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的第一位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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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中国第一代女性建筑学家,被胡适誉为中国一代才女。
  她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设计的参与者,是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者之一,是传统景泰蓝工艺的拯救者。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

  让徐志摩怀想了一生,让梁思成宠爱了一生,让金岳霖默默地记挂了一生,更让世间形色男子仰慕了一生。她,就是林徽因。

                                                                          


  几场梅雨,几卷荷风,江南已是烟水迷离。小院里湿润的青苔在雨中纯净生长。这个季节,许多人都在打听关于莲荷的消息,以及茉莉在黄昏浮动的神秘幽香。不知多少人会记得有个女子,曾经走过人间四月天,又与莲开的夏季有过相濡以沫的约定。

  一个人,一本书,一杯茶,一帘梦。有时候,寂寞是这样叫人心动,也只有此刻,世事才会如此波澜不惊。凉风吹起书页,这烟雨让尘封在书卷里的词章和故事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独倚幽窗,看转角处的青石小巷,一柄久违的油纸伞,遮住了低过屋檐的光阴。

              时光微凉,那一场远去的往事被春水浸泡,秋风吹拂,早已洗去铅华,清绝明净。以为历经人生匆匆聚散,尝过尘世种种烟火,应该承担岁月带给我们的沧桑。可流年分明安然无恙,而山石草木是这样毫发无伤。只是曾经许过地老天荒的城,在细雨中越发地清瘦单薄。青梅煎好的茶水,还是当年的味道;而我们等候的人,不会再来。

  后来才知道,那一袭素色白衣的女子已化身为燕,去寻觅水乡旧巢。她走过的地方,有一树一树的花开,她呢喃的梁间,还留着余温犹存的梦。有人说,她是个冰洁的女子,所以无论人世如何变迁,她都有着美丽的容颜。有人说,她是个理智的女子,不管面临怎样的诱惑,最后都可以全身而退。

  她叫林徽因,出生于杭州,是许多人梦中期待的白莲。她在雨雾之都伦敦,发生过一场空前绝后的康桥之恋。她爱过三个男子,爱得清醒,也爱得平静。徐志摩为她徜徉在康桥,深情地等待一场旧梦可以归来。梁思成与她携手走过千山万水,为完成使命而相约白头。金岳霖为她终身不娶,痴心不改地守候一世。可她懂得人生飘忽不定,要学会随遇而安。

  所以,当爱情接踵而至时,她会做短暂的停留,又义无反顾地离开。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又无比的优雅,那时候,仿佛连一声珍重都是多余。她让每一次转身都成隔世,又让每一次相逢都成永远。她总是那样洁净,任凭世事万象丛生,她的内心始终山明水秀、一清二白。

  终于明白,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那些邀约好同行的人,一起相伴雨季,走过年华,但有一天终究会在某个渡口离散。红尘陌上,独自行走,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那时候,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

  真正的平静,不是避开车马喧嚣,而是在心中修篱种菊。尽管如流往事,每一天都涛声依旧,只要我们消除执念,便可寂静安然。愿每个人在纷呈世相中不会迷失荒径,可以端坐磐石上,醉倒落花前。

  如果可以,请让我预支一段如莲的时光,哪怕将来某一天加倍偿还。这个雨季会在何时停歇,无从知晓。
          今晚有月,还是圆月,遥挂在中天,明净如水。跟好多年前的月亮一样,只是好多年前那个望月的人不是我。沐浴焚香,一盏茶,一把琴,一本线装书,方觉人生本清明,只是需要温润的心境来滋养。窗台上那盆清幽的腊梅在回忆旧年的那场雪,那么多冰洁的朵儿,有含苞的,也有绽放的,仿佛每一朵花都牵系着一个人的前世。可分明有人说过,林徽因的前世是在人间四月,有清风在小径逶迤,有燕子在梁间呢喃,还有一树一树的花开。她是许多人梦中期待的白莲,无论岁月有过多少的流转,无论沧海是否化作桑田,她永远活在人间四月,有着不会老去的容颜。

