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落叶声

——序

  喝茶，是坐办公室养成的病，喜欢喝茶，是让万晨惯出来的病。我不是喝茶的人，喝茶对我来说，是为了那一缕可以提神的香，万晨为我做一种茶叫：前世冤家。

  万晨，面对面共事两年的同事，他辞职的时候，给我一个地址，说：八月来我家吧，我做一种很特殊的茶给你喝。        
       去年八月桂林游，顺便去看万晨，晚饭时，他到酒店看我，晚饭后，说带我去喝茶。车，徐徐缓缓开着，感觉是到了郊外，半个钟的样子，出现一处院落，车停，被他牵手来到一颗桂花树下，按我在石凳上坐下，自己在石桌上摆弄简单的茶具，慢条斯理的秀他的茶艺，我笑他像个女孩子，他乜斜了我一眼。
      整个过程中，我被空气中一种浓郁的香气笼罩，石桌上落一些细细碎碎的小花在茶杯旁边，看着有些浪漫的感觉，万晨将冲泡后的玻璃杯递给我，轻轻接过，透过透明的杯身看到里面竖着几根碧绿的毛尖，如雨后的竹笋，中间游走着几朵淡黄的小花，金黄的茶汤里，小花黄得有些寂寞，放在鼻端，享受着绿的充溢茶的销魂。
     “万晨，这茶叫什么？”我迷茫的看着他。
     “前世冤家。”万晨说。
     “前世冤家？”我盯着他，表示没听懂。
     “前世冤家。”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遍，这次我听懂了。
      扑簌簌的，如一阵细雨落下来，万晨抬手在我半裸的香肩上拨弄着。
     “这是？”我惊讶。
     “是桂花！”万晨淡淡的口气。
       哦，原来树上的桂花在肆意飘落，不管不顾的横飞着自己的炽烈，这一场花事，见证了万晨的茶艺，定格一幅静美画面，我和桂花，各自怀揣万晨不知道的秘密。
      彼此沉默，万晨一次又一次续着茶水，我一口一口的品着香茶，桂花一朵一朵的跌落着，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心底砰然作响。
     “这……这……前世冤家……茶……哪来的……如此甘甜醇香……喝来……会成为灵魂的一种诱惑……离开你……如再想喝，该如何？”品到极处，忍不住一把抓住万晨正在沏茶的手，在茶的醉中语无伦次着自己的担心。
      万晨不说话，只是淡淡的安静的笑。
     “万晨，你别只是笑，你这样，该不会有什么目的吧？”万晨的笑像一颗毛尖在杯子里轻轻舒展着。
     “喜欢吗？”万晨的笑停留在脸上，声调略显憔悴的说。
     “从未有过的喜欢。”老老实实的点头。
     “没有目的，只为你喜欢。”万晨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有些清愁。
      那一顿茶，直喝到满天的星星一颗一颗的掉下来，砸在暗香弥漫的桂园。

 翌日，有鸟叫，啾啾的，静听着，院子里万晨在和谁说话，一个女声，很细，柔柔的，近似呢喃，听不清楚，一阵子后，没了动静。  阳光从窗缝门缝里穿进来，带着花香，门咯吱一声开了，万晨进来，在外间窸窸窣窣的弄着什么。
     “万晨，我醒了，也饿了。”我打个哈欠。
     “你起床吧，小妹送来了我娘为你做的桂花糕，吃了，我教你做茶。”万晨只管窸窸窣窣的弄着什么。
    “好吧，我就起。”说着，懒懒伸了一个很舒服的懒腰，身上关节“咔吧、咔吧“的响着。门咯吱关上，万晨的脚步渐渐远去。
      推开门，整个人惊呆在那里，满眼桂树，不声不响的开着淡淡的黄花，整个人被花香包围，就那么站着，一句话说不出来。阳光下，万晨顶着一头一身的桂花，在桂树的枝枝蔓蔓中忙活着，我拖拉着万晨大大的拖鞋，慢慢凑近，万晨也是香的，我喜悦的赞了一声：“万晨，你好香哦。”万晨抬头乜斜我一眼：“你可知，自己也是香的？”我扯着自己的衣袖嗅着，摇头说：“不觉得。”万晨说：“我能闻到的。”
      一小朵，又一小朵，在万晨的手中容器里聚集，痴恋而缠绵，我随着万晨穿过一树一树的桂花，满天风动，桂树扫过我的刘海，我的发梢，我的嘴角。
      万晨说：“昨晚你喝的茶，是我用毛尖和桂花窨制的，你注定是要走的，这几天我多做一些，你带去慢慢喝。”看着万晨一把一把的摘着桂花，香了双手，香了整个人，便说：“万晨，我帮你吧。”说了这话，刚要动手，被万晨一把捉住：“别动，扎手的。”

  虽已入秋，阳光却也温柔的照着，万晨的容器渐渐满了，拖过我的手走出树丛，拉我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的石凳上，把容器里的桂花倒在干净的青石桌面上，说：“动手吧，把花堆里的花梗检出来。”
      与万晨头抵头，各自挑着手边花堆里细细小小的花梗，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悠扬的歌声，万晨说：“我妹妹来了，给你送桂花蜜的，我娘酿的，走时带着。”
      抬头看去，一娇小的丫头背着背篼出现在桂园里，叫着哥哥姐姐的奔了过来，走近跟前，看清了小脸上滚动的汗珠，急忙拉她坐下，小丫头有些怯生，脸儿娇红，从背篼里拿出一密封黑色陶罐，轻轻放在石桌上，柔柔怯怯的说：“姐姐，我娘让送你的。”

从桂林回深后，心渐渐的寡了下来，经过春夏秋冬一个轮回，就在我差不多要忘记万晨家那场丰盛的花事，一个快递放在了桌子上，未拆包装，已有淡香渐漫，盒子打开，果然是万晨窨制的“前世冤家”，裸露在毛尖中一朵又一朵淡黄的桂花，虽瘦、但香味形状仍在。下班时，邮箱里收到了万晨的邮件：你其实不爱喝茶，是因了你晚上的熬夜，白天拿茶提神的，这桂花毛尖不似一般茶叶，桂花浓郁的香可以遮盖茶的苦，又遮不住毛尖的甘甜，慢慢喝着吧，桂园里的桂花年年开的。 
      沉思良久，关了电脑，没有回复，不想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