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系列之三十一从天而降的喜讯
文学小品
文/飞翔的鱼儿
大个子公安穆铁锤站起身,看了一眼小个子公安,小个子公安把本子合上也站起来,“走吧,你在前面带路!你不是口口声声向weidalingxiunianglegexiebi保证木有这事儿曼,那咱就到你家看看,我们放心了,你的嫌疑也解除了,你说是吧?”小个子公安端起茶碗喝一口对蔫儿吧唧的刘金斗说。
“是是是!”刘金斗硬着头皮狠劲的点头,此时他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下一步怎样应付,他害怕藏在屋梁上的照片万一被公安发现怎么办?他想起看过的电影《秘密图纸》公安可是个个是破案的高手,他们透过罪犯一个眼神,一个不起眼的举动都能深入到罪犯内心,找出破案线索,这时候,刘金斗感觉手脚发凉,腿肚子就像灌了铅一般死沉死沉的拖不动。
“走啊!磨蹭啥?”老阴天拉一把刘金斗,接着对胡香菱说:“你呆(在)头尼(里)先开门去!”
胡香菱在前走,老阴天和两位公安紧跟,刘金斗跟在后面,看着老婆胡香菱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态,刘金斗悬着的心提得更紧了:“这个chouniang们儿,知不道在公安面前装得谦卑些,趾高气扬滴不是惹事儿曼?不行!得提醒她一下子!”
刘金斗收收喉结干咳了一声,接着又干咳了一声,这第二咳居然真的引起了连续的咳嗽,刘金斗感觉胃在一鼓一鼓的向上翻,顶得嗓子眼儿一阵一阵的干呕,胡香菱急忙跑过来,一边给他捶背一边数落:“xiong玩意儿不长gou出息,感冒着连寒(还)死扛着,夜来后晌(昨天晚上)发烧烧滴说胡话,叫你去卫生室找医生开药也不去,捏不(这不)嗓(吃)一片安乃近烧是退了,阔是(可是)寒(还)咳嗦(嗽)”
待刘金斗不咳嗽了,胡香菱也不捶了,刘金斗趁老阴天和两个公安没注意就一歪头把食指伸进嘴里一戳喉咙,接着一勾头干呕起来,直呕得鼻涕横流泪眼婆娑才停止作呕。
“刘金斗你个gouri的是不是调歪(耍滑偷懒)着到上午就不用上坡干活儿啦?寒(还)不快着走?快让公安去看看之后快去干活,学会调歪(耍滑偷懒)了你!”老阴天过来点了刘金斗脑袋一下。
“不是不是,夜来后晌(昨天晚上)他真滴冻着(感冒)了,今早寝(早晨)寒(还)是硬撑着上坡滴捏!”胡香菱掏出小手绢递给刘金斗让他擦擦嘴巴。
拐过一个街角,老阴天指着远方说:“穆同志,前头那座大门就是刘金斗家,娘个胁逼的,地主老财靠boxue劳动人民的血汗才盖起这样阔气的房子,真他nianglegexiebi滴!”
