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记忆,永远铭刻心底

个人日记

 
上班的日子里总是有理由忙,往往无暇翻找过去的时光。现在的时间是大把大把的,回忆,也就自然而然地伴随着我闲度生活的每一天。
   
昨天清明节大雪纷飞,那种狂舞一点都不逊色于严冬,今天却天空清澈、阳光明媚。光线照耀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心情也随之明亮着、惬意着。
打开书柜,拿出几本相册看看,随手把搁置了很久的一摞信件也拿了出来。这是23年前我在中央民族学院(现在更名为中央民族大学)在职培训一年期间与丈夫书信往来的一部分,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竟然没有全部销毁,留下这一小部分的信件中,竟然夹着一封父亲写给我的信,还有母亲写给我的便条,以及大女儿用稚嫩小手歪歪扭扭写给我的信。

坐在床上,任由阳光温暖地眷顾,戴上100度的花镜,读着信件,重温那段铭刻心底的记忆。

1991年9月初,中央民族学院与加拿大西蒙弗雷泽大学有个合作项目,即联合办班一年,旨在为民族地区培养人才。当我接到组织部通知让我去培训的时候,已经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了。时任民族宗教事务局长的我,不可能有一大堆推辞的理由,只能听从组织上的安排。丈夫当时在公安局刑警队工作,忙得没有白天黑夜,照顾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有自己的父母亲了。当时大女儿阿群7岁半,刚上一年级,小女儿贝贝不足5岁,正在上幼儿园,要撇开孩子离家一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丈夫心里是什么滋味,幼小的孩子心里又是什么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好在有父母亲鼎力支持着我。

学习期间很忙,课程也较多,每学期四个月的教学,中方与加拿大分别授课各两个月。白天在忙碌中一晃而过,可是到了晚上,想念孩子的心痛和无奈无时不在折磨着我,为了不影响她人休息,我只能趴在床上,点着台灯悄悄给家人写信,哪怕泪水滂沱,也不敢放肆大哭。也许,嗓子经常犯堵犯痛的毛病就是那时候形成的吧。

无论我与父母亲的书信往来还是与丈夫的书信往来,主题就是孩子,总是想多听听孩子的成长过程,哪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得自己给父母亲的信件中,是否像小棉袄似的贴心着父母亲?是否把父母亲放在首位去关心去请安?我只能通过现存的与丈夫书信交流中看出,内容除了孩子就是孩子,一点儿都没有夫妻间的思念和缠绵。由此我想到,当初自己强烈的思女之情是不是淡漠了对父母亲的感情?想到这里我有点后怕,如果是这样,当初父母亲会怎么去想?是不是我在无意中伤了父母亲的心?而宽厚的父母亲却因顾及我对孩子的思念而只字不流露埋怨我的情绪?我真的有点害怕,害怕我欠父母亲太多太多... ...我的心被揪扯着,又像被绑了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我的心却一点儿都亮堂不起来。

我的成长进步来自于父母亲的鼓励,我的温和谦逊来自于父母亲的教诲,我的坦诚大度来自于父母亲的垂范。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大学毕业那年回到家乡教书,第一堂课就是讲给父亲听的。父亲端坐在客厅沙发上,认真地听我从头到尾的授课过程,然后指导我在走进教室的步态、表情上,在讲课的语调、语速上如何去改进去做好。还有一件事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忘却,那是1994年1月初竞选副旗长的人代会上,已经离休五年的父亲仍然被邀请参加会议,他坐在主席台上,我是列席人员坐在最后一排旁听。其实父亲本意是不想让我参会去,因为那次选举副旗长是拿我当差额,通过组织层层统一口径,落选非我莫属。我知道父亲担心我参会目睹这个结果会经受不住压力和打击,其实父亲应该知道他的女儿是能够经受这一切的,在经历过文革这样大的折磨受辱后,还有什么不可以从容去面对?坐在台下,感觉父亲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为了让父亲放心,我昂起头来,坦坦然然地迎着父亲的目光,这是我们父女之间一次非常默契的心灵交汇,父亲的信任和关爱,我的从容和镇定,在心有灵犀的对视中,得到了无限的诠释。那次选举,我没有落选,真的出人意料,组织意图竟然被民意篡改了。我,堂堂正正地当上了副旗长。这种情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使在以后的选举中也偶有苗头出现,也被强大的组织遏制在萌芽状态之中。

