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

    （题记 ：不知那位作家说过，离别，是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因为离别，而使至亲至爱的人感受到彼此之间那种深深的牵挂和依恋；那份难舍难分的情感是如此的刻骨铭心和凄美动人......）

  在离家的那天清晨，嫣早早醒来，凝视着身边仍在睡梦中的女儿漂亮可爱的小脸，忍不住吻了吻她，在心中默默地喊道：“噢，宝贝，我的宝贝，真对不起，妈妈又要离你远行。”

   轻轻地下床，嫣拿了旅行袋，悄然无声地收拾衣物，做离家的准备。

   “妈妈”，好象有感应似的，女儿一改往日这时仍在的酣睡，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柔柔地叫着，脸上写满离别的愁绪，整个神态充满一种落寞。

   “妈妈，这么早就要走吗？”

   “不，宝贝，到十一点多钟才走。但是，妈妈要准备好行李呀。”嫣一边收拾衣物，一边强忍着涌到眼眶的泪水，努力不让它流下来。

   这几年来，为了生计，嫣和女儿聚少离多。相聚的日子里，女儿总是小鸟依人般跟在嫣身边。就算偶尔出去和小朋友们玩也要过一会就回家看看嫣，怕她一个人呆着寂寞。有时，甚至热情地鼓动嫣去邻居家玩，告诉她：“妈妈，楼下的阿姨们总问我：薇薇，你妈妈回来了为什么总不出来啊？叫她下楼来和我们打牌玩啊。妈妈，你去和阿姨们打牌吧。”常常是为了不忍拂女儿的心意，嫣就听话地去和邻居们玩。这时女儿高兴得脸上的笑容就象一朵灿烂盛开的花朵，她也就安安心心和小朋友们尽情玩耍了。

   女儿在身后跟着嫣这屋走到那屋，看着嫣收拾东西，幽幽地说：“妈妈，真不想你走，过年回来吗？”

   “宝贝，妈妈也不想离开你，但是妈妈得工作去赚钱养你和养自己啊。有了钱，妈妈就可以把你接在身边，以后再也不分离。宝贝，你要答应妈妈，一定要好好学习，听老师和爷爷奶奶的话，好吗？只要妈妈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嫣只好收拾起离别的无奈，耐心地教导女儿。

   “妈妈，我答应你会认真学习和听话的。”女儿懂事地说。八周岁的她，因从小缺少父爱，倒使她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有些早熟。

   “那好，拉钩”。嫣想驱走离别的伤感，故意制造出一点轻松的气氛，对女儿伸出小指。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孬。”女儿笑了，高兴的和嫣拉钩。毕竟，八岁，是一个女孩子天真烂漫的童年，很快她就从离别的怨艾中解脱出来，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伶俐。

   梳洗完毕，嫣在镜前换衣服，女儿拿了两个洗好的苹果和一瓶水走进来对嫣说：“妈妈，这些你带在路上吃吧。”

   “谢谢，宝贝。”嫣心中充满了无言的安慰，小小的女儿已在离别的日子里一天天长大，懂事，竟能学着外婆和奶奶的样子，以一种具体的行为来表达对母亲的关爱。呵，在嫣多年孤独的岁月里，女儿给了她多少的安慰和希望；在嫣痛苦、彷徨、绝望的时候，是女儿支撑着她走出困扰，热爱生命。嫣恍然大悟：为什么三毛在失去荷西若干年后仍会去自杀？因为她不曾做过母亲。她不能体会到母子情深的那份牵挂和责任！

   “噢，对了，妈妈，还有”，女儿一边对嫣说，一边飞快地跑出房间，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朵刚刚摘下来的清丽的白色小花：那洁白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嫩绿的花茎；清新欲滴，一定是在这夏日里的清晨刚刚绽放。

   “送给你，妈妈，”女儿娇俏地把花儿递给嫣，“这是我们自己在阳台上种的花，我要你把花带到广州，留在你身边陪着你。”

   “傻孩子，花儿会枯萎的。”嫣温柔地从女儿手中接过花，怜爱着这花儿的纯洁和美丽，感受着母女情深的那份依恋，心中涌上一股浓浓的惆怅，为花儿即将的凋谢，也为母女即将的离别。

   “我不管，反正妈妈你得带着，保管好，过年回来时，我要检查，看它还在不在。”这时候的女儿露出了女孩子娇憨任性的本性，嫣笑笑，顺手把花放在书桌上。

   “走，陪妈妈上街买点东西带给你玲玲姐姐吃。”想起久未回故乡的在广州的表姐一家，嫣想给他们带点家乡特有的手工做的那种辣豆腐干子，让他们感受下浓浓的故乡情。

   上了街，和女儿来到那家卖凉拌菜的摊亭前，不巧要买的辣干子刚好已经卖完。

   “阿姨，可不可以现在为我妈妈再做一些呢？我妈妈今天要去广州。”小小的女儿竟然着急得去求摊主。女儿认识摊主，他们夫妻租住在我们家住的院子里。女儿告诉嫣，她和摊主女儿是好朋友。