“我说nianglegexiebi刘金斗,你玩滴啥姑姑吃(猫腻)啊?和你说过多少回了,把你那个门槛子弄去,就是木弄去,大高大高滴,寒(还)有那两个狮子,威风凛凛滴,在贫下中农面前你待想咋?”快到刘金斗家大门跟前,老阴天一只手倒背着另一只手叫着刘金斗指画。
“书记怨俺怨俺,你滴话俺木忘,要不是因为弄了去大门底下留个大豁子,俺早就拾掇连,俺抽空把下面用砖垒上,一定一定!”刘金斗急忙上前赔不是。
“真要是改了或者把石狮子砸了还真的不好看了,只要心里诚心诚意改造能够夹起尾巴做人就行!”大个子公安穆铁锤抬头就看见了刘金斗家的大门,这大门坐落在东西街道的路北,两扇朱红色的门子虽然已经褪色,但是和其他人家相比就像一个巨人站在一排小矬子中间,显得那样扎眼,尤其是大门两边蹲着的那两只石狮子张着大口怒目圆睁的神态是那样的威风凛凛,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老阴天用食指抠了抠鼻子,一嘴大黄牙就呲出来,他捏下鼻孔上粘着的鼻屎看看再一捻扔掉,胡香菱把大门打开了。
走近一看,穆铁锤才知道石狮子足有一人多高,张着大嘴,瞅着就吓人。沿着八级石阶向上就是高到膝盖门槛,站在门槛前,影壁墙上一个青砖刻制的簸箩大小的“福”子,福字周围图案虽然已经脱落得模糊,但是山水纵横,云彩缭绕的情形依稀可见,穆铁锤驻足良久才进了院落。
两人在老阴天陪同下先到东屋,东屋是刘金斗几个孩子住的地方,里面弄得乱七八糟,南屋是厨房,里面垛满了玉米秸棉花柴还有玉米芯之类的烧柴,北屋是刘金斗两口子居住的屋子,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只是比一般人家住得宽敞些,胡香菱急忙端着茶壶跑出来站在窗台前那棵老梅树跟前一翻手,废茶渣咕噜一下掉出来了。
“甭冲水了,甭冲水了!”小个子公安一边挥手一边仰着脖子看屋梁,突然,一阵“呼呼”声,两位公安四处寻找,寻了半天才发现声音来一只燕子从门口飞进来又飞出去,接着又一只跟着飞进来,它们倒挂着在檩条上的窝边惊恐的看看屋里的人们,停一会儿又接着飞出去。等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一只燕子飞进来钻进窝里,接着又飞出来在屋梁上站定,接着又飞下来又冲上屋梁南端,接着一阵灰尘从屋梁上飘落下来,胡香菱心里一紧,公公和蒋经国合影的油纸包就在那里放着,万一小燕子把它踢腾下来,那可是不得了。
“这些私孩子燕子真祸害人,你看扑棱得屋里暴腾腾滴,公安同志快出去,看把你滴衣裳脏连(了)!”胡香菱看了看屋梁南端,急忙催促两个公安出去。
老阴天和两个公安刚出屋门,就听见屋子里“扑打”一声,胡香菱前脚刚迈出门口,她一歪身子看见了一样东西,脸色马上变了,她急忙把门后的油纸包向炕上的席子底下一塞。
“私孩子熊燕子胡隆(闹腾)满冲你(满冲你就是到处)是灰,哨好(一个吓唬燕子的声音)”胡香菱拍了一下巴掌吓唬燕子走出门去。
“看这两口子不像是窝藏传单的样子!”穆铁锤悄悄地对小个子公安说,“再说maozhuxi教导我们,要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正确处理敌我矛盾,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刘金斗虽然是地主boxue阶级,但和他同是boxue阶级的爹爹哥哥不一样,土改的时候刘金斗不是你们庄第一个把地契和账本完完全全交上去的人吗?这就是maozhuxi所说的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的结果,在我看来,这样老实的人我看绝对不会做出自讨苦吃的事儿来,你说是吧?”穆铁锤看看老阴天,“所以我们应该和他爹爹他哥哥那样死不悔改的反动阶级区别对待,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穆铁锤看看天。
“不行不行!”老阴天急忙说,“穆同志,你俩忙活了一上午头子,天也不早了吃了饭再走,我这就叫俺老婆回家!”老阴天坚决挽留。
“阔(可)不行,我们不能违反纪律,公社有食堂我们回去吃就行,你滴好意我们领了,再说我们单位人手少就我俩忙不过来,还有好多事儿等着处理呢,我们走了,好了,没事儿啦,你俩好好劳动好好改造!”穆铁锤看了看刘金斗,叫着小个子公安就走,老阴天不再挽留,他知道怎么挽留人家也不会住下的。
刘金斗两口子一边看着两个公安一边走,等不见人影了才疾步向坡里走去,刚出村口就见人们已经收工,两人没有停步继续走,等和他们碰头了,才和大家一道回家。
玉兰从玉米皮工艺编织组回家,她娘翠花背着一大捆烤烟回家,玉兰见了,急忙给他接下来,“饭做好连,你快舀上碗,都叫人领木(没)了,亏着去滴早,去晚了就没了!”她娘翠花扑打扑打身上的尘土,解开烟叶捆从上面抓下一部分放在塑料布上摊开,再舀一瓢水用炊帚蘸着均匀的洒在烟叶上面。这时候,钢珠铃一边吸烟一边哼着打虎上山回家了,大卫子一手拿着弹弓,一手抓着玻璃球蹦蹦跳跳跑进院子。
“娘,俺赢了三过(个)溜溜球,社火榴子叫俺打败连,俺连着打了三盘赢了他三个溜溜球!”大卫子很招摇地跳到翠花面前伸开脏乎乎的小手让他娘看手心的溜溜球。翠花看了看大卫子手心的溜溜球摸着他的头,说:“俺儿子挺能耐,快洗洗手吃了饭快上学去办(吧)!”
