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三)「完结」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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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真带着阑珊来到海边，指着广无边际的海面，看了看岸边的船只，笑着对阑珊说：“我们去方狭岛，在那里就能找到你的夫君——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阑珊笑了笑，看着海面和天空的界限，微微皱起眉头。
      芮真拉起阑珊，看着阑珊的脸说：“谢谢你，阑珊。谢谢你，在半兽山的时候没有抛下我。”
      那天黄昏，阑珊和芮真登上了去方狭岛的船只。阑珊站在甲板上，看着茫无边际的海面，想起自己深爱着男人的脸，似乎从红色的天空中看见了男人的脸。阑珊心中只盼望芮真的感觉真是对的，也希望这船只能行得快点，再快点，到了方狭岛，也许就能见到无数个梦境中出现过的男子了。
      船只上白天常常是一片热闹的景象，船上的男人有的玩牌，有的吹牛，女人们都在甲板上观看海面，说说笑笑。有时候，阑珊拉着芮真的手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唱起悠扬的歌。芮真认真地看着阑珊，说：“阑珊，从你的歌声中，我便知道你心中的思念有多深。”
      就在行到第三天的时候，这只去往方狭岛的船只遇上了意想不到的灾难——海贼。
      第一枚炮火落入海面的时候，整只船上的人都慌了。接着，海面上响起了疯狂的铺天盖地的呼喊。船上的男人惊恐地看着海面上的黑色旗帜，大声叫道：“海贼！海贼！”
      船只被包围，木板从周围的船上搭了过来，许许多多的体格健壮的男人登了过来。芮真紧紧拉着阑珊的手，说：“阑珊，不要害怕。”
       那一刻阑珊看着芮真小孩子脸庞上异样坚定的表情，想：芮真的手，竟然是这样的有力啊。
       巨大的风浪咆哮过海面，去往方狭岛的船只，就这样被海贼们占领了。
       船上所有的人乱作一团的时候，木板上走过来一个长着浓黑胡须的男子。男子用手中的剑姿势优雅地敲了敲船身，然后声音洪亮地看着所有人：“大家不要慌，永远都不会有人伤害你们的。”
       这时候，芮真拉着阑珊的手，面带微笑，说：“阑珊，我敢打赌，他就是这群海贼的老大。”
       船上的人都处在了那个名叫修洋的男子的统治下。修洋说到做到，占领了船只的第二天，就对自己的部下颁布法令，不允许他们伤害船上的人。尽管这样，船上的人还是生活得战战兢兢。海贼们占据了船只后，先是搜刮光了财物，然后让男人们去做工，自己每日都在船上吃喝欢闹。船的航向，也在海贼们的欢笑打闹声中，渐渐改变了。
       阑珊引起修洋的注意，还是因为她的歌声。阑珊的歌声在广阔的海面上，在这艘没有方向的船上，显得更加纯净，更加剔透得没有杂质。特别是当海鸥从广袤的天蓝色之中轻缓地一翱而过时，那些歌声，便如同羽毛一般飘向了苍穹，融入天空。
       修洋顿时被这样的歌声迷住了。
       那天夜里，芮真告诉了阑珊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着实让阑珊意外。
       芮真拉着阑珊的手，一张小脸可爱地泛起红来，说：“我喜欢上他了。我喜欢上海贼修洋了。”
       没等阑珊说话，芮真激动地一握阑珊的手，说：“你知道么，我每次经过他面前时，心都会跳得很厉害。看见晚霞的时候，会想象他站在我身旁然后悄悄牵起我的手，看见风浪的时候，会想象他会不会把我的头枕在他胸口，看见月光的时候，会想象他从我身后走出来扭转我的脸庞吻我的额头。看见贝壳，我就想串出项链给他，想起笑话，也想第一个讲给他听，遇见好看的岛屿，也想和他一起眺望。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他了。”
       阑珊问芮真：“你喜欢他什么？”
       芮真：“眼睛，胡须，轮廓，叹息，声音，他的一切都令我着迷。可是，我却无法告诉他，因为...”说着，芮真看看自己身体：“他永远只会当我是个小孩子。”
       可第二天，修洋却站在甲板上，大声对所有人宣布，自己将娶阑珊为妻子。阑珊惊讶地看着大家时，也清楚地看到了芮真脸上愤怒的神色。
       夜晚，阑珊找到了修洋，将自己辛辛苦苦寻找夫君的事情告诉了修洋，然后坚决地说：“修洋，我不能够嫁给你。我有我的梦，我梦里的那个男人，不是你。”
       修洋面无表情地看着阑珊，说：“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用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来博得你的欢心。”