  也许,林徽因一直以这样清雅绝俗、纯净洁美的姿态活在许多人的心中,世人都是如此,愿意将某个最完美的记忆定格成永恒。这其间,不论有过多少沉浮起落,都不想去改变最初的美丽。当然,那些不快乐的记忆亦是如此,一旦种植在心间,就很难拔去那截疼痛的根茎。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记忆,无论是完美还是缺陷,都已珍藏,而时光是好东西,它可以将完美净滤得更加完美,又可以慢慢地弥补有过的缺陷。林徽因那份轻灵的诗意,这么多年,都不曾更改,将来亦不会。是的,看过她的《人间四月天》都会有一种感觉。她太清纯了,纯的就像是江南一枝初绿的新芽;她太娇嫩了,嫩得就像是四月一朵淡粉的桃花。想她的时候,心里是洁净的,被露水浸透过的洁净,不愿携带半点粉尘,只怕沾染了她的圣洁。想她的时候,心里是澄澈里,被月光漂洗过的澄澈,不忍含有一丝俗念,只怕惊扰了她的纯粹。想她的时候,心里是安宁的,被微风吹拂过的安宁,不敢增添一缕相思,只怕轻薄了她的温柔。这个女子,因为一首诗,占尽了芳华,那个年代,那么多的才女,除了她,再也没有谁可以带给人们这样洁净无尘的感觉了。世间有许多的唯一,张爱玲是唯一,陆小曼也是唯一,而林徽因亦有她的唯一。
  相信在每个有梦的从前,都会收藏这些如诗的记忆,美得晶莹,像青春岁月那样冰清玉洁。而这份感觉也只是停留在多梦的年龄,过后就再也没有那么纯一的味道了。然而,林做到了,她将她的纯一凝固在每个人的心中,至于后来的她,发生了些什么,记得的人却不是那么多了。她纯美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到了最曼妙的年华,遇上了生命里第一个男子,儒雅俊美的大诗人徐志摩。这个男子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情愫,满足了她对异性男子所有美好的向往。于是,他们相恋了,相恋在那个有康桥的异国他乡,给了许多青年男女对爱情如诗如梦的想象。这样清澈的感觉一生也就仅有这么一次,只一次就足够林用一生来细细地品尝。这是一段短暂的爱,之后就如同徐志摩所说,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曾经交集时刹那间的光芒已然消散,可是却在彼此的心间留下永远的温暖。有人说,林徽因其实并没有真爱过徐志摩,那只是一个少女在情窦初开时一种美好的意想,待岁月沉淀,就不再有了。我不想去猜测什么,因为我能明白,林遇上徐的感觉,也许不只是我明白,许多人在最青涩的年华里,都会明白。那是一种十指相叩的温暖,过了那个年龄,便会结束所有的青春与幻想。于是,林与徐选择别离,往不同的方向,无论前面是阳光还是风雨,都不再回头,可我相信,他们一定还会相见。
  也许离别是疼痛的,可是林徽因却可以让疼痛隐没得很轻很淡。她是一个诗意的女子,却没有在诗意中暗自感伤。她嫁与梁思成,一起攻读建筑学,走了许多的城市,写下许多建筑的论文,更为中国古代建筑研究奠定了坚实的科学基础。原以为,这样的柔弱诗情的女子,应该小家碧玉的坐在闺房读书写字,嫁一个喜欢的男子,从此浓情蜜意。却不知,她竟如此的执着于事业,一生钻研建筑,哪怕病痛缠身亦不曾有过放弃,用她的灵性与智慧写下生命的绝响。我不知,她是否爱梁思成,也许只是一种相濡以沫,可是却一直相伴,走过风雨人生。她其实是个高旷的女子,爱情与事业,她选择后者,事业的成就远比小儿女的情感来得豁达。比起那个时代,许多人沉溺于狭窄的文字,仿佛在粉饰太平,做着颓废的思想,过着糜烂的生活,而林徽因的人格要高尚得多了。也许真的很难想象,这个将一生的岁月都交付给事业的女子就是那个写人间四月的女子。其实也没什么,她的诗句中隐隐透出的都是希望与温暖,或许就因为这样,她与其他女子是那么的不同。尽管,她也同她们一样将自己推向高高的云端,却是以一种平和的姿态看着世间万象,而没有剑走偏锋,让自己伤痕累累。这样的女子是真的聪明,她让自己洋溢着迷人的魅力,让欣赏者的目光聚集于一身,享受着她的典雅纯美,愉悦了别人,又温暖着自己。