大卫子把溜溜球往上衣口袋一装,把手伸进盆子划拉了两下就拿出来接着在前怀(胸前)擦了擦,玉兰见了,放下饭碗从屋里跑出来,“脏神,我看看洗干净了么!”玉兰抓过大卫子的手看看,“你看你光知道洗几个指头,手面子手心脏得这样就不舍得搓搓,真是个脏神,你过来!寒(还)有你这脸上,抹划滴像脏母(灶神)爷爷!”玉兰把大卫子拉到脸盆跟前把大卫子的手摁在盆子里泡了一会儿,就打上肥皂抓着他的手在水里揉搓,一直把大卫子的手搓得发红了才松开手。大卫子瞅姐姐不注意,一撒腿跑到了屋里。
“脸寒(还)木洗就跑连(了),快来洗洗!”玉兰把脸盆的水泼在院子里又舀上一瓢清水,大卫子噘着嘴巴极不情愿走过来,玉兰把他的脑袋摁在盆口,抓起一把水在他脸上搓搓,又抓起一把搓搓,把大卫子搓得哇哇直叫唤才结束。
吃完饭还不到上坡出工的时间,翠花就把在塑料布上品(用水把它打软)好的烟叶抖搂在屋子中央,她坐在屋扎上把一片卷着的烟叶轻轻把它捻开,之后放在小板凳捋平,再把一片捻开的烟叶摞在一起。玉兰把锅碗筷子刷干净了拿个小屋扎来帮母亲,她捻开烟叶后放在膝盖上捋平,待摞得很厚实的时候就交给母亲摞起来。不一会儿品(用水把它打软)好的烟叶捋完了,翠花把摞好的烟叶匀得差不多一样高之后一摞一摞的放在小饭桌上,再用一块木板压住,木板上再放一块石头,等压实压平了就可以交给生产队了。
“大卫子,大卫子,走咱到学校抽魔葫芦去!”大卫子听见社火榴子在门外喊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赢得社火榴子的三个溜溜球藏在他爹爹钢珠铃用木板子给他打的小木箱子里,又从里面找出魔葫芦(陀螺),把小鞭子向口袋里一塞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大卫子,社火(社火榴子的乳名)快着跑!”大卫子和社火榴子俩人走到大街上,就见草包驴子、二踢脚还有兔子给给他们聚集在老槐树下,看见他俩老远就扯着嗓子吆喝。
“慢着点儿,草包驴子是过(个)孬种,啵(别)和他们玩!”社火榴子拉一下大卫子,社火榴子看见大卫子直向草包驴子他们那里望就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溜溜蛋在大卫子眼前一晃,大卫子急忙去接,社火榴子说:“你不能和他们玩儿才行!”
