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一篇杨晓敏老师的小小说鲁奖访谈
个人日记
小小说,鲁奖及其它——杨晓敏访谈录
陈 勇(中国作协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特约评论家):中国作协新闻发言人就鲁迅文学奖答记者问说:“小小说是短篇小说的一个品种,近年来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深受读者的欢迎和喜爱。本届评奖特别明确小小说以结集的形式参评,是为了适应其特点,更好地激励小小说创作,推动小小说创作的进一步繁荣发展。”“小小说是短篇小说的一个品种”这句话是否说明,小小说的发展虽然有了质的飞跃,然而并未被中国作协当作一个独立的艺术品种来对待。
杨晓敏(河南作协副主席,百花园杂志社总编辑):长期以来,在当代文坛拥有所谓主流话语权的人看来,文学创作应是一种精英化即少数人才能从亊的行为,大多数读者只能是在被动中去阅读和欣赏,而评价长丶中丶短篇小说的标准几乎是趋于一致的。比如“历史的厚度、人性的深度和艺术的魅力”,除此之外,还会加上“现实性、艺术突破和热点题材”等字眼。小小说这么一个新兴文体,却有着庞大的写作团队和读者市场,显然和“小众化”的“长小说”有着创作与阅读上的差异。它不仅具有“长小说”的基本要素:人物、故亊、描写等,重要的是要在极其简约的文字篇幅里,完成一个能够“提出问题、表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艺术创造过程。
大众文化的主体是大众的主动参与,参与阅读,参与创作,并且从中直接受益。小小说的雅俗共赏正好契合了这一特点。我个人认为,评价小小说的标准应是“思想內涵、艺术品位和智慧含量”的和谐统一,我们近30年在小小说领域推崇或坚守的选优拔萃的成功实践就是明证。这和“长小说”的评价既有相同的一面,也有不同的一面。说“小小说是短篇小说的一个品种”实际上已认可了它们之间的差异,已是一种区别开来的说法。至于是否把小小说当作一个独立的艺术品种来对待,除了理论批评界在认识上要进一步研讨论证取得某种界定标准外,或许还有其它一些因素。据我所知,在现行的鲁奖评选机制上,小小说要单独立项,在程序上也要报请高管部门另行审批才行。今后只要坚持良性健康发展,积极争取申请,下届单列未尝没有机会。
陈 勇: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将小小说纳入评奖范畴,对于小小说的成长环境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作为办刊人,您将如何调整办刊理念,拓宽办刊思路,更好地服务读者。作为小小说倡导者,您如何看待这次五届鲁奖的参评小小说作品集初评后无一入围备选的问题?百花园杂志社是否会成为培养鲁奖获得者的基地和摇篮?
杨晓敏:郑州百花园杂志社所属《小小说选刊》(半月刊)、《百花园》(半月刊)、《小小说出版》、郑州小小说学会、郑州小小说创作函授辅导中心、小小说作家网,坚持倡导和规范小小说文体,发现、培养、扶持、造就和组织小小说作家队伍,坚持“推出精品,成就作家;传播文化,服务社会”的办刊理念,坚持强化文化市场的竞争能力,努力营造文学绿地,精心打造刊物品牌,不仅催生了令社会各界关注的“小小说现象”,为繁荣社会主义文学事业做出了积极贡献,还营造出以中原郑州为中心的“小小说集散地”,初步形成集编辑出版、多渠道发行、广告策划、社会函授为一体的小型高效的文化产业实体,为新时期文学期刊的生存与发展提供了某种成功的参照。