  正是这样温和的性情,让学界泰斗金岳霖温和地爱了她一生。他钦佩林徽因,爱慕她的容颜与才情,更欣赏她这种洁净优雅的气质。他用最高的理智驾驭自己的情感,默默地爱了林徽因一生,终身未娶。一生,这两个字说来轻巧,可是度过去,却又是多么漫长。我亦钦佩这样的男子,可以为一个女子守侯一生,寂寞一生,缄默一生。而这些,是徐志摩所不能做到的,梁思成亦不能,可是金岳霖做到了。许多的人一生都在爱着,却是爱着不同的人,结束了一段感情又开始另外一段故事,纵然没有爱,也要不停地寻找情感来装饰自己的人生。也许,林徽因也同样爱着金岳霖,只是矜持缄默地爱着,甚至不能像年轻时与徐志摩那样毫无顾忌地相爱。因为,只有青春可以放纵,过了那个年龄,就不再有放纵的资格。倘若你要放纵,就意味着一种背叛,就得忍受世俗的指责,忍受讶异的目光。林徽因是不会让自己如此的,当年,她可以平静地与徐志摩别离,就不会热烈地与金岳霖相拥。她让自己优雅的活着,不会让自己有任何的破碎,因为,她的生命里没有破碎。金岳霖懂得她,深深的懂得,于是默默地呵护一生,遥遥地望着,看似最远,却又是最近。至少,我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感觉他们似乎有着莫名的故事,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太淡了,就像一杯清茶,淡雅素净,品的时候,淡淡的,恍若无味,过后,却又口齿盈香。对于林徽因这样的女子,我也是无奈的,太轻了没有重量,太重了又丢了她骨子里的气质。奈何又不忍将她丢弃,毕竟她在许多人心中留下那么深的痕迹,那份萦绕了多年的素雅芬芳至今都没有散去。若干年前,也许我更喜欢像林这样的女子,安静素然。可是,一路行来,虽不是风霜染尽,却也觉得疲惫无语,仿佛更喜欢张爱玲的凌厉,喜欢陆小曼的决绝,喜欢陈三毛的放逐。然,又不是这样,她们太疼痛了,这样的疼痛只会伤到自己,又伤到别人。我做不了那样的女子,我一身素然,没有林的追求,亦没有她们鲜活的个性,我只想这样有意无意地看着花开又花谢,一年又一年。性情决定命运,这是一句老话,可是老话说起来才这么令人深思,林的性情就注定了她一生没有太多的起伏。纵然也有过落魄,那也是因为时代所致,可她却一直没有放弃对建筑事业的追求,一直乐观执着的活着,活得那么坚定,那么清脆。这样的一生,是许多人不能企及的。
  尽管,红颜还是薄命。林徽因病了,一病就是好多年,最后就病死了,这个死法我觉得适合她。若不是病,她会让自己一直好好地活下去,一路追寻,直到真的老了,走不动了。可是死了就是死了,她的死如活着一样,不惊心,亦不招摇。她不会给任何人带去伤,她会让你觉得,纵然死,也是安静的,在安静中美丽地死去,一如活着。沉下心来,又想起了活着的她,而我对她,又似懂非懂,毕竟,她与我们隔世。也许是这样,也许又不是这样。事实上,谁又能看得清谁的一生呢?不过是在朦胧中再添一层朦胧罢了。至于林,究竟是不是这样一个女子呢?一个柔婉却又坚忍的女子,一个诗意又真实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活得清醒又坦然,活的明净又清澈,不会有情感的沉溺,不会有思想的纠缠,不会让自己走向极致的边缘,也不会让自己携带粗砺的性情。仿佛永远都是那样,如四月的春风,温温婉婉,徐徐缓缓。
  仿佛沿着宿命的长巷一路走下去,尽管这不是我想要的,可我竟然有些陷落。纵是陷落也无妨,因为我早已可以平静自如地呼吸。就像我想起林的时候,没有疼痛,只是纯和。今晚,月明如水,用我平静的心情,写下平静的文字。我知道,无论我怎样的描摹,也改变不了她在世人心中所烙下的模样。一袭素色白衣的女子,在人间四月,等待一树一树的花开,有着不会老去的容颜。这个女子,就是林徽因。