思绪在不知不觉中飞的很远,这是发生在我从中央民院培训回来一年半以后的事情了。话题仍然切回到我在北京学习这段时间中。我之所以能够安心完成学业,与父母亲全力支持有着绝对关系,孩子放在娘家那里我格外放心,因为,父母亲是我强大的后盾,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

在北京脱产学习一年的时间里,父亲极少给我写信,倒是母亲的信很多,因为孩子们总是嚷嚷着姥姥给她妈妈写封信寄去。父亲尽管来信不多,但总是给我力量,这封信主要就是告诉我去参加内蒙自治区人代会的有关事宜。那一年,正是我履行人大代表职责的最后一次会议,届时,我这个连续担任两届即第七届第八届的内蒙自治区人大代表即将完成历史使命。父亲虽然在信中征求我的意见是否去内蒙参加会议,但是我知道,父亲他是希望我去参会的,父亲在旗里连续担任三届人大主任,老人家对人大工作充满着感情和责任。现在回想起来,父亲1995年3月去世后出殡的那一天,正是我旗召开人代会的第一天。那一天,开幕式整整推迟了两个小时,只是为了给我父亲送行。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上,也再一次印证着父亲与人大割舍不断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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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父亲的信,泪水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工作了一辈子的父亲,为了减轻我的负担以及内心压力,不顾一切繁琐,承担起我的两个女儿的饮食起居。每逢周日休息的时候,也是父亲最累的时候,老人家怕两个外孙女思念母亲,就经常带着她们出去散心。和我女儿一起的,还有我的一个侄儿、两个侄女,她们几乎都是般对般的年龄,相差也不过两三岁。那时候,母亲已经离休7年,年龄与我现在的年龄刚好相同,父亲比母亲大三岁,也已离休回家两年。五个小孩儿在我的父母身旁整天不离左右,父母亲当时的身心疲惫我能想象得出。就是现在,我的脑海里也经常浮现这样的情景——父亲用达斡尔语问孩子们:谁去老干部局玩?5个小孩子纷纷举着小手嚷嚷着“我去,我去”,然后,一帮小不点儿不离左右地跟随着我的父亲向老干部活动中心走去... ...

阿群立世早,也懂事儿,我这个妈妈当的粗心,反而锻炼了她的自理能力。阿群常常把自己写给我的信夹在姥姥、姥爷的信件里。
阿群想念母亲,又怕母亲替她们担心,就时不时的写信给我,介绍自己情况,介绍家里情况,就连修炕、换炕布都告诉了我。那时候我们住在平房,冬天取暖全靠炕和火墙,每两年就得收拾一次。阿群知道这种活儿是家里的大事,能把这种大事告诉我,让我放心,可见孩子的用心和立世。

有一封是这样写道:妈妈您好:我想您,您不在家,我听爸爸的话,这几天我在姥姥家住,在姥姥家吃。有的时候我回来看看爸爸,也有的时候我在家睡。妈妈我在学校学习还行。妈妈我还有一个星期就kao qi zhong shi了。妈妈您身体还好吗?妈妈我们生活的还行。好了,就说到这里吧。阿群 10月3日


 