3月1日,中国作协公布了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评奖条例,正式把小小说品种引入评选序列,这是对郑州和全囯同行们近30年来,坚持和倡导小小说文体所做出的文化贡献的肯定。我们将继续坚持事业与产业兼重的发展战略,在保持传统纸媒优势的基础上,充分利用现有的品牌优势、人才优势和资源优势,开发、整合、延长产业链条,在手机阅读、网络开发、出版翻译等诸多领域,面对新的传播方式和新的阅读模式,去迎接挑战,为生存与发展赢得更大空间。
众所周知,笫五届鲁奖评选参评的24部“小小说集”在初评后悉数出局。我曾在另一篇文章里分析其原因时写道:除了诸如缺乏评选话语权、小小说集质量的参差不齐、业界內讧干挠等因素外,为了严格审视自已,我们也可以找到一些客观上尚存在的原因。小小说方兴未艾的30年后的今天,社会各界对小小说文体所产生的文学、大众文化现象以及携带的产业化意义,《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双效文学期刊的成功,对小小说经典作品的认同,应该是勿庸置疑了。但对于“小小说作家”这个字眼,以及对它的正确评价和所产生的文学影响力,似乎还没有达成共识。一方面是一些掌握话语权的专家学者对于小小说作家关注不多了解不够,迟滞了应有深度交流,另一方面许多小小说写作者也尚在成长路上,整体的文学成就、艺术造诣、人格锻造还未达到大家所期待的某种高度。或许假以时日,小小说才能真正创造出属于自巳的辉煌。总之是“同志仍需努力”。
仅就“鲁奖”而言,让小小说生搬破套原有的“标准”是不够准确的,要附加上适应这种新文体特点的元素来对位才行。小小说业界今后应该继续大力推举打造“标志性”的小小说作家,编辑出版“量身定做”的参评小小说集,为此创造条件,也许会补上专门解决这一问题的必修课。平心而论,正因为小小说文体长期行走在民间性或边缘化的道路上,多年来才会方兴未艾,生机勃勃地成长壮大于天地之间。“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只要读者喜爱,小小说作家们又何必为一“鲁奖”而耿耿于怀呢。
陈 勇:您提出“小小说是平民艺术”的观点,十多年来已得到许多人的认同,当初您的理论依据是什么?您认为这一理论观点今后需要进一步丰富和完善吗?
杨晓敏:对一种文体样式的理论探讨,肯定会促使其逐渐走向成熟并健康发展。作为小说一种,小小说不仅要具备人物、故事、情节等要素,更重要的是,它还携带着作为小说文体应有的“精神指向”,即给人思考生活、认识世界的思想容量。之所以称之为“平民艺术”,当然不容忽略它在艺术造诣上的高度和质量。如果完整表述一下,小小说是平民艺术,那是指小小说是大多数人都能阅读(单纯通脱)、大多数人都能参与创作(贴近生活)、大多数人都能从中直接受益(微言大义)的艺术形式。小小说作为一种文体创新,自有其相对规范的字数限定(1500字左右)、审美态势、(质量精度)和结构特征(小说要素)等艺术规律上的界定。我提出的小小说是平民艺术,除了上述的三种功效和三个基本标准外,着重强调两层意思:一是指小小说应该是一种有较高品位的大众文化,能不断提升读者的审美情趣和认知能力;二是指它在文学造诣上有不可或缺的质量要求。很显然,我是把小小说定位在既有精英文化品质丶又有大众文化市场的“雅俗共赏”的层面上。
我国当代的小小说文体已有了近30年的创作实践历程,其理论探索也在不断深入。尤其是纳入鲁奖后的小小说文体,必将面临着纯文学写作和大众化写作两种价值取向的分野,它的理论规范和评判标准界定也会二元化或多元化。这种似乎矛盾的情况出现究竟是“双刃剑”还是“互补共存”,恐怕也不是“行政手段”或“业界权威”所制衡得了的。好在原创之树常青,只要小小说写作者辛勤耕耘,好作品不断涌现,读者永远都拥有着终裁权。
陈 勇:您说过:“所谓精品,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把艺术趣味同理性思考结合得水乳交融。”那么,您认为小小说已有哪些经典作品?精品应具有何种质地?写作者又如何才能创作出精品呢?