                            美丽与哀愁:让林徽因纠结的三个男人

        每次想到林徽因,总不自觉地想起《红楼梦》里的薛宝钗。身前看似繁华的寂寞、冷艳、清婉,身后却一样纷争不绝。                                                                                                                                                   
  林徽因差不多是民国那个时代所有女人的敌人,因为她是那个时代太太客厅里的永远主角。                        

  如今,她的名字,早已隔着时代的些许烟波,隔着那些时代男人的款款深情,绝唱成民国时代美丽的符号,成为西子湖边上一抹镂空的剪影。                                                                                                             

  她也是那个时代上空的临水照花人,因为她不仅仅拥有智慧、美丽、优雅,还有绝世无双的事业、爱情与友情。围绕在她身边的三个男人,他们纠结着她一生的美丽与哀愁:一个与她比翼双飞,成就“梁上君子,林下美人”的佳话;一个因她而亡,成就诗坛金童双璧的凄美绝响;一个则为她终身未娶,演绎民国末世的爱情传奇。                                                                                                                                                                                                                                        

  在民国风云际会的变革中,也许只有林徽因这个名字配得上这样的殊荣。张爱玲、周璇,甚至宋美龄等一大批曾经光耀照人的女人们,在她的面前都一一隐去。她的美丽与灵性可以让冰心这样清澈见底的女子都心生妒意。                                                                                                                                                                    

  她是民国这个乱世废墟中绽放的一抹红,她是那个时代男人们心中的女神。她丝毫不逊色于和她的名字纠缠在一起的那些男人们。山色空蒙雨亦奇,也许从1904年她在西子湖边的第一声啼哭起,林徽因就浸润了西湖的灵秀与风姿,于是这才有了我们世人眼中的林徽因,孤傲、轻灵。                                                                  
良好的家世背景,给林徽因的成长提供了绝好的条件,也在她骨子里注入了天生的贵族气息。父亲林长民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擅诗文,工书法,曾任北洋政府司法总长等职。

  1920年4月,林徽因随父一起游历欧洲。

  这年,林徽因生命中的第一个贾宝玉式的男人出现了。这个翩翩公子就是后来闻名诗坛的已婚男子徐志摩——她父亲的一位好友。

  徐志摩的出现,是林徽因一生命运的转向。后来她的一生,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被这个风一样的男人纠结着,从此也打上了徐的烙印。这一年,他23岁,她才16岁。

  刚开始,林徽因是带着敬畏之心结识徐志摩的,因为她父亲曾经和她说起过这个人,是个很有才华的青年。后来慢慢接触多了,他开始和她谈文学,谈诗歌,谈人生。

  后来二人渐渐地谈到了感情,从徐志摩异样的眼神里,林徽因敏感的内心感受到了徐志摩的浓烈情感。

  她先是拒绝,因为之前,按照父亲的心愿,门当户对,她已经和士林领袖梁启超的大公子梁思成定了亲,尽管她对梁思成没有太深的印象。

  后来在徐志摩的狂轰滥炸下,林徽因慢慢感受到了忐忑惊喜。一个16岁的少女总是有着浪漫的爱情梦想,被人宠着总是一件幸福快乐的事。一个已婚的青年才俊,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即便是今天这个多元开放的时代,亦是如此。