       修洋还是那样的一个人，说到做到。
       阑珊从此在船上得到了任何人也得不到的待遇。修洋不断地吧自己掠夺而来的珠宝强迫地赏赐给了阑珊，吃饭的时候，阑珊总会第一个落座，其他的海贼都对她毕恭毕敬。而且，修洋再不许阑珊当众唱歌，只让阑珊为他一个人唱。听着阑珊的歌声时，修洋骄傲而得意地说：“你是我的，连你的歌声，都是我的，跑也跑不掉。”
       阑珊唱着歌，会不自觉地落下泪来。但她知道，如果反抗了修洋，必是死路一条。
       令阑珊愧疚的是，默默爱着修洋的芮真，这时候却什么也没说。
       阑珊的梦境开始变得灰暗，狭窄。在梦境中，以前那些斑斓丰富的画面都像被雨水冲刷了似的再也看不清楚，隐约的色彩之中，只有夫君的脸还看得分明。但在梦中，阑珊越想触摸这张脸，就越是觉得和它隔得遥远。最后，这张脸慢慢扭转，变成了修洋的脸，阑珊才一身汗水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阑珊捂着自己的脸，狠狠地哭了起来。
       后来的一天，修洋又把自己从海上掠夺而来的珠宝赏赐给了阑珊。但这次，阑珊将珠宝狠狠地砸向船板，神色锋利地看着修洋：“这些抢来的东西，你给我做什么？”
       修洋立即愤怒了。他拔出剑，刺入船板，瞪看着阑珊，说：“你明天就是我的妻子，要是不答应，我就杀了那个小女孩芮真！”
       阑珊绝望地看着修洋，身体瘫软在船板上，双眼顿时落下了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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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阑珊无力挣脱，只能宿命地对待修洋和自己的那场婚礼。
       婚礼前的几天，船上就挂起了彩灯和纸花，四处都张罗成一片鲜艳的红。阑珊经过那些悲情的红色饰物前面，紧锁着眉头，问自己：“一切真的就只能这样了么？”
       芮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阑珊说话了。两人每次在船上碰见的时候，芮真都会匆忙将目光挪开。阑珊无法感受到芮真是怎么想的，但阑珊知道，芮真一定能看穿，如今的一切都不是阑珊自己想要的。
       那几天中，令阑珊无限悲伤的是，是夜，她没有梦见到自己的夫君。
       婚礼的前一天夜里，船舱外有着呼呼的风声。整艘船在起伏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宁静。阑珊快要睡下的时候，芮真竟意外地出现在了阑珊的门口。
       阑珊看着芮真，唤她的名字：“芮真。”
       芮真脸上只有一层淡淡的笑容：“阑珊，你放心，明天的婚礼，是不会顺利的。”
       说完，转过身，回头，说：“因为我偷听到，明天，会有人阻止这婚礼。”
       “阻止这婚礼？”
       “昨夜我回大家住的地方时，忽然看见两个人影，他们正密谋干一件让修洋意外的事呢。”
        “芮真。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就请你告诉我。嫁给修洋，并非我所希望，可是，我不想发生任何意外，伤害到这船上其他的人。有些伤痛，是只需要一两人来背负的。”
        芮真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替别人背负伤痛呢。”
        就在正要说话时，阑珊的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立即昏睡了过去。
        芮真离开的时候，看着昏睡的阑珊，冷冷地说：“无论是否心甘情愿，我自己得不到的，我也不想天下有第二个人得到。”
        第二天，当修洋准备好一切，正打算去船舱迎接阑珊的时候，不远处的海面上忽然传过来一阵沸腾般的叫喊。修洋飞快地将目光投往远方的时候，了望塔上面的海贼大叫了一句：“是海贼王！”
        修洋顿时慌张的站到甲板的前端大声命令：“所有人，所有人都给我回到船舱。”
        当船上的人跑动开来的时候，船舱已经被封闭了。这时候，修洋的一个部下站在船舱前，一脸得意的笑容，说：“修洋，我已经替你答应加入海贼王的船队了。”
        修洋知道，这是要背叛了。
        就在修洋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动的时候，船舱前的部下掏出一枚烟火扣动了开关，蓝色的天空上瞬间绽放出一枚绚烂的紫红。