这时候,草包驴子、二踢脚还有兔子给给他们在树下玩耍,大卫子知道他们要进行爬树比赛,这可是他的强项,因而看得心里痒痒,于是就把两个溜溜蛋向社火榴子手里一塞向大槐树那里跑去, 社火榴子没有拦住大卫子,其实他心里也喜欢爬树,他望着大槐树方向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经不住诱惑慢慢悠悠的跑去了。
在这三人中最会爬树的是二踢脚,草包驴子最不行,可是草包驴子嘴上不服,二踢脚就说三人比试一下就见分晓,于是就剪子包袱锤,结果是草包驴子先上兔子给给第二最后一个是二踢脚。草包驴子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提了提裤子扎了扎腰带就来到树跟前,他往手心啐一口唾沫伸出手抱抱树身子,可是太粗抱不过来,他有些后悔刚才的说大话,但是要是退却了就成了胆小鬼,今后在小伙伴中抬不起头来,于是草包驴子又向手心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张开胳膊贴着树身纵身一跳,嘿!向上爬了一大截居然没掉下来,草包驴子一阵惊喜。于是接着往上一纵身子,又上了一大截,“我也能爬树了,谁要是再说我是草包驴子我就和谁急眼!”草包驴子抑制不住兴奋又向上纵了一下身子,这时候,他感觉手脚无力身子死沉沉的往下坠,他咬咬牙想再向上纵一下身子,结果“枯嚓”一下就从树上掉下来摔到地上,草包驴子疼得捂着屁股嗷嗷直叫唤,兔子给给和二踢脚高兴地直拍巴掌。第二个轮着兔子给给上了,看见草包驴子摔得直叫唤,兔子给给看看高大粗壮的老槐树心里直打怵,其实他比草包驴子强不了多少。这时候,草包驴子扑打扑打身上的土站起来,认定兔子给给上不去就极力怂恿:“上上上,兔子给给冲啊!”兔子给给逼得没法只好咬着牙来到槐树跟前,他也像草包驴子一样啐一口唾沫吐在手心,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杈那里,他低头往下一看,顿时腿脚发软,再也不敢往上爬了。
兔子给给战战兢兢的刚从树上退下来,大卫子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上,“跃进,你快上来,咱俩玩打提溜!”大卫子骑在树杈间招呼二踢脚,二踢脚见状嗖嗖就爬上去一掀腿骑在另一根树杈上。这时候,大卫子两只脚交叉两手抓住横叉,身子向下旋转,之后撒开两手,身子向下伸展,脚朝上头朝下打起了提溜。二踢脚见状不甘落后,他两脚一叉手不用抓横叉整个身子直着一旋转,一下子就倒挂在上面。社火榴子看的眼睛发直,他只是会爬树不会打提溜,就在社火榴子、草包驴子还有兔子给给他们仰着脖子看他俩在树上打提溜的时候,就见二踢脚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白纸条,社火榴子他们不知道二踢脚要干什么,只见他捏着白纸条一端张开大嘴伸出舌头把纸条粘在舌头上,之后一耷拉胳膊闭上眼睛。
“diao死鬼啊!diao死鬼来了!”社火榴子吓得跑了,草包驴子和兔子给给则捡起地上的土坷垃打二踢脚,二踢脚示意他们别再闹,草包驴子一看,文娟一边走一边吃着肉渣向这里走来,她家的小黄狗仰着脖子,在她的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小跑,来到老槐树跟前突然一仰脖子,吓得刚刚填进在嘴巴的肉渣一下子掉出来,一捂眼睛“啊啊!”叫着跑了,她家的小黄狗捡起地上的肉渣一边吃一边摇着尾巴追了去。不一会儿大蔓菁还有二鬼子急急忙忙向这里跑,看见草包驴子和兔子给给就说:“快上课连,去晚了让苏老师罚你站!”,兔子给给举着一个食指看着大蔓菁向上努努嘴,大蔓菁不知就里,抬头一看吓得拔腿就跑。
突然,草包驴子和兔子给给拔腿跑了,大卫子发现不对头就向上一纵在树杈间直起身子,向下一看才发现他姐姐玉兰和三福子站在树下,二踢脚急忙把白纸条吐掉直起身子下来。
“熊孩子你快下来,快上课了寒(还)在这里玩,你木看见都往学校跑曼?要是叫咱娘知道了看触(用鞭子抽)你不!”玉兰站在树下仰着脖子看着大卫子高喊。
“你保证不和咱娘说我才下去来,要不我就不下去!”大卫子趴在树杈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
三福子用胳膊肘捣捣玉兰,说:“啵(别)吓唬他了,让他下来快去上学!”三福子仰起脖子对二踢脚说:“红星,你先下来!要不我和你爹爹说,快下来从今往后啵再上树了我就不和你爹爹说!”
二踢脚傻乎乎的看了看三福子挤挤两只大眼睛,一翻身子抱着树身子就出溜下来,还没到地面就跳下来就跑了。大卫子一看傻了眼,他眼巴巴的看着他姐姐玉兰,很想下来,但是还在犹豫,“你快下来去上学我就不和咱娘说!”玉兰和三福子张开手站在树底下看着大卫子生怕他不小心掉下来。
“你真不和咱娘说?”大卫子不相信,看见玉兰点点头就从树杈间拿下一条腿来,“你得保证向maozhuxi发誓不和咱娘说我才下去!”