  林徽因知道,徐志摩是爱她的,爱得热烈,爱得疯狂,爱得忘记了海宁家里还有妻儿。

  林徽因也忘记了两年前,她和梁家的婚约。

  只是炙热的情感之外,林徽因还有些隐隐纠结夹杂的痛:一方面,她感动于他能够抛弃家庭追求自己;另外一方面,她也愤恨于徐志摩对家庭的无情。后来林徽因从徐志摩的朋友口中知道,他的元配张幼仪在徐志摩出国期间一直苦苦守候着丈夫的归来,同是女人,她能够理解张的固执。

  林徽因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父亲后来也娶了小妾,母亲因而一生悲痛。母亲的悲剧也是因为有颗敏感自尊的灵魂。

  当过北洋政府司法总长的父亲林长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林徽因,徐不过是个始乱终弃的才子,她也不过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场流星雨。

  其实林长民说得没错,后来在林徽因之后,徐志摩的生命里还将烙印着这些女人的名字:凌叔华、陆小曼、韩湘眉。

  在父亲劝自己的那晚,林徽因整夜未眠。最后她叹了口气对自己说,算了吧。爱得太重便是负担。她决定放弃和徐志摩这段无望的爱情。这次她走得与她当初相识他的那一刻一样决绝。

  林徽因当然不否认,是徐志摩把她领上了文学这条路,她感谢他的知遇。林徽因并不讳言她的作品里有着他的影子。

  后来徐志摩离开人世两年半后,林徽因创作的《你是人间四月天》横空出世。命定的邂逅便是那样的黯然流转,只有开头便匆匆刹尾。

  其实在徐志摩爱过的女人中,林徽因最能够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在她的《悼志摩》以及四年后的《再悼志摩》中都说,志摩整个的生命都是完全诗意的信仰。

  林徽因两篇深情的文字与其说是祭文,不如说是对徐志摩阴阳相隔的真情告白。小心地拿放,温柔地擦拭。

  流年太匆匆,许多年后林徽因致信她和徐志摩共同的好友胡适说:“徐志摩其实当时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可是我其实并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样一个人。”

  也许那一刻林徽因在想,他并不是真正的爱她,他只是太孤独了。而徐志摩在一连串碰壁之后给林徽因留下了这首后来一直传诵的《偶然》,并凄然留下了惊世痛彻的爱情遗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徐志摩《偶然》

  徐志摩写得这样的无望,有自嘲,也有孩子赌气似的怨言。当然口气是真诚的,动静结合,一张一弛,倒也有几份男人的从容。语言是清丽柔软的。徐志摩把他全部的爱都装在文字里,是的,他和林徽因不过是一次生命的偶然,有着命运的定数,有着空结同心草,不结同心人的喟叹。

  徐志摩骨子里终究是个诗人,林徽因就这样在风轻云淡中成就了他的诗情,她也成为他的诗魂。

  据说,也只是据说,林徽因看了他为她写的这首《偶然》,只是淡然一笑。

  在徐志摩离开人世的一个半月后,林徽因在给胡适的信中写道:“这几天思念他得很,但是他如果活着,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事实上太不可能。也许那就是我不够爱他的缘故。”

  林徽因始终明白,徐志摩只是她生命中的惊鸿一瞥,只是一次美丽的错误。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郑愁予《错误》

  而因为这场美丽的错误,世人对徐志摩的元配张幼仪充满了同情,而林徽因却为此一生都背上了沉重的道德枷锁,遭人非议。

  但是颇值得回味的是,作为当事人的张幼仪却公允地评价过她的情敌林徽因,当张幼仪知道徐志摩所爱何人时,曾说徐志摩的女朋友是另一位思想更复杂、长相更漂亮、双脚完全自由的女士。

  甚至张幼仪在和侄女张邦梅的一次谈话中说到,林徽因在1947年见了她一面:“一个朋友来对我说,林徽因在医院里,刚熬过肺结核大手术,大概活不久了。连她丈夫梁思成也从他正教书的耶鲁大学被叫了回来。做啥林徽因要见我?我要带着阿欢和孙辈去。她虚弱得不能说话,只看着我们,头摆来摆去,好像打量我,我不晓得她想看什么。大概是我不好看,也绷着脸……我想,她此刻要见我一面,是因为她爱徐志摩,也想看一眼他的孩子。她即使嫁给了梁思成,也一直爱徐志摩。”(张邦梅《小脚与西服》)

