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暖

照相
文 王鲁迅

是证件照。大概没有几个女孩子肯将自己证件照拿出来示人。呆板，实在，不容你有格外的表情或动作来加以修饰，背景单一，最主要的是，拍照的人太随意。他不会告诉你怎样做会美一点，而是按照他的框架让你左肩耸起，下巴微抬，小腹略收，背部挺起。
走进照相馆的时候，满头大汗。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时间的紧迫促使自己加快了步伐。这次虽不是特别正规特别严格要求的证件照，但它一定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好看。为什么呢，因为它会经过他过目。
跟随摄影师上楼，是后来改造的两层小楼，上面一间是狭小黑暗略微潮湿的摄影棚。楼梯是木质的，窄而陡，穿着高跟鞋往上走简直像探险。后面跟着摄影师。为了转移她因为恐高而十分紧张的情绪，她主动跟他搭话“你要把我拍好看一点哦。”
终于到了。几层楼梯而已，总共不过三米高，像走了很久。
“你这么多汗呢？”摄影师盯着她的脸问。
她难为情地笑笑“没什么，夏天嘛。”
犹豫了一下是将头发披散还是扎起马尾，也听从了一下摄影师的建议，后来扎成马尾。
“挺好看的。”待她坐下后，他说。她坐着，挺胸，收腹，然后微笑，盯着镜头，很久，气氛慢慢变得尴尬。
怎么不拍呢？她想。
又等了大概五秒。摄影师放下相机，走近她：“衣领有点歪。”
他帮她扯了扯衣领，又退了回去。
“不行，还是有点歪。”摄影师眼睛看着镜头说。
她自己用手按照他的旨意整理了一下衣服。当真这么严格吗？没关系吧？
镜头前面是一片漆黑，她望着镜头，希望快点结束。他不紧不慢地将眼睛藏在镜头后面，又是几秒，他移开相机，对她说“不行，去擦擦汗吧，汗太多了。”
她有点不耐烦但又不好流露出丝毫不满，毕竟，是给自己拍照呢，毕竟，照片的美丑绝大多数取决与他的态度呢。
离开座位，顺手拿了搁在旁边桌上的纸巾，对着镜子，将脸上的汗擦拭干净。这个时候她不忘检查一下自己的妆容，还好。
重新坐下的时候，再次出现了新的问题。又是衣服。摄影师两步走过来，伸手去拉她的衣领。因为是夏天，衣领不算高，再低一点，便可看见白花花的胸部。他故作认真地半蹲在她面前，左扯右扯，手指夹着她的领口在他的视线里来回移动。
她的汗又一下子冒出来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说“算了吧，我不拍了”，还没开口，大概烦躁的表情被察觉，他退后两步，咔嚓一声“好了。”
好快呀。这就结束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她在前面，他在后面。她再次搭话“一会给我先看看吧。”
到了一楼，有其他工作人员在电脑前工作。她向他凑过去“给我看看”。
他翻出照片，点击，放大。她皱着眉摇头“哎呀，真是不好看。”
“还好。”轮到摄影师不耐烦了。他收起相机，态度冷淡了不少。
“算了，这样吧，我把几年前的证件照调出来，帮我翻拍吧。刚拍的不要了”她说。
“可以。”没想到摄影师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
在电脑上调出几年前的证件照，交代了尺寸背景颜色张数，她付了钱离开。
没有与摄影师再有多的寒暄，她为他的拍照技术以及殷勤态度耿耿于怀。
取照片的时候，她仔细看了看被翻拍出来的证件照，除了翻拍效果有点模糊外，没有特别的地方令人挑剔的。
其实，挑剔又怎样，几年前的自己可是比现在年轻了好几岁呢。
揣着照片回家的路上，她想，人心隔肚皮，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对方是怎样想。管它呢，他只是一个工作人员。而会过目这张照片的另一个人，也许在他眼里，她怎样都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