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天

　　周末，阳光灿烂里醒来，透过明亮玻璃进到屋子里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阳光暖暖的味道，引得人食欲大好。

　　起床，磨磨蹭蹭，挨到11点，不想出门买蔬食，一个人在家找东西吃，某小友笑侃“上灯台”，上哪儿也不能饿肚子。

 好些日子没在家吃饭，熟食在冰箱里冻成了冰疙瘩，冷藏的黄瓜、西红柿、坏了全扔掉，冰箱里空空荡荡少有的干净。可吃的蔬菜唯剩下扔在厨房角落里的一颗大白菜，去掉外层蔫吧了的老叶，菜心儿酮体光鲜细嫩，白净可人，秀色可餐。白菜切了细细的丝儿，豆腐切了匀匀的块儿，白开水里一起煮，无油无盐只放几片姜，大火烧开，起锅，盛在瓷碗里，加以一点点胡椒粉，两三滴香油，绵软、微微甜、热乎乎、别有清味。

白菜另有雅号“秋末晚菘”。六朝古金陵《南齐书·周顒传》记载， 宋朝国子监博士周颙在钟山西面隐居，清贫寡欲，终日以蔬菜为食，卫将军王俭问他“山中何所食？”答曰：“赤米白盐，绿葵紫蓼。”文惠太子问：“菜食何味最胜？”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

“绿葵紫蓼”， 绿葵就是冬苋菜，做汤羹滑嫩可口。我们北方能吃到的“木耳菜 ”既是葵中一种。《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十五从军征》“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中的“葵”并不是我们北方的向日葵，向日葵叶子粗糙的很，既做汤羹也无法入口。“紫蓼”周作人在《看云集 吃菜》中也有提到，紫蓼也就是水蓼，水蓼就是我们这里叫做狗尾（此处读yi）巴花的植物，狗尾（此处读yi）巴花也能吃？怎么吃？不得而知 。小时候居住的小河边，狗尾巴花一丛一丛的，肥绿的叶子，红个英英的花，想来当年没吃这书卷中的美味，是有多遗憾呢，多可惜呀。自南北朝踏着古金陵六朝烟水而来滴人，纵您一身的魏晋风骨，见俺虔诚的从古诗词里翻出了这些“绿葵紫蓼”，见俺这一副好学模样，也不忍笑俺的孤陋寡闻与饕餮情怀了吧 。

“春初早韭”“韭”象形字，《说文解字》中对韭字这样解释：“韭，菜名，一种而久者，故谓之韭。 我喜欢这个字，“一”就像大地，那个 “非”字则像大地上的一窝绿葱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周而复始，可不就是，春回大地，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么。 杜甫诗云：“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冒雨剪回来的春韭，紫根青芽，滋味得有多清新。春雨几时来，来时，定戴了笠，提了篮，拿了剪，剪来一篮清味，请那夜来的客品尝初春的绿，初春的鲜。一杯薄酒在案，三分炉火尚红，粗白盘里是冒雨剪回的新绿，青瓷碗里是宣腾腾的黄米，这份情谊卫八处士懂，俺也懂。

“秋末晚菘”，大白菜在北方实在不稀罕。早些年，秋末冬初，正是北方人冬储大白菜的时候，街边上大白菜小山一样堆着，人们用三轮车整车往家搬，在自家院落里，向阳的墙根下整整齐齐码起来，用厚物严严实实盖着，一冬的菜全靠它了。

东北人爱吃渍酸菜，腌渍的就是大白菜，爸爸在世的时候一直喜欢这口儿，早些年妈妈每年要在铁炉旁边渍一缸酸菜。小缸刷净，白菜去老帮从根部一剖为四瓣儿，等炉火上一大锅水滚开了，将白菜根部、顶部分别在开水里涮一下，码在缸里压紧，最后锅中的水放凉后倒入缸内，白菜一定要全部腌渍在水下，否则菜会坏掉。妈妈通常用大瓷盘子严严实实扣在白菜上，盘子分量不够，妈妈还会用一方很古老的又大又笨重的白石砚压在盘子上。这方砚台没在妈妈画案旁效过半点儿力，却每年在酸菜缸里做此用项，也算物尽其用、不枉此生吧。许是因这方砚吧，我总觉得自家的酸菜分外爽口酸脆，还凭空多了些文艺范儿。冷冷的三九天里，红红的小火炉上，热锅热油里下了葱、姜、蒜，五花肉片滋啦放进去，再放进去切成细丝了的老酸菜，还有泡好了的粉条，咕嘟咕嘟炖着，满屋子的菜香融融，爱意暖暖，漫漫长冬也变的有滋有味了。

大白菜的吃法很多，川菜里一道“开水白菜”曾在国宴上被周总理推崇。当然人家的开水白菜，开水只是个噱头，绝非俺今天用的自来水煮开后的白开水。

清朝李渔《闲情偶寄 饮馔部》中云“声音之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为其渐近自然。吾谓饮食之道，脍不如肉，肉不如蔬，亦以其渐近自然也。”李渔注重本味、淡味、鲜味，不主张肥厚甘浓，可见其对蔬菜的推崇。袁枚大才子在《随园食单》中，称白菜为“百蔬之王”，几种做法一一道来教人垂涎。另白石老人白菜画的何其好（要找一副贴上来）。

 深秋的时候，菜农要用草或绳将地里的白菜捆扎起来，防止散开，白菜心紧紧实实的包裹在老帮里面，经过数次秋霜风雨洗礼之后才会好吃。“真味是淡，至人如常”，人也一样，经风历雨之后平淡如水的心境，是不动声色的沧桑，更有韵味，更能打动人。
    冬日的黄昏里，静坐桌前，逐字逐句敲打着文字，逐渐沉静下来， 人在静沉中默啜着茶，梳理着心绪，不悲不喜，和静恬然。
    待来春，剥一颗菜心养在水碗里，置于案头，看纤纤绿叶、小小黄花，经历过寒冬的灵俏清丽只是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却别是一段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