  “我懂得,但我怎能应和”,这一句是林徽因发自肺腑的对徐志摩的真情告白。她的一生也没有走出诗人的影子。林徽因在《纪念志摩去世四年》中写道:“我们这一群剧中的角色自身性格与性格矛盾,理智与情感两不相容,理想与现实当面冲突,侧面或反面激成悲哀。”

  看着林徽因这字间和泪的话,她繁华的背后,后人读到的却是寂寞与凄凉,她与后来两个男人之间的所谓感情,也只是徐志摩曾经的姹紫嫣红,为她的寂寞搭成了最好的映衬布景。林徽因用她女人特有的心智,结束了和徐志摩一段无望的爱恋,在整装重拾娇艳如花的四月过后,她来不及悲伤回望,因为她生命中的另一个重要男人——梁思成出场了。

  当所有的情感

  都并入一股哀怨

  如小河,大河,汇向着

  无边的大海,——不论

  怎么冲急,怎样盘旋,——

  那河上劲风,大小石卵,

  所做成的几处逆流,

  小小港湾,就如同

  那生命中,无意的宁静

  避开了主流;情绪的

  平波越出了悲愁。

  停吧,这奔驰的血液;

  它们不必全然

  都去造成眼泪。

  不妨多几次辗转,溯洄流水,

  任凭眼前这一切缭乱,

  这所有,去建筑逻辑。

  把绝望的结论,稍稍

  迟缓;拖延时间,——

  拖延理智的判断,——

  会再给纯情感一种希望!
         ——林徽因《展缓》

  “会再给纯情感一种希望”,就像林徽因的这首《展缓》,她把这样的希望寄托在早已和她定亲的梁思成身上。

  一样显赫的家世与才学,从常人的眼光看上去,当然的绝配。

  只是这一次,林徽因对父亲的安排先是漫不经心的冷漠,当然她也许还是忘不了那个一直可以给她写绵绵情诗的男人。

  当然徐志摩也没忘记她,听说她要嫁给自己老师的儿子,甚至大老远地从遥远的欧洲一路跟随到北平,天天找着各种理由缠着林徽因。林徽因既渴望又害怕,她心里其实是明白的,他们终究不是彼此的彼此。

  梁思成显然生气了,他给了徐志摩这样的警示:Lovers need to be stay alone(恋人需要单独相处)。

  接着林徽因异常迅速地舒展自己,舒展到和这个她父亲相信能够给予她幸福的男子一起用建筑暂时逃离徐志摩给予她的文学印痕。直至舒展到1928在渥太华把自己完全交到这个叫梁思成的男人怀抱中。

  林徽因终究是个平凡的女子,活在尘世的目光里。梁思成是配她的,他是大名鼎鼎的梁启超的公子,他风姿飘逸,文采飞扬。

  婚后梁思成更像是得了宝贝似的把林徽因捧在手心里,他一点都无愧色地说,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是老婆的好。他对她的爱是彻底的,彻底到另外一个彻底地爱着林徽因的叫金岳霖的男子都遁形而弃。从而成就了一段“梁上君子,林下美人”的佳话。他把她的名字用诗一般的语言一起镶入中国建筑史的丰碑上。

  林徽因说:“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正中擎出一支点亮的蜡,荧荧虽则单是那一剪光,我也要它骄傲的捧出辉煌。”

  只是在林徽因的生命里,毕竟有了诗人徐志摩的印记。其实女人的生命里,爱情是一次性消耗品,只有第一个是爱情,没有第二,她是从徐志摩诗歌里走出的女子。梁思成这个富家名望的公子给了她完美的婚姻,却始终缺少来自爱情的迸发。

  其实梁思成也知道,他终究不是徐志摩。婚姻其实是活给别人看的,爱情却是自己的,林徽因的爱情早已给了徐志摩,他活得累,她也累。以至于林徽因死后没多久,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学生林洙娶回了家,说了一句听上去让人很寒心的话:“原来真正的夫妻该是这样轻松和美地在一起的。”

