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笑盈盈

黄昏，方梅手里牵着一头小黄牛，肩上背着农药箱，在乡间小道踩着金色余晖快速地往家走。

进了大院，先趴在窗户跟八十多岁的婆婆打声招呼，然后放下农药箱，把牛栓到牛棚里，开始喂鸡喂鸭，再抱一抱柴火就进屋生火做饭。

菜肯定是荤素搭配的，婆婆上了年纪虽然吃的不多，但是必须顿顿有肉。方梅的老公王大成吃素，方梅怕他吃不好，总是多做几样素菜。

烧菜的功夫，王大成慢悠悠地从地里回来，便一头扎进佛堂，开始诵经。

饭菜做好后，方梅给王大成的饭菜盛好摆在客堂的饭桌上，叫王大成吃饭，自己便端着带肉的菜进里屋陪着婆婆一起吃。

方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像个陀螺一样地转着。有人说方梅长得像观音菩萨，慈眉善目的，越看越美。那种美是纯朴的，毫无修饰。人不但长的美，心肠更好。村里所有人对她赞不绝口，因为不管谁家有活忙不过来，她都能放下自己家的活而去帮助别人。

王大成头发很少，近些年几乎快成了秃子，索性他就剃起了光头。脸上有块横肉，无论他咋笑，人见着他都觉得冷。性格更是冷淡，无论在村里见着谁，只要别人不打招呼，他绝对不会主动说话。

村里人都说方梅命苦，前几年老公不务正业，整天喝酒、赌博、进城找小姐。家里侍候老小、田里院里的大事小情都落在方梅的肩上。可这几年方梅知足多了，王大成在西山村大庙拜了师傅，请回了释迦牟尼佛祖和观世音菩萨佛像，天天上香供奉，吃起全素，哪里都不去了。

村里人还是觉得方梅苦，王大成虽然不惹事生非了，但是家里家外的活一件也没少，王大成每天也就是做个样子似的跟着方梅下一趟地，其余所有的事物还是一概不闻不问。可方梅不觉得累，老公信佛不做坏事了，累死也愿意。

婆婆看在眼里，心疼侍候自己多年的儿媳，常常骂儿子，让儿子多干点活。可方梅总是劝婆婆说，自己累点没啥，身体壮实，啥都能吃，王大成只吃素，身体没劲，他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吧。

王大成倒是安然。越发执着地诵经，一是在佛祖面前不停地忏悔着以往的过错，二是希望菩萨接引自己升入西方极乐世界。

王大成一心一意地念佛，家里地里的活越干越少。还有几次想出家，都被方梅极力劝住了。方梅只想留住王大成，等儿女将来结婚生子围在一起，才像个家样。所以，在尽力哄着王大成的同时，更是什么活计也不让王大成伸手，处处让着他，就差点也把王大成供在佛堂。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方梅就像一头不知疲惫的老黄牛，娘家婆家的事，一样不少地操着心，屋里家外地忙碌不跌，但是在她的脸上永远看不到一丝哀怨和苦恼。村里人感觉她太辛苦了，都替她抱不平，她总是笑笑了之。

突有一日。一天没出屋的王大成等到日落也不见方梅回来，他赶紧去田里找寻。正当王大成快跑到自家地里时，他的心忽悠一下悬了起来。他远远地看到一团黑影在地边挣扎翻滚，自家的小黄牛在一旁哞哞地叫着。他跑过去把方梅背起来，走到大道拦住一辆进城的农用汽车，一个小时后，住进了县城医院。

一切检查结果出来后，王大成彻底地崩溃了。方梅成年累月的积劳成疾，身体抵抗不住癌症的入侵——肺癌晚期。

王大成给在外上大学的儿女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回来。并让自己的小妹去家里照顾老妈，嘱咐别告诉老妈实情。

然而，一个星期后，方梅就撒手人寰了。

村里人排起长队为方梅送行。让村里人大惑不解的是，方梅的尸体始终不硬，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年长的老人在猜测，方梅被菩萨接上了西天，进了天堂。

方梅去世没几天，婆婆知道后，便吃不进去饭，也走了。

连饭也煮不熟的王大成，自方梅住院开始就觉得天塌了，家里屋外的活计一样也不会做，整天晕头转向。一双儿女送完妈妈和奶奶后继续回校学习。留下痛失两位亲人的王大成孤独地在佛堂忏悔。

有一天，王大成的妹妹来到哥哥的家中，发现哥哥失踪了。

又是几年过去了，村里人说在五台山下，有个疯和尚挺像王大成的，穿着破烂的袈裟，拿着一个破碗，满脸污垢，挨家挨户地化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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