        船上的海贼们明白这团紫红烟火的意思：海贼王将要发起进攻了。
        当无数枚炮火轰落在船只周围击起水花时，修洋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前一刻，他还是这艘船的首领，而现在，所有人都开始背叛他了。修洋丢下手中的剑，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说：“一切都听你们的吧。”
        说完，低下头：“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船上的人。”
        白色的降旗，在修洋的这艘船上升了起来。与此同时，这艘船已经不属于修洋了。
        当修洋走向船舱想寻找阑珊时，他完全忽略了身后，根本看不到一个名叫芮真的小女孩拿起了他落在船上的剑，狠狠地刺向了剑的主人。
        芮真说：“我自己得不到的，我也不想天下有第二个人得到。”
        至死，修洋也不知道，这个不是小女孩的小女孩一剑杀了他，是因为太喜欢他。
        海贼王下令将修洋的尸体抛入大海之后，当天夜里，船上又开始有了热闹的景象。第二天，芮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站在一群海贼的中央用漂亮的童声给大家讲笑话。没多久，芮真讲笑话惹出的笑声就引起了海贼王的注意。
        来到另一艘船上，芮真见到了海贼王。芮真觉得，面前的海贼王比自己想象得要苍老许多。
        芮真用一两个小笑话把海贼王逗笑之后，就走到海贼王面前，说：“咱们来猜拳吧，三局两胜，如果我赢了，海贼王您就陪我去修洋的那艘船上看今天的晚霞。”
        海贼王觉得芮真挺有意思，就答应了芮真。可他不知道，芮真是可以看透别人心思的，芮真故意输了第一局给海贼王，接下来的两局都胜出了。
        海贼王倒是没觉得输给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丢脸，或许，是彻底被芮真身上孩童调皮的一面给俘获了。海贼王输掉之后用手指刮了一下芮真的鼻头，大声笑到：“我已经很多年没输过了，没想到今天输在了你这个小黄毛丫头的手上。”
        芮真调皮地一笑，说：“是您让着我呐。”
        那天的晚霞格外红艳。原本灰蓝色的天空在晚霞的燃烧中被染成了巨大的绯红。船上有淡淡的轻风。吃过饭的海贼和这艘船的其他人又开始欢笑打闹。船上此起彼伏的笑声和喝彩在红色的天空下显得异常喧闹。
        海贼王站在甲板的最边沿，看着远处海天一线的风景，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芮真，仰脸向天，说：“想到以前在这海面上闯荡了这么多年，却从未认认真真地看过这海面上的晚霞，不能不算是一场遗憾。”
        芮真问：“那您为什么要当海贼呢——原谅我的冒犯了。”
        “现在想起来，是为了一个女子吧。”
        “女子？”
         “她是书香门第，我们算不上门当户对，于是后来两人私奔。来到这海边，想要浪迹天涯，却在后来遇上了海贼。海贼逼迫她出嫁，她不从，便投海自尽了。不久后，我因为救了那艘船的一个海贼，就顺利逃了出来。死去心爱的人，没有出去，也只好当了海贼。而慢慢地，我想靠一个人来统治海贼。想不到，当年对海贼的仇恨，竟然最终化作了一生。算起来，从那女子死后，我就再也没上过岸了。”
          芮真有所动容地看着海贼王：“... ...为什么... ...为什么不上岸呢。”
         海贼王微微一笑，看着芮真，又将目光投往远处浸溺在红色天光中的海域，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心中的人，早已经没有了岸。我再上岸，又能去找谁呢。找不到该找的人，我为何还要上岸呢。孤独了半生，有岸，也已经化作无岸了。”
         听到这些，芮真禁不住想起自己亲手杀死的修洋，双眼差点落下泪来。
         红色的天光渐渐被一块块灰黑吞噬的时候，甲板上的风也大了起来。芮真清晰地看到，海贼王沧桑的脸上一道道明朗的沟壑是那样的忧伤。
         就是这天夜晚，海贼王正要离开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芮真泪流满面地将短匕刺入了海贼王的身体。海贼王正要挣扎时，修洋的部下，那天挡住船舱前的男人冲上来削破了他的头颅。
        芮真看着海贼王倒下的身体，胸腔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声停歇后，芮真抹掉眼角的泪水，对那部下说：“现在你得到了海贼王的位置，你可以下令带我和阑珊去方狭岛了。”