玉兰哭笑不得,只好举起拳头发誓:“maozhuxi啊,俺向你老人家保证,绝对向俺娘说大卫子爬树的事儿!”她看了看大卫子,“这样行了吧?”玉兰笑起来。
大卫子这才放心,他一拧身子抱住老槐树下来,接过玉兰给他的两块糖一溜烟的向学校跑去。
三福子刚刚把喷雾器背起来要往果树上打药,就见玉兰骑着自行车来了,她把车子一支,举起袖子擦一把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的跑到三福子跟前
“书记找你有事叫你快回大队一趟!”玉兰打开自行车的撑子把车子交给三福子,“你带着我!”
三福子交代了韩二愣子几句就接过车子,让玉兰先坐上,玉兰说让他先上,之后自己跳上去就行了,三福子骑上车子慢慢的走,玉兰跟在后面轻轻一颠脚屁股就上了座子,三福子一弯腰,车子欢快的跑起来。玉兰看看周围,向三福子身边靠了靠,玉兰再看看周围又向三福子身边靠了靠,车子快到果园门口时她一下抱住三福子的腰,这时候,三福子身子哆嗦了一下,接着又哆嗦了一下。玉兰把脸颊贴在他的脊背上,三福子身上的汗水味儿和夏季那种热辣辣的味儿扑面而来,让玉兰不能自抑,她似乎听见了三福子咚急促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出了果园门口上了大路,三福子腻腻歪歪的骑得慢下来,此时正是下午两点来钟,两行蓬勃生长的杨树犹如密不透风的墙把炎热的阳光活生生挡在外面,三福子顿时觉得心旷神怡,他挺了挺身子,玉兰松开他的腰,就突然听见蝉声四起,寂静的道路一下子热闹起来。快到孙家墓田的时候,就听见从墓田里传来几声“咕咕苗”的叫声,玉兰吓得一缩脖子又搂紧三福子的腰。
“不就是一只烂夜猫子吗?有啥害怕滴!”三福子腾出一只手翻到身后捏一捏玉兰的鼻子,玉兰打一下三福子的手三福子就用脚叉住车子,他一推车把将车子在树边一靠拉着玉兰刚转到树后就一下子抱住她。三福子有些疯狂的举动让玉兰没有准备,她紧张的看看路的两头,闭上眼睛迎接三福子送过来的嘴巴。
“嘿嘿嘿,啊,啊,啊!”又一只猫头鹰阴阳怪气的叫起来,接着另一只猫头鹰唱和般“咕咕苗,咕咕苗”的叫唤起来,玉兰睁开眼睛兴致全无,她惶恐的看着孙家墓田,说:“大白天滴夜猫子叫啥?瘆人!亏着是白夜要是黑夜寒(还)不吓掉了魂儿啊!快走吧,书记正等着你捏?也不知道找你有啥事儿?”玉兰推开三福子的胳膊来到路上。三福子意犹未尽他接过玉兰递来的手绢擦擦脸抓过自行车。
还没到大队部门口,玉兰就下车去了玉米皮工艺编织组,玉米快要收割了,得为收玉米皮做准备,快走到编织组门口,就突然觉得不对。当时她到大队部找老阴天有事,书记正在接电话,她隐隐约约听见这个电话与三福子有关。果不其然,书记放下电话就让她去果园把三福子叫来,这样一想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于是这回身子向大队部走。
“全福,你个小婊子操的走鸿运,看来你那事儿落实了,等一霎霎(一会儿)县剧团的隋团长就来,你不是认得吗?就是隋太阳啊,现在人家成了团长了,你个婊子操的真走鸿运,要是他年时冬里(去年冬天)当了团长早就把你调去了!”老阴天把烟蒂仍在屋门后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年时(去年)冬里他说滴时候寒(还)认为是笑话,就木当回子事儿,你快刷刷炉壶子茶碗子,沏上茶,估摸着快来了!”老阴天拿起屋门后的地笤帚要扫,三福子急忙接过笤帚,“屋单场子(屋里的地面)挺干净,我就扫扫几个烟把,你快去洗炉壶子茶碗子吧!”