这是我离开家里20天后女儿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尽管个别字用拼音代替,但是基本意思表达出来了,孩子知道我想她们,所以在信中努力介绍她们姐妹的情况。23年前,在一个师资很不起眼的小县城,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能写出这样的信,足以让我欣慰不已。女儿的第二封信没有注明时间,从内容上可以推断出11月初左右,信的一侧已经撕掉了,但是知女莫过母亲心,我能够读懂女儿完整的意思,她是这样写的:妈妈您好,我的信您收到了吗?贝贝已经长大了,也听话了。妈妈我和贝贝现在还在姥姥家住,在姥姥家吃。妈妈以后写信不要写连笔字,我认不出来。家里已经把kang xiu好了,也pu上新kang布了,天都冷了,我们也多穿点了。爸爸说,到冬天再给我买一双mian鞋。紧接着,12月13日,阿群又写了一封信:妈妈:您好,我们收到您的来信了,也收到文具盒了,我12月15日就kao试了。妈妈您给我买点橡皮。贝贝听话了,我现在在姥姥家住,爸爸有时候还给姥姥家拿桔子和苹果还有雪gao,讲故事的ci带收到了。 这封信的后面还画了一幅画,一座房子,房子的前院有树有花儿,一个戴着红领巾的齐耳短发小女孩在房前站着,天空画有云彩,有太阳,有飞翔的小鸟。我知道,阿群想我了,想家了,她盼望我早点回来,这样,她就可以回到一个属于她的、与父母亲和妹妹一起生活的完整家庭里。





小女儿贝贝小,不会写字,但是她缠着姥姥替她写几个字,就这样,母亲按照贝贝的口述,如实写道:贝贝的口诉  妈妈快点写信呗,我都着急啦。给买巧克力,还买别的画报。还买一个电子琴吧。再买一个玩具。以上贝贝的原话,他硬让我拿笔和纸,他说一句我记一句,把这单给你邮去。

母亲的字体工整圆润、苍劲有力,很得旗委大院人们的赏识。母亲离休前一直在组织部工作,负责机要、收发、档案,五、六十年代的干部调整,均由母亲一纸书写来完成人事调转。好多老同志都说,认识母亲,都先是从母亲的字迹中开始的。据说,当时有一位妇联主席,特别欣赏母亲的字体,下功夫去学,以致后来和母亲字体别无两样,她现在是政协退休的副主席,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曾经与母亲同在公安工作,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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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看完家人的来信,心里翻江倒海。时隔23年,父母亲已经进入天堂,留给我的,除了学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友善宽厚的为人,大方透明的处事,一眼望穿的诚挚,刚正不阿的气节等等,已经再无其它实物。唯有这封看得见摸的着的信件,还留有父母亲的体温,留有父母亲的关爱,留有父母亲的期望。我小心翼翼把这些信件整理好,重新标注日期,又放置到原有的信封里。

此刻阳光仍然明媚,甚至有些耀眼,屋子亮堂堂、暖融融的,刚才那一点点的纠结也随之融化。虽然父亲走的早,但是现在已经有母亲相伴,我想,老人家一定会在天堂里恩恩爱爱地生活着。

有些记忆,因为有父母亲的影子而让我倍觉刻骨铭心。相信有缘,来世我们还会成为一家人,不过,我想当父亲,像父亲那样担起男子汉的责任来,为了家庭,为了孩子。我想当父亲,把父母亲予我的恩泽在来世里回馈给他们。

                                     2015·4·6上午初稿
                         2015·4·6子夜完稿

 
 
 

文章评论

子期

抢沙发,祝贺朋友又出新作!

