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袖

     风暖了，草儿绿了，又要到清明了，该去看看你了，妈，我想你，你在那边好吗？

    你走的这两年，“妈”这个字成了我不敢碰触的字眼，一碰，心就生生地疼，就哭，也曾暗地里骂自己没出息，四十来岁的人了还想妈，还哭鼻子，可我就是想你，即使你老了，痴了，傻了，可是有你在我依然会觉得自己是个有妈疼的孩子。病了去你身边夸张地哼哼几声，心安理得让妈担心让妈照顾，疼得就轻了就淡了。委屈了奔到你身边大哭小叫，让妈宠宠再听妈几句劝慰的话，心就平了气就顺了。烦了跑你跟前抱着你的胳膊嚷“妈，我闹心！”，你无可奈何地笑着应“那咋整，妈给你拿钱去买件衣服就好了！”“不去！”---“妈，我闹心！”“这死丫头，比小孩还让人生气，明摆着磨人呢！”然后你笑我也笑，就不烦不恼了。有妈多好啊，有妈，我就是孩子，有妈，这心就暖着，热着，满着，这心就有了着落。

妈，每次逛街，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卖中老年服装的摊位前停留。这件小碎花的上衣，你穿着一定好看，也一定喜欢；那条裤子，裤脚绣着花，配那件小花衫很适合，更重要的是，腰部是橡皮筋松紧带的，这几年，你年岁大了，大小便都急，等跑到厕所的时候常常因来不及解开腰带而脏了裤子，松紧带的就方便了很多，不但脱穿方便，还不会勒着。你一直是个爱美的老太太，虽然老了，背驼了，可穿衣服依然比别人有样，总有人夸你穿的衣服好看，你就会美滋滋地说：都是老闺女挑的，我老闺女可会买衣服了！那几年，我常跟姐姐们说：妈没什么喜好，不讲究吃不讲究喝，就爱美，现在的衣服也不贵，妈喜欢，就多给她买几件，妈这么大岁数了，咱几个闺女得让她高高兴兴的。你也常常理直气壮地跟别人说“我老闺女让我挑新的、好的穿！”那几年你基本是隔年衣服就不再上身，穿的比我们还要好，还要时尚，根本不像八十来岁的老太太。我们常逗你“这漂亮的老太太是谁家的呀，穿得多洋气多时髦呀！”你气得说“这一帮傻丫头，咋还拿妈寻开心呢！”说完之后你又抿着嘴笑“我命好啊，有一帮好闺女！”

妈，这两年莲花湖建得更好了。你在的时候，我们每年都要开车拉着你来几回莲花湖，我坐在桥栏上拍照，你也学着侧身坐上去，吓得我一边让外甥抓紧按快门，一边急着拉你下来，姐姐们哭笑不得，半是气半是急地说“这老太太，还把自己当年轻人呢，万一掉湖里可咋整！”还记得吗，我们四个闺女围着你坐在木板上，身后是盛开的半塘荷花，外甥端着相机一边找角度一边耍贫嘴，逗得我们哈哈笑，那笑就有点张狂，有点傻，现在翻出来，看着看着心就酸酸的。今年夏天，陪六姐去玩，经过那条通向凤冠山顶的石级小路，六姐指着路旁一处开着的野葵花花丛说：记得不，那年开原的张姐来看妈，我们在那照了好多照片！刚刚说说笑笑的姐妹俩，瞬间就沉默了。妈，现在你老闺女的家搬到了莲花湖对面，几分钟就走到了，我可以天天陪你去莲花湖散步了，可是你却不在了，女儿的脚步也懒了，虽然那么近，那么美，可我却很少停留。

妈，你在那边还好吧，我想，从小就聪明伶俐的二姐一定会像我们一样照顾你的，几个大娘在世的时候常说我像二姐，说二姐乖巧、懂事，惹人疼，我对没见过面的二姐充满了好感，你跟她说，她小妹妹常念叨她，让她好好照顾你。还有我哥，他心口疼的毛病好了吧，你管着他点，让他少抽烟喝酒，对心脏不好，那么大的人了，别总让爹妈担心，除了这点，我哥还是是满孝顺的，从不顶嘴，有啥好吃的也想着你和爹，对我们也好，我还记得那些年他陪我们玩，下河抓蛤蟆，上树掏鸟，拿回来给我烧着吃，有病了也是哥背我去医院，他的好我记得呢！还有我爹，还喘还咳吗，爹最疼我了，怎么魔他他也不生气，他还喜欢剔光头吧，多少年了，他硬硬的头茬儿扎手的舒适感还在呢，你告诉爹，他老闺女还记得他放牛时给她采的托婆呢，他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一直想着念着呢。爹身体一直没你好，你多照顾他。我们姐几个有时候说起你，说到伤心处就互相安慰：妈在那边也会很好的，有咱爹陪着，还有哥和二姐照顾，不用咱们挂念。咱们也好好的，别让妈惦记。

妈，我们姐几个现在都挺好的，大姐的病很稳定，五姐搬到大连儿子那了，四姐升级当了奶奶，你那几个外孙子工作、生活一个赛一个的好，你最得力的一个外孙子还添了双胞胎儿子，还有你当眼珠子一样宝贝大的孙子今年也得偿夙愿，工作调动得很满意，你孙媳妇还野心勃勃要当副校长呢，一家三口很幸福，咱家的门户终于有人顶起来了，我们都跟着高兴，你就放心吧。

妈，清明我们都回去看你和爹，多送些纸钱给你们，换季了，你和爹添几件衣服，给俺爹也打扮打扮，爹年轻时帅着呢！

妈，你在那边，我们在这边，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