两人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是隋太阳从公社打来的,他说现在正在公社和许书记讨论关于样板戏的问题,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说是让三福子马上到公社去。
“那你就快着去吧,果园的事情你先别管了,对了,到了那里见了隋团长客气点儿哈,他是个大烟筒子,你去买盒烟,一盒就行!”老阴天吸一口烟一抻脖子咽进肚子里,老阴天丝哈一声接着鼻孔冒出两股烟雾,“对了,啵(别)忘了骑着洋车子去,算连,从我这拿一盒吧,你到供销社不一定买到,快去吧,事儿成了请请我就行!”老阴天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大前门递给三福子。
玉兰在大队部大门口向屋里瞅了一会儿,正想找个借口进去,突然看见三福子端着炉壶子从屋里出来到厕所跟前的那堆炉坑土(煤粉和粘土加水混合后在炉子里燃烧后的灰土)一甩,玉兰急忙向大门边一闪。不一会儿三福子急急火火的推着车子出来,还没出门口就上了车子,差点儿撞上在门口一边的玉兰。望着三福子远去的背影,她站着看了好长时间。
三福子从公社回来,太阳已经落山,路上看见稀稀拉拉收工的社员。从三福子走后不长时间,玉兰就有事无事到大门口的南北路上张望一下,顺着这条路往南不到十里地就到公社,三福子
“哎!全福,碰上啥好事儿连?看把你滋滴(高兴)!”孙咕噜子(咕噜,走街串巷焗盆子焗碗的匠人)骑着他那辆哗啦乱响的自行车下乡回家听到三福子骑着车子在唱《打虎上山》就使劲蹬了蹬车子赶上来,“咋?碰上啥好事儿连?是不是要和兰子办喜事儿啊?也该办连,到了时候连!熊孩子寒(还)害晓(害羞),这有啥害晓(害羞)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我操,啥东西!”孙咕噜子的车子颠了一下,差点儿歪倒,车后座的紫穗槐垛篓里焗盆子的家什哗啦一声,垛篓顶拴着的小手钻颠下来掉到地上。孙咕噜子急忙停住往后一看,是个小坑,三福子给他扶住车子,抓着后座把车子支起来,捡起小手钻放到垛篓上。
玉兰从玉米皮工艺编织组门口出来走到路中间向南张望一会儿,她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出来了。这时太阳已经从树梢滑向地面,归巢的鸟儿一个个地聚集在树梢叽叽喳喳的叫唤。隐隐约约听见村子里传来小孩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个庄边人家的小孩儿搬着屋扎扛着小凳子向村里跑去。玉兰一下子想起来今晚还有电影,于是就去关门,还没迈进大门,就听见远方传来钢钢啷啷的自行车响声,她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就见三福子和孙咕噜子骑着自行车一边说话一边向着走来,玉兰急忙去锁屋门,待他俩过了玉米皮工艺编织组门口才掩上大门锁上回家。
玉兰刚进门,常青她娘大抓腚晃着黄盆般的大屁股后脚就进来了,玉兰她爹爹钢珠铃正好来家,看见大抓腚就说:“他婶子快屋里坐!”,玉兰她娘翠花听见说话声急忙从饭屋子出来,她撩起围裙擦一擦手上的水过来哈哈笑着就拉大抓腚的胳膊看看天:“哟!今日这是刮滴啥风啊?把你这尊神刮来了?”说着就拉着大抓腚往屋门前的屋扎子上坐。
“浪逼,木正经,和你说正事儿!”大抓腚凑到翠花耳朵边, “三福子她娘早就托我来问问你啥看法,阔(可)是忙老是抽不出空来,我看三福子和玉兰的事儿得赶紧檦子(就是赶紧)!”大抓腚笑着挤挤眼扭翠花一把。
“走走,咱到屋里去!”翠花一听是说玉兰和三福子的事情,自然非常欣喜,她非常喜欢三福子这孩子,她正愁着聘谁做媒人到三福子家说说这事儿,没想到大抓腚不请自来,这让翠花万分欣喜,她拉着大抓腚朝屋里喊:“她爹她爹快拿烟来!”
“婶子!”玉兰从小北屋出来看见大抓腚急忙和她搭话,“常青给你来信了忙(么)?她挺好吧?”