  让一个男人如此不轻松地走过那么多年头的女人,自己可曾有过轻松?梁思成在和林洙的谈话中也透露了这一点:“做她的丈夫很不容易……我不否认和林徽因在一起有时很累,因为她的思想太活跃,和她在一起必须和她同样反应敏捷才行,不然就跟不上她。”(林洙《梁思成、林徽因与我》) 

           桃花
      
        那一树的嫣红,

  像是春说的一句话:

  朵朵露凝的娇艳,

  是一些

  玲珑的字眼,

  一瓣瓣的光致,

  又是些

  柔的匀的吐息; 含着笑,

  在有意无意间

  生姿的顾盼。

  看,——

  那一颤动在微风里

  她又留下,淡淡的,

  在三月的薄唇边

  一瞥,

  一瞥多情的痕迹!

  ——林徽因《桃花》

  借着林徽因的这首《桃花》,如果说女人也有桃花运的话,那么金岳霖注定是林徽因生命中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一位。

  金岳霖是一代哲学宗师。需要前缀的是,金系徐志摩生前的好友,他和林徽因的认识源于徐的介绍,他还曾是林徐联姻的积极拥护者。也许从徐志摩介绍他认识林徽因的那一刻,金岳霖就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只是他那时作为志摩的好友恪守着君子之道。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个和徐志摩一样的男子,注定是林徽因生命中的一场桃花雨。

  在徐志摩离开人世四周年纪念日之际,一天林徽因对刚刚从山西考察古建筑回来的梁思成说,她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便是金岳霖。

  天涯两隔后,也许林徽因骨子里还有对徐志摩的思念,对徐的亏欠。徐志摩的身影叠加在金岳霖的面庞上。

  1931年,徐志摩为了去听她的演讲,在碧海蓝天中,他把他34岁的生命回报给了前世偶然的林徽因。后来,林徽因把他飞机失事的那块残骸永久地存放在她的卧室里,林徽因知道,她是最懂他的女人。

  也就在这一年,她爱上另一个男人的苦恼来了。其实比她更苦恼的是那两个本是好友的男人。

  梁思成痛苦至极,苦思一夜,比较了金岳霖优于自己的地方,梁思成说,她是自由的,如果她选择金岳霖,他会祝他们永远幸福。她又把这一切告诉了金岳霖。金的回答更令凡人惊异:“看来他才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该退出。”

  不知道梁思成愿意对林徽因的退出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金岳霖的决定又有多少来自理智。也许学哲学的金岳霖是个聪明人,他以他的退守,保全了他对林徽因完整的爱情,毕竟,他可能只是个替代品,林徽因这样的女子,离开了徐志摩,不论嫁给谁,即使看上去可以让男人骄傲,一旦被岁月侵蚀,剩下的只有悲凉。

  从那以后,他们三人毫无芥蒂,金岳霖仍旧跟他们毗邻而居。而金则孑然一身,终身未娶。在他的心里,她是他人间的唯一,是他心中一朵永远盛开不败的莲花。

  弹指容颜老,刹那芳华。即使在林徽因离去多年后,已经90岁的金岳霖仍要深藏心曲,他说,有些事情他只能和她说,现在没有机会了,他也不会说了。因为他知道,她是最懂他的。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大概,那是寄望大去之日后在另一个世界里两个灵魂的对语吧。此情只应天上有,今闻竟在人世间。

  1955年4月1日,一代才女林徽因香消芳尽,绝尘而去。时年51岁。

  她用她裹挟着自己一生的清冷婚姻,成全了无数男人心中的梦想。她只能冰冷地活在民国传奇里。

  得到林徽因噩耗的金岳霖凄然写道:“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这一次,他淋漓尽致,不再婉约退守。

  由梁思成设计的墓碑上刻着她生前已千百次的自语:“这里长眠着林徽因,她是一位建筑师、诗人和母亲。”

  她的墓志和她的传奇人生一样:别致、灵动、优雅、深邃。

  世间再无林徽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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