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定村点事儿（二）

洛书

                    ——180万的绝对强势
愚昧，落后，一切的一切不是邪恶的根源，却是邪恶最直接最强悍的促进器。
来定村儿里有大半以上的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青壮年在三门峡打工，基本上都是在矿上，出苦力，点炮眼开山炸石等等。“望三门，三门开，黄河之水天上来，神门险，鬼门窄，人门以上百丈崖（ai），马去门开不见家，门旁空留梳妆台。辈辈艄公洒泪去，不见女儿梳妆来。”一直以来这地方都是以险要为地，具体我不了解，只知道村子里有大半的青壮年在这里做工，此去经年好多再也没有回来。
2013年的这一年，对于来定村儿的每个人来说，也许是最不太平的一年。一年之间村子里大小老少离开了十来个之多。老的具体就不多说，只是三不五时的，家里就会传来信息说某某大爷某某大伯某某奶奶等等去世了等等。感怀之余，总难免要叹息，我们真的让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失望了么？为什么感觉到它像要抛弃我们，再也不愿意养育我们？
这其中有三个人的离世让我消化了很久才能够接受。
一个表姑父，一个没有关系的熟人，一个表弟。最大的年龄40岁左右，最小的30岁。三个人是众多在三门峡点炮眼或者开山弄石的人中的三个，遇到雨雪天气，或者农忙不开的时候，就回来帮两天忙，其余时间就一直呆在哪里。
夏天时候，有一天爸爸来我这里说，他们仨去世了。。我当时只觉得一下子浑身的血液都不会流动了，脑子一下子停止转动了。直愣愣的。我说什么意思，爸爸说就是他们仨在三门峡被石头砸死了。工地上的人已经把他们的尸体分别运到了三个不同的地方，相去不下二三百里，让人根本没办法联系到三个人的死法和在哪里死掉的。
我的脑子一时根本没办法消化这个消息。只是一下子的就联想到六个孩子，一家俩。然后是那可怜的 表弟妹，才二十多岁。带着俩娃，日子怎么过啊。
于是我又说：“那就没人管了？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爸说：“那怎么行，本来咱这人还不依，人死了。全尸都没有不说，还被弄到几百里外。可怜的。家里媳妇儿都哭死了。”
我说：“那咋办啊，咋解决啊这事儿。？”
爸说：“村里以前的老支书在市里还有点关系，找人找了律师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先把尸体先运回来。，现在人家担心人命太多，根本不让往一块儿弄。”
脑子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觉得我的思维停止了，也没办法消化和接受，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我的所思所想，只是觉得可怜，深深的可怜，可怜的悲哀。我不是上帝，我也不是佛祖，我本不应该有此悲天怜悯之心，我也没有这个悲天悯人的资格，我只是个弱小的我，可是控制不住的觉得可怜，也许是一种为人性的悲悯，也许是一种为命运的悲哀，也许是一种生者在生命面前的卑微感。一切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力苍白，渺小，卑微。。只有接受。
离家久了的孩子会忘却了故乡和亲人的滋味而变得淡漠，而常在生活中的孩子亦会为生活的琐碎羁绊而变得善感。总之一句，出了入了，总难也解脱，世俗的恶，俗世的悲。
感于我的感伤，悲于我的悲哀，在我还在努力接受这件事情的时候，爸爸来电话了，我问这事儿怎么说的，爸爸说就是跟你说这事儿了。老支书在市里请了律师，一起找到他们打工的工地，找到人家的领导了。人家的领导也同意咱们把尸体运回来处理，同时人家领导直接拿出来了180万，连面儿都没露，每个人六十万，作为封口费用。一切悄悄来，悄悄走，不留一丝痕迹。过往不究，如此。
又说，咱们这人哪里见到过那么多钱，哪里见过这阵场，当时几个媳妇儿都被这么多的现金吓到了。。是吓到了，只看着这么多钱不知道该怎么办，穷其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真的是吓坏了，于是都什么都没有说，就运了尸体回来，自己后事。
蓦然间我也释然了，仿佛一切难以释怀的东西一下子就容易接受了。当你心目中看的很重的东西，被你原本永远都没有想到的结果呈现出来的时候，会发现，就那么回事儿。也许在我的内心，这六十万，足以抵得上一条人命了吧，还算对得起那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至少成年以前不用再为钱而忧虑。我尚如此，更何况她们那些这小半辈子都没离开过小山村儿的妇女。 
钱，别说你不齿于这种东西，但是很大时候，这个东西真的就能虎的住人，。也许是被镇住了，也许是被吓住了，也许是被高兴的激动了。总之，在高于本体几十倍乃至百倍千倍的绝对强势面前，一切的言论，思想，行为，都显得是多么的可笑和微不足道。
此时你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事儿的悲或者这事儿的喜，一切的一切在绝对的高度面前，真的就显得无比卑微。
这事儿于是也就这么松哈哈的解决了。
                                                ...梨花...2014041622:00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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