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兰开花了
图释心语
当第一朵花盛开的时候,我就一天到晚不时地观察它。它一朵接一朵地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象一个勤奋刻苦埋头苦读多年的人,突然有一天,成果一个接一个,惊呆了旁人的眼。一个小小的花盆里竟然已经开了八朵,而第九朵正咝咝咝地往上冲。要知道,它细长细长的线形的叶子也才十多片呢。你真无法得知在那黑暗包裹的土里,还会冒出什么奇迹。就象你无法估到一个满腹经纶的智者,他大脑里有多少智慧一样。
而另一盆比较瘦弱,我想它也该开花的,就对它特别照护和关注,把它移到向阳的地方,每天都不忘浇水。果不其然,没一个星期,叶片渐渐厚实而润泽,又拱出不少新的嫩叶,在我渴盼的眼神下,好家伙,真的要开花了,一个晚上就蹦出小手指长,红褐色的茎连同紫红的花苞象箭头一样从土里射出来。我仿佛听到箭在耳边穿过的呼呼声。不出两天,它就会长出二三十厘米,长毫一样的花苞象荷花一样慢慢打开,颜色由紫红过渡到粉红。
如果不仔细留意它们开花,以为是毫无征兆的。它们独树一帜,花茎直接从叶丛中抽出,不象一般的花在叶片上孕育花蕾。所以,它很能给人惊喜。这也是我一天到晚留心它们的原因。象看《西游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迎面碰到妖精了。
我是把它当兰花养的,养两年了。韭菜兰,虽然它的名字里有一个兰字,但不属于兰花。我没见过山中的空谷幽兰,而又是那么地向往它。子曰:“与善人居,如入芷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我渴望近芷兰而沾染些灵气,又侍候不了那些名贵娇嫩的兰花,恰好,韭菜兰又是那么平易近人,在我心里,就权当散发着迷人香气的兰了。
韭菜兰,蛮家常的名字,烟火气十足,就象菜园里的一种作物,餐桌上的一道菜。实际上,它包括两种,一种象韭菜叶子,扁的,不过比韭菜叶子肉感些,开大朵的粉红色的花,六瓣,花形与百合相似;一种接近香葱叶,偏圆,开洁白的小花,黄色的花蕊。有人分别给它取名韭兰和葱兰,很形象,不过,一般习惯性统一称呼为韭菜兰。它们的根茎就象一瓣瓷白的蒜头。我每样种了两盆。
第一次发现韭菜兰,是在路边的松树下,我骑着自行车,每天从那条路上走过,至少两趟。开花之前,谁也 不会特别注意它们。它们瘦瘦弱弱稀稀拉拉的,杂草一般,而那一长排松树十分茂盛,象一把把大伞似的,遮挡着阳光。初夏的一个风雨天过后,忽然冒出三三两两的小白花,纤尘不染,亭亭玉立,随风摇曳,没两天,就开了一 大片,很有些气势,心里就象小河里扔进石子,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我从来不敢忽视身边的每一朵花。我以为那是前世一个爱我的人在佛前求了五百年,要与我结的一段尘缘,才长在我每天必经的路旁,才在阳光下慎重的开花,好让我遇见她最美丽的时刻,我怎能无视地走过呢。
何况是如此美的一朵花。但凡你认真地注视过一次,它的不俗的姿态就在你的心上扎下了根,没法忘却,它毕竟还是有着兰草一样的清丽脱俗婀娜多姿。朵朵小巧玲珑,清新洁白,简静而素雅,飘飘然若仙子凌波起舞,看的人陶陶然如春风拂过河面,喜悦之心也无端的澄澈清明。
随后总在那一带流连,很偶然地,从中发现一朵粉红的韭菜兰,比白色的大很多,花瓣宛如害羞的少女绯红的晕,娇俏妩媚,超群绝伦,如聚光灯下群舞中的主角。
只是在那条路上再也没见过第二朵粉红的韭菜兰。一次次寻找未果,有一次好不容易在绿叶丛中发现一点红,欣喜若狂地奔过去,原来是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大跌眼镜。谁知那年秋天,要加宽路面,种松树的花坛铲平不少,即使没铲的,也把韭菜兰全部挖走,重新栽上一种比较高比较叶密的绿化植物。我感觉不可思议,很惶恐,赶紧在运走时,要了两把带回家种。而粉红色的韭菜兰一直都没找到。
这成了我心里纠结的一大遗憾。才一见钟情,就匆匆分离,还没来得及认真地多看几眼,怎能叫人不惦念呢。我满城的搜寻。直到第二年春天,才发现了两处。久别重逢呀,我倍加珍惜,生怕它得而复失。我象得宝似的,带回两个小蒜头。那是一个单位的花园,在一丛丛高大蓬勃的美人蕉旁边,与一片长势凶猛的野草掺合在一起,很寂廖的。傍晚很多人在旁边健身,有人好奇地问我挖的是不是草药,治什么的。我答道,作药引子,主治心浮气躁。我可不敢说它四季常青,耐寒抗热,易活易养,开漂亮的花,只怕此话一出,会连野草一起哄抢得一干二净。
另一处是在一个大酒店的庭院正中。砌起来的圆圃中心种着一棵粗大的楠树,圆圈竖着不规则的大石块,剩下很充足的空隙,全是油绿苗条的韭菜兰,随意地开着千娇百媚的花。花开得十分有意趣。这情景好象梦里见过,如果放大了看,是开在山谷中,与巨石和参天大树相伴。这是我想到的它本来的样子。
曾和一要好的老朋友去那里参加过一次酒宴。她为人热情周全,言谈机智灵活,清楚这个城市很多的人事和规则,还了解在场很多人的喜好,生活得很滋润。而我相当木讷,在热闹的场合唯有沉默旁观,只一心系念各种花草树木,只知道那里有我喜欢的银杏、腊梅和韭菜兰。为什么喜好如此不同,生活方式也如此不同呢?是有着必然的联系吗?
韭菜兰还有一个名字叫风雨花,蛮劲道的名字,我喜欢叫它风雨草。顾名思义,它通常开在风吹雨打后,且开得特别欢。风雨前风雨中,它在干什么呢?
很耐人琢磨的事。看着花盆里刚探出的花苞,以及修长的花茎上一朵朵娴雅的花,和萎谢却依然优雅地自然弯曲的花茎。欣赏它们不同时期各具神态的美,我常陷入漫无边际的遐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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