“来了来了,信上寒(还)问你捏,你俩不是你写信给她她写信给你吗?她现在成了部队啥团滴文艺骨干,也就是唱歌滴!”大抓腚挺着胸脯,两眼放光,本来撅着的大屁股看起来小了许多。
“是文工团,常青来信和我说了!”玉兰纠正。
“对,兰子你说滴太对连,是文工团,文工团,看我这脑子, 对了,玉兰,国庆节准备定亲这事儿木和你说吧?她说这孩子是个什么股长,好像是个营级干部,过几天就领来家让俺看看!”大抓腚声音很高,她恨不得让全大队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儿。
钢珠铃从屋子里出来递给大抓腚一根烟,大抓腚接过来看了看夹在耳朵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撕开抽出两根,一根给了钢珠铃,另一根叼在嘴上,“大青子给我寄来的,先抽这个!”
两人一对火点了烟就到屋里坐下,玉兰在大抓腚拦着她的脖子说:“婶子,你叼着烟卷的做派真是英俊潇洒啊!”
翠花伸手打玉兰屁股一下,说:“死妮子,和你婶子木(没)大拉小滴,你起来,压滴你婶子喘不过气来曼!”
“我看兰子和三福子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将才(刚才)我说是赶紧檦子(就是赶紧抓紧)是因为今过上午我听说县京剧团相中了三福子,要调三福子到剧团专门唱戏,你想啊,三福子进了京剧团说明啥?预示着这孩子端了金饭碗吃了商品粮,那咱大兰子寒(还)不跟着沾光啊?”大抓腚拍拍玉兰的手,一团烟雾从她嘴巴里喷出来。
“熊婆子我说到后晌来就是不听,有事心里鼓鼓不住,木舀上碗就浪得着跑出来,寒(还)待叫人家管饭曼?”几个人正在说着就听见大门哗啦一响,常大宝叼着烟卷倒背着手进来了。
钢珠铃出去一看,见常大宝来了就招呼翠花炒菜,大抓腚觉得不过意起身要走,翠花拉着不让,说是你哥俩老长时间没在一块喝酒了,那就坐下来喝两盅,常大宝和大抓腚没法推辞,只好坐下来。
翠花摘下屋檐底下挂着的那串腌制后风干的蝉蛹,解开结头从上面撸下三十来个放在清水里洗了洗,又交给玉兰两毛钱到生产队菜园买茄子和辣椒。大抓腚和常大宝摸清了玉兰爹娘的意思就没敢呆很长时间,从玉兰家出来就上了三福子家。
钢珠铃虽然相信三福子真的有唱戏的天分,虽然年前隋太阳就说过要从基层选拔人才到县京剧团当专业演员,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钢珠铃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那类人,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所闻他是不轻易相信的,于是就想到老阴天家问个究竟,老阴天家的大门掩着,钢珠铃在大门里瞅了瞅,家里没点灯,到街上站了一会儿也没见老阴天家里人。
钢珠铃低着头恍恍惚惚的向电影场子走去,走着走着一抬头,竟然进了大队部的大门,办公室亮着灯,老阴天正在和小胡齐抽烟喝茶聊电影,聊着聊着又转向样板戏,钢珠铃犹豫了一阵子就没进去。
正在钢珠铃转身要向大门方向走的时候,就听见老阴天咳嗽一声,钢珠铃看见老阴天从屋里出来在厕所不远处一站就哗啦哗啦撒起尿来,钢珠铃突然感觉来了尿意,他憋着看见老阴天进了屋子就跑出大门外一处旮旯里解开裤子腆着个肚子刚要撒,就听见有人骑着自行车哼着《打虎上山》来到大队部门口,钢珠铃看出来是三福子,于是忍住难受把尿收起来。三福子下车,推起车子向门里走去,钢珠铃提上裤子系好腰带跟了进来。
“叔,车子放外边寒(还)是我给你推到小北屋去?”三福子把车子支起来进了屋问老阴天。
“拽(放)到天井吧,来来,说说隋太阳和你咋说滴?”老阴天起来招呼三福子,“刘全福可是咱全公社的人才啊,听说全县从下面只选拔两个唱戏人才,三福子就占一个,了不滴了不滴!”老阴天对小胡齐直夸三福子,小胡齐急忙站起来和三福子握手。
“啥时候去县里报到?”老阴天给三福子倒一杯茶水,三福子急忙接过茶碗放在桌子上,拿起炉壶子给老阴天和小胡齐倒水。
“隋团长说是要到后天!”三福子从口袋里掏出烟放在桌子上。老阴天一看,说:“你这孩子,这盒烟木给隋团长拽(放)下啊?咋又拿回来了捏?”