   “可以，薇薇，你妈妈几点钟的车？”摊主看着女儿着急的模样，不忍拒绝，对嫣笑笑，答应了。

   “谢谢，十二点的车，来得及吗？”嫣看看手表，已是十点半了。

   “十一点钟要薇薇带你直接去我家拿吧。”摊主热情地说。

   从街上回到家，婆婆已买菜回来，早已为嫣煮好了鸡蛋，准备好了她在路上吃的食物，象以往的每次离家远行一样。

   丈夫已故五年多了，这里依然始终是嫣的家，婆婆对她的关爱一如既往，婆媳之间有着很深的理解和默契。女儿是婆婆晚年生活里的快乐，老人爱孙女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这也是嫣舍得放女儿在家，自己能在外打拼的原因。在嫣的心灵深处，充满对婆婆的敬爱与感激。

   看着婆婆默默地为自己准备好这些东西，嫣内心是一腔无言的感动。能说什么呢？多少年来，婆婆、嫣、女儿：三个人，三代人，因为那个至爱她们以及她们至爱着的男人，把她们联系在一起，使她们相依为命、患难与共、相互扶持着走过了这段辛酸的岁月。嫣只求这一生能有能力，能有机会回报这位伟大的母亲。

   “妈妈，你先休息一会，我去阿姨家守着，等他们做好了，我再叫你。”女儿的话声，打断了嫣的沉思。嫣拥住女儿亲了又亲，“谢谢你，宝贝。”

   看着女儿跑出去的身影，嫣静静地环视着房间，目光落在书桌上，那朵白色的小花赫然在目，它依然灿烂地绽放着，像一个少女纯洁的梦。

   嫣忍不住轻轻的捧起了它，温柔的吻了吻它洁白的花瓣。想起女儿早上的那番行为和言语，嫣懂得那是一个女儿对母亲的爱和依恋。

   嫣找了一个漂亮的记事本，小心翼翼地把花夹在记事本里。从此，嫣的生命中又多了一段温馨的回忆，又珍藏了一个爱的故事：“亲爱的宝贝，尽管花会枯萎，但它在妈妈的心中却将永不凋谢。我一定把它爱护得好好的，等下次母女相聚的时候，妈妈让你检查合格。”

  “妈妈，辣干子做好了，奶奶买好了在楼下等你。”女儿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对嫣说。嫣一看表，时间快到十一点半了。“妈妈，我们直接拿了东西下楼吧。你快换鞋，我帮你提一个袋。”女儿象个小大人似的，看她那着急的模样，倒象她是母亲，而嫣却是那个赖在家里不肯走的女儿。

   下楼时，看着前边吃力地提着一个袋子下楼梯的女儿，嫣暂时没有了离别的忧伤，只感到欣慰。她叫住女儿：“薇宝贝，把袋子给妈妈吧。”

    女儿回头看看嫣，显得无奈地笑了笑，“妈妈，我有点提不动，还是你提吧。不过快点，时间快到了，我先下去和奶奶帮你到街上去叫‘蓬蓬’车吧。”女儿把袋子给嫣，又飞快地跑下楼去了，那紧张的样子，好象误车就是误了生命中的一件大事。

   下了楼，来到院门口的街边，婆婆和女儿已经叫好了车等嫣。嫣拒绝了她们要送她去车站的要求。婆婆把买好的辣干子递给嫣，叮咛她路上小心，回广州代她问候表姐一家，“嫣，放心吧，薇薇有我。你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嫣拚命忍住泪水，故作轻松地对她们说：“没事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离家，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来来往往早已习惯了。妈，薇薇还要辛苦您和爸爸。薇薇，你要听奶奶的话，好好念书，多吃饭菜，少吃零食。”每到离别时，嫣就重复着这些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好了，你们回去吧。”

   “妈妈，到了广州就给我电话，要不然，我会担心的。”女儿的声音有点颤颤的。

   “呵，这要命的宝贝，非要逼我眼泪掉下来吗？”嫣暗想，“好的。”嫣飞快答应女儿，催司机快开车。再给女儿一个飞吻，冲她们摆手说“拜拜”，努力掩饰着离别的伤感。

   车子启动了，嫣回头望望伫立在街边一老一小依偎着向她摆手相送的身影，听见女儿说“妈妈，再见”的稚嫩童音，这时的嫣再也忍不住，任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