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

霜降过后秋已至深，晨起甚至能感到风儿有些凉的透骨。踩着满地的落叶，耳膜里充盈着沙沙的声音，飘忽的记忆又翻到了二十八年前青州王母宫职业学校的围墙外面,那时的我刚刚结婚不久，还两地分居，情怀里总挂着一丝少女的忧伤，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也是这样深秋的季节，我常常一个人踩着校园外麦田里那长长的麦垅，透过公路边白杨树那稀疏的枝叶看远山的夕阳，田垅上那个孤单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那个时候我常想家、想母亲、想远方……

职业学校的校长姓杨，是个很爽快的中年人，为照顾军人家属特意给我一间单人宿舍，宿舍在校园的东面紧挨着车库，再往东便是学校的一大片实验田了。那时学生晚上住校，但宿舍在马路对面的院子里。校园里没有路灯，学生放了晚自习后校园里黑魆魆的，我一个人一般不敢轻易出门，晚上睡觉也是关了插销再拿根半粗的木棍把门顶起来才安心。那一年冬天，有场雪下的特别大，我宿舍后面的积雪半个多月都未化开，从宿舍西边那条小路到我宿舍的后窗下不知在什么时间被踩了一行大脚印子，当时我并没有发现这个可疑的迹象，校长却发现了，但当时校长并没有告诉我，怕我害怕，是后来爱人回来给我办随调手续校长请他喝酒时才跟他讲了这事，校长说我走了，他也就不用再为我操着一份心了。现在想想那位外表粗拉的校长还有着一份细腻的心怀，的确不容易。

在王母宫职业学校呆了两年，第二年有了女儿。在我去部队休产假期间，学校在西院新盖了宿舍，是那种三间平房带一个小院的格式，等我回来时宿舍已经分完了，没有分给我，我也没去找校长要，总觉得自己才参加工作不久，不好给领导找麻烦。后来听同事说本来是有我的房子，后来被两口子都在学校干临时工的电工夫妻要去了，据说他们去校长那里哭了好几回，后来校长就心软了，虽然他们是临时工也给了他们，那个年代正式老师和临时工待遇上还是有区别的。
   我带着五个月的女儿去上班时，学校给我安排了老教师们腾出来的两间旧宿舍，位置很偏，在校园的最西南角，且又低又矮又破，外面一间的门都关不严实，冬天需要掉一块棉毯子挡风。那时的我们都很年轻，经验少，房子没打扫好就把孩子一起带去了，他忙着给我收拾房间卫生，而我只好把孩子抱进了办公室里，湿了的尿布也只能搭在了办公室里凉毛巾的铁丝上，几个女同胞没有异意，她们都喜欢孩子，而那个唯一的未婚男主任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了，还客气的提了个建议，当时我觉得是那男主住不大尽人情，现在想想也确是自己做的欠妥了，毕竟那是好几个人一起的办公室。

天冷了，当他把学校分的过冬的煤炭合成煤饼后，他的假期也就到了，他归队后小妹从老家来帮我带孩子。两间破土房，一个小抱窝鸡炉子，两张拼在一起的单人木头床，一张从家里带去的折叠饭桌就是全部的家档。收了白菜时公公用自行车跑五十多里路给我送去了一筐白菜，看到我们娘三个就那么简单的生活，回去后跟婆婆念叨了好几天，公公是放心不下我们。黑黑的墙皮，低矮的窗户，昏暗的灯光，伴随女儿时而的啼哭声，渡过了86年的那个冬天，那个冬天里令我最难忘的是小妹回老家取东西的那个周末，诺大的校园就剩下我跟女儿两人，高大的白杨树在西北风里呼号着，像把我的灵魂也刮走了一样，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时间被无限的拉长着，孤独感被成倍的放大。黄昏前算着小妹快回来的时间，哄女儿睡着后跑到马路上站在寒风里傻傻的等着小妹回来，那种盼亲人归的感觉到现在还刻骨铭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悲秋的情节被生活、工作、孩子、家庭所淹没，心佛仿被生活掏空般，不认同唐人“自古悲秋皆寂廖，我言秋日胜春朝”的积极，也没有在多雨的深秋捧一杯香茗凝望窗外雨丝叹息的落莫与伤感，日子无喜无忧。然而就在眼下这个缤纷的季节，那种久违的忧伤复又爬上心头，缠绵的吟唱，无止无休：“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