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

观陵山下锁呐声声

元宵一过，这“年”就算过完了。年年过年，其实年年过得挺无聊，总觉得看不到曾经的年味儿。如今的年，十三亿人守着电视那一只“晚”的日子，是那样的单调。日子穷时，虽说过年吃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那平日里也不多吃的鱼、肉，也会让自己疯狂。更不用说那过年时丰富的文化生活，也是足以让我留恋，不能忘怀。三十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不明亮的灯光下，或是听听戏匣子里的相声晚会，听听电影录音剪辑，听听令人向上的歌曲，或是围坐在暖暖的火炕上，打打纸牌，也是饶有兴趣。

大年初一吃过饺子，便或是家中姊妹兄弟或是院里邻居和得来的小伙伴，三三两两奔向兴华大街，等待着，等待着那一拨一拨扭秧歌的、踩高跷的、舞龙耍狮的，还有那些大卡车装饰的花车队伍经过，并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追赶着前行。那时的春节是那样的热烈。初一到初五，街上的热闹一天天见少，但是孩子还有最后那一盼。那便是正月十五的闹元宵。

俗话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闹元宵的那天，白日里游行队伍很少了，而当天将黑下来了时候，便开始了闹花灯，孩子手提着或是买的或是自己家做的小灯笼，来到街头，观看游行的人们手提或举着的各种花灯，而那些巨大的彩灯车，最能吸引人们的眼球。大多的时候，十五的晚上会飘着雪花，但丝毫不影响人们观看热闹的心情。

白驹过隙，时光不只是催人老，一些传统的风俗传统的文化生活，也被催人老的时光消磨殆尽。一晃人逢双六，却有四十多年不见了那传统的正月十五闹花灯了，人们只能在家欣赏三十晚上便在窗前挂起的灯笼了，街上没有闹元宵的队伍，没有花灯，心里自然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情怀。这一年一年的，年越过越没滋味没兴趣了。

十五的晚上，人们习惯了古老的“正月十五走百病”的传统。每当晚饭后，一家人或是好友们，相约上街逛逛，图个吉利，消除一年的病痛。虽然带有些许迷信色彩，但上街走走，看看花灯，或是去商店、文化宫、露天俱乐部等场所，参与猜迷活动，虽然很少能猜出，也没得到过什么奖品，但那份心情却是很惬意的。公园里五光十色的花灯、冰灯，也让人流连忘返。而所有所有这些，只能在记忆里重现。

正觉闲得无聊，当朋友相约去观陵山庙会采风，心中自然欣喜。十五的早晨，早早和朋友们驱车来到了观陵山下，等待一睹农村庙会那热烈的场景，分享乡间农民过年的喜庆和闹元宵的热烈。

观陵山下，巨大的牌坊前甬道两边，高高的充气柱，装饰着元宵节的氛围。观陵山的南边，座落着一小村庄，应该是横道河子镇所属的一个小山村。小村庄四面环山，远处的山，虽然也连绵起伏，却是低矮坡缓。一冬的积雪，给山披上了素衣银妆，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小村子倒也安详静谧，也许村民们早已不再用那些传统的烧柴烧火做饭了，虽然还是清晨，却未见到炊烟袅袅，更没有听到鸡鸣狗叫。村路上行人不多，都是奔观陵山的庙会而来。

半个时辰后，大车小车陆续开来，身背相机的，穿着秧歌服饰的，男男女女携家带口看热闹的，来庙上进香朝拜的，向着牌坊处汇聚，此时的观陵山下便开始热闹了起来。我的小情人自然不会放过那些人士那些情节，快门声中，记录着所见所闻。

关帝庙前张灯结彩，红灯串串，给人一种浓浓的节日气息。在农村，正月十五之前，依旧是年，猫冬的农民兄弟，在一年忙碌了三个季节后，只有这严寒的冬季稍有闲遐，尤其是进入腊月，那便是农民的狂欢季节。

此时的关帝庙，也借力秧歌会众多观众的人气，香火旺盛，香客络绎不绝。关帝庙内，红灯串串，香烟缭绕，空气中无处不弥漫着藏香的味道。虔诚的乡民信众，买来高香点燃，三拜九叩，乞求关爷庇佑，羊年行好运。

待各路豪杰各路神仙聚齐后，在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轮番唱过高调后，这秧歌的第二届“武林大会”便进入比武高潮。只是这赛事的导演、指挥有些小儿科，简单的程序弄得繁琐凌乱。一阵热烈的爆竹声后，十几个代表队陆续登场，亮了家底，秀出绝活，只为博得喝彩，争得好名次。

地上锣鼓喧天，锁呐高亢，天上航拍盘旋，翼声隆隆；这边厢地秧歌扭扭捏捏，那边厢旱船推波前行；这边厢夸张的老太婆口刁大烟袋，神情搞怪，与拄着拐的老汉尽情调笑；那边厢新娘羞羞答答端坐驴背，新郎手中鞭声清脆催驴快跑；这边大头人笑靥甜甜，搂搂抱抱，亲密无间；那边“大宝”腰间响铃悦耳，脚踏“驴步”，挥鞭乱串，只为众人一笑。

此时方觉，这城里人有城里人所谓的阳春高雅，这乡村人也有乡间民众的巴人俗趣，喜好不同，却都在为己为人寻得欢心快乐。而我只知道，这每逢节日，城里的气氛越来越枯燥，乡村百姓，却陶醉在散发着浓郁乡土味的狂欢之中。不信你看看那些乡民们脸上绽放的笑容，你看看那些参与者活跃的表现欲望和身姿，有谁能说他的快乐和愉悦不是发自内心深处？东北黑土地千百年来养育出来的文化，在剔出糟粕后，她的精华也自有独特的魅力。再看看那些来自远路城里的摄影爱好者，前后奔忙，或站或立，甚至坐在水泥地上，只为能捕捉到表演中的精彩瞬间，又有谁不是为这农村特色的狂欢而来？

中午时分，秧歌比武结束之时，寺庙举办免费元宵，为信众、游客提供午餐。朋友问我是否去吃，被我婉拒。因为，这些年来，寺庙没少进出，也亲身体验到了如今的那些庙宇，早已不是他年的净土。贪腐、花心的龌龃肮脏已不是什么新鲜之事，借信众的虔诚之心为个人敛财，甚至行骗，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庙上的钱何尝不是信众的捐赠？于我来说，吃了人家的嘴短，又怎么会白吃他人，只怕三五个元宵，再行过所谓的功德箱时，碍于招呼，少不得再扔里个十块八块。果不出自己所料，因去那施善之地找朋友，路过那所谓功德箱时，守在功德箱旁的人士，真就个打来招呼，劝我捐赠。不信什么教，自认为只要自己每日修心，诺守一个善字，远离一个邪字，便是人生最大的修行，何必还要花钱去买修行。君不见，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又有几人不是烧香拜佛客？一边装作虔诚，一边又男盗女娼，为非作歹。

话说多了，还是回到主题吧。时光荏苒，转眼人生第六十六个年华到来，而那传统的闹元宵却不在回归。城里人的年，也许多的只是山珍海味，而乡间村民的年，即便是简单的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却比城里人多了一年的狂欢热烈。现在有谁能说那富裕的农村生活不甜蜜不幸福不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