玙共同推进工程。1920年开始放水灌田,受益面积5万余亩。1921年,自大赉店村东向修成臣杨渠,后称二支渠,经王升屯、通向西臣投、东臣投、至杨庄。渠成实行股份制管理,由谢仲琴儿子谢宗汾、谢宗陶兄弟负责管理。1937年,日军全面侵华,因军队驻扎,势力攘夺,谢宗陶南下,渠务荒废,纷争频仍。1944年,众股东推选谢仲琴长子谢锡城任董事长,办事处设在钜桥(后迁靳庄)。谢解决纠纷,按公司章程经营管理增发股票,并报省府立案,天赉渠的管理利用暂时步入正轨。

渠名曰天赉,一是渠成记叙“不自尚功,归功于天也”,二是开渠于大赉店村西,取周有大赉(古书记载:周武王灭商纣后,散钜桥之粟,大赉天下)之意,故名曰天赉渠。 “不自尚功”出自《礼记·表记》,“子曰:…是故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以求处情。”意思是说,君子不自己夸大自己所做的事情,不美化自己的功绩,以求符合实情。

我们就看看天赉渠所发挥的作用吧。项城张镇芳云:“渠成而获利甚丰”,铜山张伯英云“民享其利至厚”, 萧圣元云“计长二十余里,灌溉民田至五万余亩”,徐世昌云:“不十年溉田至五百顷,跷瘠尽为沃壤,逾前所期…既仍岁苦旱,水田独丰稔,功效验白,争开支渠矣!”还有一项重要功能不得不说,那就是影响民风教化。历史上,以农为本的千里阡陌,村民因灌溉争水械斗、贼盗事件屡见不鲜,然而在天赉渠灌溉范围内,“民多盖藏,盗贼不作”,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庶,绝无此类人间惨剧发生。

解放后,浚县人民政府成立天赉渠管理委员会。1951年改为天赉渠管理所。数十年来,浚县人民政府不断对其进行整修扩建,利用效益日增。1956年,自大赉店村分水闸向北新开挖棉丰渠,又名一支渠,长7.45公里,流经打柴口、大梁庄、刘长屯、小李庄、曹庄等村,灌区面积增加到7万亩。棉丰渠这个名字留下了明显的时代烙印,渠建好应值“大跃进”时期,称其为棉丰渠,寓意深刻,是否由此放出几颗“卫星”已不可考。在此同时期,郭沫若为天赉渠西北方向的新城鹤壁题词,“协同钢铁与棉粮,高举红旗迈往”,同样赋含了对工农业生产理想化的支持和对总路线的拥戴之意。1957年,国家和地方政府投资80余万元,对天赉渠进行了全面改建、扩建,干渠总长达到15.4公里,增加和疏浚支渠10条,斗渠45条,配套启闭机65部,大小建筑物186处,有效灌溉面积扩大到16万亩。1960年至1965年,多次维修加固。1977年扩建天赉干渠,输水量由7立方米/秒增加到15立方米/秒。新建400千瓦水电站1座,建筑物15座。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鹤壁市新区建设,棉丰渠、二支渠、天赉干渠陆续进入城市规划区、建成区,渠道灌溉效益逐年减少,城市水系、景观功能日益突出。1997年,鹤壁提出依托淇河和城内沟渠引水入城,依水建城,打造北方水城的构想,后项目搁浅不再提及。最后建成的的棉丰渠最先进入城区,由于城市管网配套设施的滞后,棉丰渠饱受渠底淤塞、污水排放困扰,几经诟病,并多次进行清淤改造而不彻底,此次海绵城市建设,不知可否解决这个20年来的历史遗留问题。随着城市扩展,二支渠进入城区在2000年以后,相应水系景观工程建设于2003-2006年,淇河水可自流通过天赉渠分水闸,穿职业技术学院北校区进入景观区,亭台楼榭、栈桥石径、芦苇荷花、流水游鱼,构成市民休闲、观光、文化、健身的理想去处,成为我市旅游休闲的又一亮点。

诚然,过去的已经成为历史,今天我们所经历的也正在成为后人的历史。

天赉渠,受中华民国两任总统袁世凯、徐世昌垂青,并由政要张镇芳,水利专家谢仲琴、谢季玙兄弟等人参与,在动荡的年代修建天赉渠工程,改善民生、发展经济、创办实业的举动实为令人瞩目。渠成之后,徐世昌亲自作记,先后有王彦宝绘《天赉渠图》,徐世昌的胞弟、书画家徐世纲亲自书碑。特别是王彦宝所绘的《天赉渠图》在当时引起很大反响,政界、文化艺术界人士争相观瞻并纷纷题记,一时成为佳话。1926年,王国维观后作诗:苏门山水窟,亦履足良田。借问西门豹,何如史起贤。”192812月,著名书法家华世奎观后作诗:悠悠淇水自清深,引灌田畴具匠心。犹是周官沟洫意,孰云古法不宜今?我曾伸脚动星辰,寄迹烟波学富春。好共老农兴水利,胜无一事坐垂纶。”1941年冬,国学大师陆和九观后作诗:东周亡后井田无,曾见泾清渭浊图。一例厚生无限意,此篇如读计然书。当时,为《天赉渠图》留写题记的还有梁启超、张镇芳、胡汝麟、徐世光、吴闿生、张伯英、萧方骏、萧彝元等等。让人惊叹的是,萧彝元在1945年为天赉渠写的记事中说,“夫渠者,水所居也,旱则可以放水,涝则可以收水”,竟与今日提出的海绵城市概念如出一辙。从这里理念上讲,他最少领先了我们半个多世纪。修筑天赉渠发起人——大总统、洪宪皇帝袁世凯于1916年薨于北京,葬于安阳。历史课本中对袁世凯的描写是脸谱化的,通过这些留下题记的文人墨客,可以让人了解袁世凯鲜为人知的一面。他们无不盛赞袁世凯开建天赉渠经营务实之举,言必称袁公,实在与历史课本上“窃国大盗”之标签大相径庭。他们当时绝不会因为对袁公歌功颂德而获得当权者的赏识、奖励、提拔,但这些知名文人——包括写出《少年中国说》的梁启超在内,无一例外认同天赉渠,认同袁世凯在此工程上的贡献,甚至由农耕田亩上升到治国理政角度,都无一例外给予了他高度评价。

查阅资料细数袁世凯的一生,其在军事、经济、教育、政治、外交等领域颇有建树,尤其创立了近代化司法和教育制度,着手改革全国地方官制和吏治,但历史给他的时间太短,当时时局纷争不已,让他疲于应付,所经事务根本来不及施展就偃旗息鼓。但从天赉渠记事材料上看,直到1945年,记述均是挺袁的。如果袁真的十恶不赦,这些人怎么会悖逆良心、冒着政治风险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文章呢?历史是唯物的,最少可以让我们一分为二地认知、评价人和事,换个角度,透过这些丰富的记叙,会更加全面地解读世人所不知道的袁世凯。

100年,整整一个世纪。当我们开启海绵城市创建新篇章的时候,徐世昌在1925年《天赉渠记》中的一句“此袁公遗惠,亦诸君之劳焉”仍然适用而不过时。

再过100年,今天的我们又会留给后人一个怎样的海绵城市工程遗产呢?
 

 【原创声明】文章为茂哥原创。资料来源于朱中月《漫话天赉渠》、天赉渠工程题刻、鹤壁郊区志、浚县志等。转载需注明出处、作者。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