海棠无香

姐姐这20多年前的记忆是美好的,不管它是对家人的[url=http://www.sanwen.net/sanwen/shanggan/]牵肠挂肚[/url]还是快乐的,它都是不可磨灭的。记忆才是真正的[url=http://yongheng.sanwen8.cn/]永恒[/url]。姐姐这些的记忆的画面,老父亲的关爱和嘱托,母亲对孩子的悉心照料,乖巧女儿的稚嫩话语,姐姐对事业和工作的奉献,都让我感动,让我心疼,让我敬佩。。。

墨默吴

回忆,很美好,很动人,但有时也太重,让人情绪波动,有时让人有点不能承受之重。[em]e179[/em]

宝贝

收集的信件,回忆的是时间和亲情。你真厉害一呀,信件能保存到现在,真应该把你的做法传给下一代。

寒松

今天上网本来是想看眼股票就下去,没想多呆,因为明天也出们,事情很多。可一上来就听子期说你发表新日志了,赶紧过来拜读。 读完之后心里就像打碎了五味瓶。因为我们都知道,在那个年代工作就是我们的生命,所谓的工作其实就是党的事业,这些在我们思想上灵魂中是根深蹄固的,只要任务一来,扔下一切都往外冲 。更何况你是党的后备干部。我们都知道,事业的成功,没有艰辛的付出是成不了功的,在那个年代无论男女,所以谁成功谁就要失去家的责任。好在那时朋友还有父母在帮着管孩子,但骨肉分离那是可想而知的,啥时想起啥时都会心酸。这就是过往,这就是永远抹不掉的记忆。好在你还留下一部分手信,有助你的回忆。都说回忆是美好的,其实苦辣酸甜都在里边。 好了我俩都要出门了 ,那就让我们幸福在当下,快乐每一分吧。祝好!祝我们顺利!

岁月如鸽

无心中的有心,保存下来了这些珍贵的痕迹和记忆。回忆中有着美好,但不乏压抑和沉重,读着文章和文物一样的信件,眼睛真是感觉有点发涩。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一晃几十年就这样过来了。文章篇幅很大,很有感染力,真是感觉到了大姐是用心来写的。不过说句实在的,建议以后缩小篇幅,尽量书写一些生活进行时,毕竟您这个岁数了,过量的精力投入,于身于心都是无益的。现如今初春的季节,闭上眼睛静静的听听朱自清的《春》,会感觉轻松舒爽很多的。如有不妥,敬请谅解!另祝健康顺利!

星空

郭英,拜读你的文章后,感动的同时,思绪万千。附上我清明祭拜有感。父母之恩,重于泰山。每次祭拜,犹如见面。音容复现,思念难堪。泪湿衣襟,二十一年。悔恨当年,忠孝不全。唯有鲜花,表我情感。

无悔

这篇文章更感人!早晨在手机里读完,感动的泪水一直擦不完。父母高贵的品质,对你学习工作支持,你本人的才华出众,年幼孩子的纯真栩栩如生的展现在读者的面前!从内蒙到北京你和孩子的心时刻相连不知是怎样熬过来的。由此更上升到父母对自己的养育之恩。清明刚过,让我们共同祝愿他们在天堂尽享永恒的幸福!保佑你和家人平安吉祥!

愚人

朋友你好,因为出门去了台湾,所以有一段时间没有上网,今天打开子期、寒松、和你的网页看看你们有没有新的动态。打开你的网页第一眼就看到了你新的作品我高兴极了马上拜读。看了你的文章我很是感动,你的父母是优秀的少数民族干部,他们的一生都献给了革命事业,同时也影响了你的人生。你在得到父母爱的同时,也继承了你父母坚毅的性格和对工作极端负责的精神。为你今后的工作和奋力进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你的拼搏是你父母工作精神的再现,我们这一代人为了工作愧对我们的孩子,但我们可以挺直腰板说:我们对得起党,对得起对党的事业。我相信你的两个孩子一定也会像他们的老爷、姥姥一样,经营好自己的事业,以实际行动报答你们对他们的爱。[em]e160[/em] [em]e163[/em] [em]e183[/em]

清水

不念不想,一念难刹车。伯父无憾,姐姐太优秀了。清水仰止。

紫嫣

大姐,看到这篇新作,让我想起了巴大爷,大娘,心情非常激动。祝大姐,姐夫身体健康,开心愉快。

紫嫣

呵呵,我们都要保重身体,向往美好[em]e112[/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