杨晓敏:戓许是出身和经历的原因,就其阅读选择而言,我比较偏爱那些具有传统文化气韵和民族气派的文学作品,尤其喜欢那些接近口语的白描语言艺术。读白居易的诗,读《水浒传》、《三言两拍》和沈从文、汪曾祺的文章,也读外国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杰克·伦敦的《荒野的呼唤》等,这些文字本身充满和情趣和灵性,內蕰理性向度和恻隐、悲悯情怀。甚至固执的认为,所谓精品,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把艺术趣味同理性思考结合得水乳交融。谁也无法硬性地向读者灌输小说里的东西。只能让读者在阅读欣赏中,潜移默化的受到某些触动。
如今的小小说文体已进入相对成熟期,对什么是好作品的评判标准也大致形成。在我看来,作品的表现形式与质量蕴涵,只要能完美统一,都应属于“经典”之列。譬如艺术表现手法和观察思考角度迥异的《立正》、《黄羊泉》、《行走在岸上的鱼》、《伊人寂寞》、《陈小手》、《苏七块》、《雄辫症》等是精品。四大名著中,《红楼梦》集传统文化精萃之大成,是精英文化质地;《三国演义》、《水浒传》汇民族气派于巅峰,是大众文化质地;《西游记》把故亊讲述得引人入胜,属通俗文化质地。三种文化形态,只要能写到极致,何尝不能构成制高点呢。
陈 勇:中国作协创研部副主任、著名评论家何向阳在《微言大义尺幅千里》一文中说:“我关注小小说现象的另一个心得,是小小说现象早已越出了单一的文学创作范畴。这是杨晓敏书中讲的三个“大于”:“它的文化意义大于它的文学意义”,“教育意义又大于它的文化意义”,“小小说的社会意义又大于它的教育意义”。请您具体阐述一下“三个大于”好吗。
杨晓敏:我有一个观点,作为小小说文体,它的文化意义大于它的文学意义。一篇小小说,要求它承载非常高端非常极致的文学技巧,或者要求它蕴涵很大的能量,是非常难的,也会限制它的旺盛生命力。如果延伸一步,小小说的教育意义又大于它的文化意义。因为小小说文体既有精英文化品质,又有大众文化市场,对于提高全民族的大众的文化水平、审美鉴赏能力,提升整体国民素质,会在潜移默化中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我们国家大专以上文化水平的人,与发达国家比起来,比例要小得多,做好基础的文化普及教育,应该是一个大前提。小小说能让普通人长智慧,对传统的文化普及方式应该是一种有益的补充。仅以《小小说选刊》、《百花园》为例,近30年来的发行量已逾亿册,培养和成就了成千上万的写作者,影响了两代读者。所以我认为,小小说的社会意义又大于它的教育意义。当然,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能够写出经典,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这固然重要,作家不能没有这种理想和追求,但是有更多的人,去热爱一种简约通脱、言近旨远,并能启蒙文学入门的文体,借此来给予别人或提升自己的审美鉴赏能力,多一些思考生活和认知社会的方法,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一种文化,如果不能形成流通,不能被更多的人消费,光靠少数精英的呼喊和觉醒,还是不够的,那只能是一种“弱势”文化。大众文化崛起的意义非同凡响,可以预期,在未来的几十年间,它必定会像改革开放之于中国经济变革一样,引起中华民族人文精神的提速升值。新时期自然也滋生出新的文学样式,来抒发、表达写作者们的思想情怀、艺术追求和认知生活的能力。小小说应运而生,顺应着历史选择的时尚读写的文化走向。小小说的读写不仅能为徘徊在文学边缘的人,拓宽大面积的文化参与和消费,圆了文学梦的情结,而且自身就携带着具有相当亲和力的文化权益。
文学的少数精英化带动、拓展着大众化,大众化提升、改善着底层的通俗化,使文学成为一个互补、互动的科学和谐的链条,只有这样,才能夯实现代文明进程的基础。所以从广义上讲,小小说的社会学意义便超出了它的艺术形态意义。小小说作家除了文学写作的追求外,他们还具有文学启蒙、文化传播和普及教育的作用。小小说写作,虽长期处于体制关怀的边缘却热情不减,这种自觉服务社会的功能理应属于公益事业的范畴。我以为,凡坚持小小说写作并持之以恒的人,是应该得到社会和受众的理解、尊敬的。
(载中国作家网2010年10月8日,《小小说出版》2010年第2期,《百花园·小小说原野创版》201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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