“给了,阔(可)是人家隋团长坚决不要,叔真滴谢谢你在隋团长面前推荐!”三福子说。
“嗨!俺向隋团长推荐了你不假,问题是你得顶台啊,你要是不顶台,一副破锣嗓子,我就是再推荐也白搭!”老阴天递给小胡齐一根烟。
“全福同志,我看过你的戏,尤其是那个打虎上山一段,啧啧!那个过瘾啊!一招一式看了就热血沸腾!了不起了不起!赵书记,你真是伯乐再世啊!你这样的书记真是打着灯笼难找,真难找!在你这样的书记手下当社员真滴享受安定团结之福啊!”小胡齐竖起大拇指夸了三福子又夸老阴天,把老阴天捧得心花怒放。
钢珠铃趴在窗台上一听,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他悄悄离开窗子跑到大队大门外,他感觉两脚轻捷的好像生了风一般,恨不得一步到家马上告诉老婆翠花。
钢珠铃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门子哗啦一下开了,不一会儿听见老婆翠花说:“她婶子快进来,你说你哥呀?他出去老是姐(老长时间)了,也木说是干啥,俺妹摸着(估摸着)快回来了连,快进来坐坐等等,他一霎霎就来了!”
“三福子他爹和他娘的意思是先把亲定了,你看行不行?”钢珠铃前脚刚刚迈进屋门口,大抓腚就站起来跟他说,“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晚了,夜长了梦也多了就不好办了,你说俺说滴对包(吧)?你是知道滴,剧团漂亮滴大姑娘有滴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麻烦,这过(个)理不用俺多说了办(吧)?”大抓腚看见钢珠铃有些犹豫,就一下子抓住要害,因为她知道钢珠铃最看重的是女婿的身份,他曾经夸出海口说给他姑娘玉兰找个吃国家粮的,最次也得找个是当兵的。三福子现在的状况就是一块香饽饽,多少人正瞅着呢!要是钢珠铃一犹豫那可后悔也晚了,虽然三福子和玉兰是自由恋爱,俩人好得已经掰不开脚丫子。三福子他爹爹拴住,他娘大水杏也非常很喜欢玉兰,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万一有人插一杠子进来这事儿就复杂了,不是稀罕三福子家给的那些多礼物,而是自己的面子,以前常青在家时虽然常青在大队干事儿,但是没人瞧得起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常青上了部队,进了文工团,成了国家的人,而今又找了个军官,现在她大抓腚走在街上,多少人巴结着和她说话呀!就连高高在上的老阴天赵德云还得高看她一眼。三福子和玉兰这事儿一个是全庒最俊的姑娘,一个是全庒最帅又最有前途的小子,人家马上就成为专业演员吃上国家粮啦!上门说亲的还不挤烂了门子呀!她要把这门亲事给撺掇成了,从今往后在庄里就受敬重了!
“她婶子,你说咋整整就咋整整!”钢珠铃把还在冒烟的烟蒂插进烟袋锅子举起来抽一口。
文章评论
燕儿翩翩飞
鱼哥小年快乐![em]e112[/em][em]e112[/em]
白色的罂粟花
老师小年快乐![em]e121002[/em]
月满西楼
坐下欣赏
深谷幽兰
时间真快,又到了除夕。此刻,空气正飘荡着羊年的喜庆,也祝你在新的一年如意吉祥,幸福和美
燕燕
春节快乐,鱼儿。[em]e177[/em]
悠珺
鱼儿老师:新年快乐!
微微一笑很倾城
飞鱼老师,新年快乐!
月满西楼
羊年喜气洋洋!大吉大利!事事如意!
静若幽兰
[em]e6105[/em][em]e6105[/em] 鱼儿老师新年快乐~!!
午夜的飘雪
鱼儿老师,新年快乐,[em]e177[/em][em]e160[/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