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急匆匆地送孩子上学后回来，舒了一口气。空气湿润而清新，习惯性地往楼前一排栀子花树丛中望去。早就闻到了馥郁醇厚的花香，真的开了几朵花，绿树白花格外分明。刚下了些濛濛细雨，树上满是水珠儿，象镶了一粒粒宝石，晶莹透亮，绿的更绿，白的更白。一朵朵温润如玉的花，象刚淋浴过的少女，娇嫩白皙的脸，似乎含着羞，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带着笑，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感觉她在笑盈盈地向我招手。忙欣喜地走过去。层层花瓣如凝脂，洁白淡雅，沁人心脾，素花偏可喜呀。小区里静悄悄地，人们都在沉睡中。好象这片花树长在自己的院子里，独属于自己一人。

摘一把花上楼，喜滋滋的，闻闻，看看，不由自主地傻笑，预示一天的好心情。随手拿几个罐头瓶，装上清水，一支支端详端详再插上。三四片嫩绿的叶子衬着一朵纯白的花，花是花，叶是叶，真耐看。手拿这样一支花，会把玩很久，忍不住感叹造物主能造出这么极致的美。醉人的花香溢满每个角落。这简陋的房子好象一下子亮堂华丽起来。很有种富贵人家的味道。总以为那些贵妇人每天清早一起床就会在自己的花园里，采来一捧盛开的鲜花养在漂亮的花瓶里。

要是每天都能捧着鲜花上楼该有多好。想想，从桃李杏玉兰丁香海棠月季直到梅花，能用来插瓶的又有多少呢？既要花形美，又要香味好，还要保鲜时间长，所有的花中，除了栀子，我也只喜欢腊梅了。她高洁孤傲，是另一种美。

可是，我们还喜欢戴在头上呢。那就再也找不出第二种了。插一两朵栀子花在头发上，象戴一朵头花一样自然，还会迎来人们的欣赏，经常连辫子一起赞美了，还要凑近了嗅着鼻子闻一闻。从来如此，老少皆宜。要是你戴一朵别的花，别人不知道怎么笑话你妖精呢。即使没法戴在头上，也想着法子别在衣领上。正因为它是如此地与人亲，所以才深得人心吧。那些远远开在枝头上的灿烂的花，说到底，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栀子花是很有乡野气的，它的白，它的香，它的硕大，都是很泼辣很粗放的，再加上她长在寻常百姓的屋门口。但，又不失素雅。很多时候，我们怀念老屋，记忆里都有那门前的一树栀子花，以及花开时节的各种欢喜。现在它用来绿化城市被广泛种植，而且品种也多了起来。

因为她的花叶兼美吧。叶的绿，示范一般，层层叠叠的，从嫩绿、新绿、碧绿、翠绿，到苍绿、墨绿、老绿，一树栀子的长成，你可从中看到所有的绿。每年暮春，我都要水培栀子，就为了欣赏那一瓶绿。截几枝二三十厘米长的旧年的枝条，只留最上面的两三片叶子，养在清水里，看它一天天长出新叶，新叶一天天长大， 一天天浓绿，一天天厚实蓬勃，叶脉一天天清晰深刻，而枝条底端会慢慢长出一根根白白的须，心里刹时会对大自然的美和生命的奇迹生出许多感动。叶形也是标准的叶子形，大概人们来描绘一片叶子，一般就是 这种形状吧。这片养眼养心的绿色一直伴随自己入冬。当然也可以移植在土里。

也许是人到了一定年龄吧，喜欢一种花，更会关注一朵花的凋谢。怎样的谢幕才是人生最优雅的结束呢？玉兰花是绝美的，傲然挺立在早春二月光秃秃的枝头，你得隔着一段距离仰视，可随后那颓然飘落在地上的花瓣哪，与生前形成鲜明的对比，忧伤得如此绝望，让人不忍目睹。樱花是浪漫的，也是决绝的。桃李有些颓废，是红消香断有谁怜的自哀自叹。栀子花不同，它不落，花瓣从一点点黄晕开始，逐渐淡黄、橙黄、土黄、枯黄，直至萎缩枯老，最终风化归于尘土，结出不引人注目的果。这果实是一味中药，又可当种子。而至始至终，它的香气不散。有着一个智者看透生死的，从容淡然。

栀子花开大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