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姥爷

个人日记

姥爷是在我大一那年走的,这一晃,已经十年了。十年间,他的面孔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以至于回想起来,甚至都不能勾勒出一副完整清晰的画面。

我的童年,是在姥爷家度过的。我是姥爷孙子辈的孩子里最大的,出生后可以算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家里多了一个小成员,长辈们潜在的父爱母爱都被激发出来,倾其所有的挥发着他们对我的爱。在这种极度溺爱的环境中,我由着性子成长,渐渐养成飞扬跋扈的霸道性格。记忆里,小时候的玩伴男孩多于女孩。除了偶尔跟几个女孩一起做游戏外,绝大部分时间都跟男孩子混在一起,爬树摸鱼打架。虽然时常惹祸,但是长辈们用他们的爱无条件包容了我。姥爷在整个家庭中有绝对的权威,然而对我却是极其宠爱的。不管我犯了多大的错,他都不允许任何人打我一下。姥爷喜欢喝酒,导致肺不好,每天早上起来都咳嗽的很厉害。为了给姥爷补身体,姥姥每天早上都会给姥爷冲蛋茶。但是,每次姥爷都只把上面的清水喝掉,留下碗底一层浓浓的鸡蛋给我。打我记事起,姥爷就已经在镇子街头卖猪头肉了。他的摊子在幼儿园隔壁,在我幼儿园期间最幸福的事就是放学后跑到姥爷摊位那里撒娇让他买生煎包或者豆沙包给我吃。每次姥爷都会象征性的说我几句,最后还是宠溺的买给我。可以说,我的童年时期在姥爷权威的宠溺下,过的相当幸福。那时候,我的顽劣甚至超过了很多男孩子。很多时候,我会像小傻瓜一样在整个镇中心漫无目的的玩耍。每条小巷、公社、中学、小学都是我常去的地方。经常,便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每到黄昏,整个镇中心由北向南,响彻着姥姥她们喊我的叫声。现在想想,幸亏那时候的人都很淳朴善良,要不就我那个玩法,不知道被人贩子拐了多少次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回到爷爷家。基本上镇子上的人都会知道有个顽皮的小丫头天天吃饭都要到处找,有的即使没见过我,只要报上名字他们也会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老王家的那个小丫头啊,看着挺可爱的,可真是皮呢。以至于我到了念中学的年纪,每次回姥爷家,老一辈的人都会记得我。我就这样乐此不彼的重复着我的顽劣,而每次大人们筋疲力尽的把我找回来后却并没责备打骂。在姥爷家生活的记忆里,被打的次数只有2次,一次是姥爷,一次是我爸。被姥爷打的那次我记忆不是太深刻,只是模糊记得是个夏天,我跟几个男孩子一起用面筋去树上抓知了。刚开始在河边的树林里,知了被大的孩子们抓的差不多了,觉得很不过瘾。后来一个孩子提出,有个大池塘的中间有个小岛,上面有好几颗树,肯定没被别人抓过。而且有一边通往小岛的水很浅,可以轻易趟过去。几个孩子一合计,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那个池塘其实是当地一些养鱼的人挖的,淤泥很多,深的地方达2米多,而且像那种很深的坑遍布整个池塘。说起来也算运气好,我们几个都安全到达了小岛。上面的知了真的很多,我们几个抓的不亦乐乎。碰巧,姥爷看到了在岛上上蹿下跳的我。估计他那时候担心加愤怒巴不得马上爆发,但是他怕一生气我会乱跑,便忍住一腔怒火软言软语地把我骗出了小岛。等我一上岸,姥爷便爆发了,一把抱起我就往家里走,回到家便给我屁股上来了一巴掌。有点疼,姥爷也是收着打的。他告诉姥姥,当时看到我在那小岛上,他怕极了。生怕我一个不小心就陷到深水坑去。那是姥爷唯一一次打我。另一次是我爸。大概是我6岁的时候,已经有了自己亲密的玩伴,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大人们并不阻拦,乡里乡亲的,又是小孩子。那一次,我们两个不知怎么想的,偷偷从家里拿了火柴去草场里玩过家家。草是收了麦子后的麦秸,大家都集中堆放。我跟玩伴点了火后,大概因为天气太干燥,火星窜到其中一个草垛上,借着风势呼啦就烧了起来。俩6岁的孩子哪见过这阵势,当时就吓傻了。反应过来后第一念头就是逃跑。他跑到自家厕所,我则跑到邻居家的门后面。大火烧起来后我吓的蹲在门后不敢动,耳边响彻着大人们救火的喊叫。那次事故的后果是,整个草场的麦秸被烧了个精光,姥爷家的其中一间房子被烧了个大窟窿,其他邻居也受到少许波及。这场大火从烧起来到被扑灭,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到了傍晚,忘记是谁找到我了。回到家,我爸气极了,狠狠地踹了我一脚。就这一脚也够我受的了。我疼的在地上打滚。我爸想补第二脚,被姥爷拦下了。虽然皮肉之苦免了,但是家里每个家长都狠狠训斥了一顿。时至今日,家里人提起这件事都记忆犹新。

姥爷跟姥姥一辈子没红过脸,没吵过架。那时候,家里每年都会多出一张“五好家庭”的奖状。姥爷绝对担得起这个称号,他对子女的教育无疑是成功的。姥爷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在姥爷的教导下,妈妈他们的性格都很温和。母亲和姨,典型的传统女人,孝顺、贤惠,一心为家,从来不计较什么,也不挑拨邻里是非。舅舅们的脾气也很温和,虽然二舅是做生意的,我也没见他真正发过几次火。我对姥爷家相当依赖,即使后来跟父母回到爷爷身边,依然不减我对姥爷家的深厚感情。每逢假期,我都会准时出现在姥爷家,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才依依不舍回来。因为这样,我跟我姨和舅舅们特别亲。特别是姨和二舅,可以说在那几年里几乎代替了父母的角色。母亲有段时间去学剪裁,我的生活起居全部交给姨。其实那时姨也是个姑娘,但很多时候,她对我的照顾甚至超过了母亲。经常听姥姥提起,我很小的时候特别能哭,姨心疼,能抱着我摇一整夜不合眼。二舅就更不用提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他买,要钱也直接跟他要。甚至到了高中还跟他要钱花。

   时间的残酷超过了世间的所有。我大一那年,姥爷带着无限眷恋走了。那时我在学校,妈妈没有通知我。我打电话时听她的声音哑哑的,间或还从听筒里传来隐约的丧乐。一瞬间我明白了,在电话里就嚎哭起来。我怪妈妈为什么不通知我,好歹让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妈妈说不想耽误我的学习所以没通知,但是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哭了。想着就这样跟姥爷天人永隔,我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无尽的悲伤侵袭了我,我在宿舍哭了一天一夜。之后的一段时间也是心情低落,对姥爷的思念达到了空前的程度。但是,时间啊,在我来不及细细整理这股思念的时候,就从我琐碎的生活中插缝而过。毕业工作,结婚生子,慢慢淡化了对姥爷的思念。直至今年,经家人提起,才想起姥爷已经离开我十年了。十年,真的很久。

文章评论

紫妤

很感动,曾经的丫头真的长大了,曾经我最依赖的朋友,男孩子的性格却有这么细腻的感情。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