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童子

记得某次书画展，曾观赏过石营先生的鸿篇巨制。六尺半长、三尺余宽的《秋色图》，自上而下，苍翠欲滴的层叠叶片间，几只大小不等的葫芦在风中轻舞。葫芦功用乏少，却独有古拙野趣。先生以细腻灵动的笔触，勾勒出秋意的无穷景致。这次百花迎春画作，他则选择了“小”的视角。尺余见方的素卷，内嵌满月状正圆形画面，多幅尚刻意留白，极富疏淡旷远味道。先生以迎春为主题，又游离春季之外。他交付我配字的十六幅力作，竟有红果、葡萄、柿子、莲蓬。时光流转、春华秋实，恰拓宽了春天的内涵和外延，更能呈现人间对春的期许。

悄然揣摩石营先生的百花，不求放纵恣肆、险怪峭拔，却苍劲圆秀、清逸横生。名为百花，自然有富丽华贵的牡丹、鲜艳夺目的玫瑰、娇羞欲语的青莲、冰肌玉质的月季、千姿百态的菊花、清新淡雅的兰花，但田间林下不知名野花更据相当份量。油然念及南宋诗人陆游《卜算子-咏梅》中的名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与先生聊天，问道：“这么些品种，是不是要参考资料呢？！”他讲：“个别是临摹古画，多数来自日常地观察!”可见，先生精心绘就的百花，像瓶老酒，是长期酝酿的结果。说不定寒冬腊月、斗室生春，早有百花在先生心头含苞待放了。

传统哲学有个命题颇受非议，大意是“心中有山、心外无山”。明王夫之的观点较令人称道，其阐释心物之争，似乎讲过“没见过山，不能说没有山，山是客观存在的”。言辞凿凿，却有陷进窠臼嫌疑。由山及花，没人否认世间有花，倘若没见过盛放的花卉，花是花、人是人，花和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王阳明说得好：“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因有爱花的人，能将万紫千红移栽心上，时时品咂回味，经久而不衰。尤其艳羡石营先生将心中百花形诸笔下，今朝开出满园芳菲，迎接春天得姗姗而来。

中国文人受后世喜欢的，北宋东坡居士或许排在首位。相比之下，陶渊明太淡泊、李白太飘逸、杜甫太沉重、欧阳修太高贵……。苏轼散文、书法、绘画、诗词、美食、养生均臻后人难望项背的境地。无独有偶，近代弘一法师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可谓绚丽至极而归于平淡的奇才大能。艺术讲究天赋，更讲究勤奋。石营先生历任故城县委办副主任、县委副书记、人大主任等职，工作之余，他潜心书法、绘画、摄影、写作、收藏等诸多门类，无限提升了生命的层次和质量。目睹其妙手浓浓淡淡挥洒几笔，三两花骨朵跃然纸上的过程，也是享受生命的过程。自以为先生半生遨游宦海，却有着超然物外的广博心田。多年来，无论公务如何繁重，先生丝毫未改对文化的挚爱深情，于此可见端倪。

不敢冒然探讨石营先生的艺术造诣，其温和、畅达、睿智、儒雅、内敛的性情，比文化造诣更具魅力。此间，几件所谓寻常事略显风范。2010年11月，衡水市召开地域文化研究会议，有幸和先生同往。往返240余华里，我竟然坐在县级领导驾驶的轿车上。一路忐忑，看他提速、超车、缓行，大有年青人的神采，完全不像耳顺之年的老人。先生谈起养生，他说向来没有刻意健身的习惯。大概放松就是最好的休息，倾心艺术就是最好的锻炼了。去年，他历时三个月、自驾行程千余公里拍摄的108名超90岁老人照，一经展出，有力地弘扬了孝德文化，在省内外引起了广泛关注；也是去年，他亲自驾车，组织文友拉开了乡村文学采风的帷幕。先生任职期间，处理公务不下千万，最让他感怀的，却是县聚龙中学的创办。“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事实为证，此举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古希腊伊壁鸠鲁早期弟子麦阙多鲁斯说：“一个人内在的快乐远大于外界给予的。”正是亲身领受了文化润泽，石营先生深知繁荣发展文化的重要，不遗余力弘扬民族传统文化，推动县内精神文明建设。在他倡议下，故城书画协会、作家协会等文化团体应运而生；在他倡议下，《故城文学》、《我的家乡我的家》等期刊书籍风生水起；在他倡议下，冀鲁十一县市书画展、百幅扇画展、百岁老人摄影展等数十场大型书画展靓丽呈现；在他倡议下，故城迎瑞广场、龙湖公园、县图书馆建成投用，县文博园、运河公园即将开工…….。可以说，近年来，故城县每件文化盛事、每场文化活动、每项文化成果背后，均有先生辛勤付出的心血和汗水，注定在县域文化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烙印。

文字是人类传承文明的首要元素，象形文字脱胎于绘画，绘画艺术亦然。以文学为旁证，燕赵大地，就个人浅见，因孙犁，白洋淀的荷花闻名遐迩；因刘绍棠，运河畔的杨柳多了些葱茏；因雪小禅，廊坊多了些烂漫；因张丽钧，唐山多了些暖色；因马德，保定多了些温润；因赵云旺，衡水多了些厚重……。由此及彼，能否抖胆献言，因石营先生，故城多了些浓郁的文化气息呢？！

继《刘石营书法集》、《刘石营摄影集》、《刘石营收藏集》、《岁月无痕》、《故城史话》文集后，《刘石营百花迎春作品集》如期付梓。连续几日寒潮来袭，这个春天有点冷。相信石营先生画展之际，暖阳终将普照大地，百花盎然绽放蓬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