        海贼王的尸体被抛入大海的时候，芮真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忽然想起海贼王的那句话：“我已经很多年没输过了，没想到今天输在了你这个小黄毛丫头的手上。”
        芮真想，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可怕的事情，应该算是英雄迟暮了。
        那一刻，芮真看着大海，说：“现在，你终于可以和当年的她重逢，寻找新的岸土了。”
        三天后，船队开过方狭岛的时候，芮真用板车拉着昏睡的阑珊上了岛。
        阑珊醒来后，芮真没有告诉阑珊，她杀了一个自己心爱的人，还杀了一个让自己感动的人。
        芮真想，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能让自己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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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岛之后，阑珊和芮真在岛上寻了几天，可阑珊说，根本没见到她的夫君，连一个相貌相似的也没有。
        芮真笑了笑，说：“不用着急，我感觉他就在这里。只是你要多花些时日。”
        阑珊看得出来，芮真的笑容，诡异中竟然透着一丝凶狠。
        那些天里，阑珊的梦境变得越来越稀薄，越来越模糊。在修洋的船上，阑珊就觉得自己的梦境越来越少，梦里她所深爱的那个男子的面容越来越不清晰。而这几天中，梦境更加浑浊了起来，如同一条条绣花手绢上断出线的丝纹。梦境里，阑珊拼命呼喊着男人的名字，却得不到对方的答复。每个梦的最后，阑珊都只好一脸失落地哭了起来。
        阑珊将这些告诉了芮真，可芮真说：“没事的，没事的，阑珊，相见的时刻就快到了，是你自己太紧张了。”
        阑珊想，但愿如此。可是越安慰自己，阑珊的心中便有更多的忧虑。
        又在岛上寻找了几日后，还是没有结果。阑珊对芮真说：“芮真，你用你的灵力老实告诉我，我的夫君，是不是已经死了。”
        芮真艳媚地一笑，说：“阑珊，你放心，我敢保证，你明天就可以见到你的夫君了。”
        那天夜晚，窗外的月光十分明净。阑珊正要睡下的时候，芮真忽然走到房间里，问了阑珊一句话：“阑珊，你还记得，我在半兽山时告诉你，我曾对扶疆说过，我有一个喜好么？”
        “喜好？”阑珊摇了摇头。
        芮真得意地一笑，一脸诡魅的表情，嘴唇凑近了阑珊的脸，声音温柔地说：“阑珊，你忘了，我喜欢收集别人的记忆呀。你抢走了我所爱的男人的心，那么作为惩罚，你和你夫君的记忆，我芮真就收下了。”
        离开时，芮真说：“明天我陪你去看你的夫君，可是天亮的时候，你已经彻底忘记他了。”
        阑珊看着芮真的背影，惶惶地睁大双眼，接着，在房间里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这是整个世界，包括阑珊自己，听到过的最为绝望的哭声。
        第二天，岛上的阳光异样明媚。一名叫阑珊的女子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岛上，也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芮真要把自己带去见谁。
        走在集市上，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过后，芮真牵着阑珊温热的手走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后。芮真轻轻地拍了拍那男人的后背。
        那时候，巨大而华丽的光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打在阑珊和男人的脸上，显得无比温柔。
        两人终于等来了重逢的时刻。
        只唯一不完美的是，她已遗忘了他，而他，在海难中失去了双眼，也失去了听觉。
        可那一刻，当阑珊的双眼看着男人空洞的眼神时，这对分别已久的爱人，竟对彼此微微一笑。
        芮真牵着阑珊离开时，阑珊低下头，看着芮真，轻声问了一句：“他是谁？”

文章评论

若晚蔷 °

苦苦寻找着，只为与心爱的人重逢。到最后，微笑面对... ...擦肩而过... ...

一片树叶

[ft=,4,]唉吖，太长啦，看完特累！！！[/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