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贝壳

今天上菜场的路上，迎面碰上左胜男和她家的老头。

“哦贝壳，”

“哦，左胜男”我们同时与对方打招呼。

“你没去女儿家玩吗？”她问我。

“没有去。你们老两口呢，一直在儿子家住吗？”我问她。

“一直在女儿家住啊，儿子家哪能住那么久？”

几个月不见，我发现老左以往那黑里透红的脸上涂满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不规则的眉毛全刮光了，描上两道细细弯弯的蛾眉，似乎与她那粗犷脸型极不相称；两只耳朵上戴着金耳环。

她皱一下眉头翻一下白眼扁着阔嘴说:“儿子家能住几天啊？只要你住上十天半月，媳妇就问你要钱买房了”。

“你儿子不是早在结婚时候就买了房吗？”我说。

“是啊，现在住着嫌小了，眼红别人住大房呢，说要把房子转卖她娘家兄弟。要那么大房子干嘛？打扫卫生累死我。已经给他们带大了小孩，就完成任务了，我们两老才不想去沾他们光，不想去和他们住一块。

我们在自己家住的自在，晚上看电视想看什么台看什么台，早上想睡懒觉睡到10点都不顾忌，两老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想孙子了去看看，交伙食钱住上几天；去女儿家也交伙食钱，住的更舒心呢，每次去女儿家都要住上几个月呢。”

老左粗短的脖颈上佩戴着一条金项链；强壮的身躯似乎比以往又胖了一大圈，穿着那么宽大的体恤衫还显凸出的赘肉，横缠着堆积在她的腹部和腰部。

为了弥补遮盖那两条与上半身极不协调的老梆细腿，着一条叫不上名的时髦裤子，裤子上的口袋布满了整条腿的三分之二，甚至口袋上还加叠着口袋。左胜男大摇大摆地走路姿态，有节奏地甩着那戴着金手镯的手臂。

而她家的老头细伢的打扮却与老婆截然不同，长年四季就穿着铁路老服装和他儿子读中学时的校服。在左胜男的陪衬之下，陈细伢瘦小的身躯更显单薄；消瘦的皱脸更显憔悴。老左滔滔不绝的，老陈沉默寡言的。

看看老左夫妻俩，现在年纪大了出去进来成双入对和和睦睦的。谁曾想到他们年轻时候的三天两头吵吵闹闹？

老左和老陈的父母都给他们取了一个符合自己个性的名字。

左胜男在18岁那一年嫁给了陈细伢。那些年陈细伢还是火车头上烧火的司炉，工资微薄，刚刚成家，生活十分窘迫。在婚后的二个月，小左就发现自己怀上了小孩。那是五月天时候，正是杏子成熟的季节，本地人叫(麻栗)小左想吃，叫老公去上班时候，跑车至文竹站的小镇集市上买些麻栗回家给自己吃。谁知陈细伢说：

“麻栗要八分钱一斤呢，大米才一角三分八厘钱一斤，你光吃麻栗不要吃饭吗？”

跑车出去几天后回家，不见老公带回一粒麻栗，委屈的小左眼泪汪汪，饭也不想吃了，回娘家对着母亲哭。母亲心疼女儿，从自己身上衣袋里掏出五元钱给了女儿说：“想吃什么买些吃。”

那些年，左胜男接二连三为陈细伢生下二女一男三个孩子。为了改善家庭生活：陈细伢养猪种菜，下班回家就见他挑着猪粪下菜地，忙忙碌碌的没有歇停过。在他们隔壁的邻居，照顾小孩，挑猪粪种菜是老婆的事，老公只管上班。

左胜男让上学的孩子自己洗衣服，早上让孩子自己起来做早饭，他家的几个孩子穿的衣服脏兮兮的，一年到头好像没有干净的时候。

有人评价：这里的婆娘就算左胜男最脏最懒；男人就算陈细伢最可怜。上班跑车一趟，辛苦几天回到家，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每次都吃老婆孩子的残羹剩菜，胜男从未为细伢留过哪怕一小碗菜。然而细伢却具备顽强的生命力。

胜男开口骂细伢就是那一句：“死爹的”。因为细伢从小就没了爹，为了不让肥水外流，他的爷爷奶奶让他母亲改嫁给叔叔为妻。这事总让胜男当话柄拿来取笑，细伢无所谓，不予理睬。

然而细伢却不能揭胜男的伤疤。有一次两口子吵架，胜男咒细伢：撞火车的；细伢反骂胜男：挨枪子的。因为胜男娘家仅有的一个兄弟曾打死了人而被枪毙。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只见胜男手举一把菜刀，追的细伢失魂落魄东躲西藏，像只丧家犬。细伢刚好没穿上衣赤膊着，怕老婆一刀砍中，急中生智，看见邻居家门口铁丝上晒有一床棉被，就往棉被里面钻，并扯下棉被披在自己的身上，愴惶夺路而逃才免了血光之灾。

当天下午细伢去上班，跑车几天在外。胜男在家杀了一只大阉鸡，带着儿女在家饱餐一顿，才消了一肚子恶气。

每个月都是胜男去领老公的工资，那一次在财务室领工资时有人开玩笑说：“细伢老婆，你真是不要脸呢，每月都来领走老公的工资。”胜男声色俱厉说:“我是他老婆我不领他的工资，难道让你老婆来领？”把对方噎的哑口无言，脸红耳赤。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老黄历了，已经翻过去了那一页；现在这一对夫妻已经年近花甲，他们在幸福地安度着晚年的生活。

紫贝壳于2010年10月18日22:4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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