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鱼

    朋友近日荣升祖母，满堂皆喜，我也在第一时间前往道贺。

    进屋，没有见到朋友热情的笑脸，偌大的客厅冷冷清清，只有初为人父人母的小俩口守着烤火炉，孩子爹低头专注玩手机，孩妈和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等候良久，后面开门声响起，朋友一脸喜气地抱着熟睡的小宝宝下来，我们凑过去观赏，夸赞，再塞上红包，朋友再次抱着孩子，消失在客厅转角处。

朋友进了卧房就不见出来，厨房里宝宝外公外婆在忙着午饭，客厅里小俩口延续着初见时的状态，我们继续枯坐。

有些无趣。

朋友家远在常德，我几次强压下打道回府的冲动-----还是混餐饭再回去吧。

    直到午饭时分，朋友才离开小宝宝，一边不停地道歉，一边在餐桌上短暂地陪了陪我们。筷子一放，祖母又进了宝宝房。

    我不禁有些疑惑：这养育了孩子的，到底是谁？

    饭后稍坐片刻，我去向朋友告辞。五十多岁的朋友正盘腿坐在床上，搂着才满月的小宝宝，专注地用奶瓶喂奶。

    我随口问：“孩子喝牛奶啊”？

    “不是呢，是从妈妈身上拔出来的奶”。---朋友答。

    “妈妈怎么不直接喂？”我有些诧异。

    “妈妈奶量不足，孩子吃得费劲，所以。。。”

    我有些无语。

    看朋友一脸倦容，我又随口问：“休息不好吗？”

    “是啊，晚上小俩口睡三楼，我带宝宝睡二楼，孩子睡得不踏实，我也就休息不好罢。”---朋友叹气答。

    “那小孩晚上吃奶咋办？”

    “小M（宝宝妈妈）将奶拔出来，让她妈（宝宝外婆）送下楼，我再喂罢。”朋友又叹了口气。

    我彻底无语。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生儿育女本是父母的责任，这个奇怪的家庭，怎么成了隔代养育呢？这个花甲祖母，除了自己不能生产乳汁，似乎包揽了小孩父母亲应该承担的所有事务，让真正应该成为主角的小俩口悠闲地置身事外。

也许朋友是辛苦并快乐着，问题是，一个不知道抚育孩子的父母亲，日后会是称职的父母吗？一个连吃奶都不愿意用力的小娃娃，日后能承受生活中更多的磨砺吗？

早就知道朋友是辛苦操劳命，但这种越俎代庖，对下代、下下代，是祸是福呢？

回家和另一朋友聊起，她见怪不怪：这算什么咯？我一亲戚的女儿生了孩子，小俩口瞌睡大，晚上孩子饿了，哭得声嘶力竭也吵不醒他们。没办法，外公外婆只得陪睡，定时喊醒小母亲喂奶。硕大的卧室里三代同堂：小俩口睡大床，孩子睡小床，外公外婆睡地上，已经持续近半年了。

我的天！我也当了妈妈，我也全程带着孩子，对这种搞法，怎么全然陌生呢？

堂弟孩子从出生起就是外公外婆抚育。好不容易上了学，老人松了口气，以为可以过过打牌跳舞的休闲日子了。可好景不长，女儿的电话三天两头打过来，今天感冒发烧了，明天她的同学聚会了，让老人县城长沙地疲于奔命。后来，女儿干脆要父母搬过来同住，外公负责接送，每日往返八趟，号称“八路军”；外婆在家做家务做美食，号称“再就业”。

他们的女儿，全职太太一个，每日逛街打牌，悠闲度日；他们的外孙，就在家门口上学，单程不过十分钟。

无独有偶。前几天同学聚会，突然发现，平日总是双双对对出现的X同学夫妇，近段时间总是形单影只，独自出席。问原因，道：儿子要回家吃饭，每天得留一个人在家做饭，等他回家。

同学家住南门口，繁华商贾之地，出门便是遍地美食，儿子偶尔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不可以吗？

“不行的！”同学很严肃地回答我！外面的食品不安全，上了一天的班很累，不看着他就不会好好吃，等等，理由一大堆。

“操不尽的心啊！”同学感叹。比如，早上怎么也叫不醒，一但醒来就手忙脚乱。吃早饭是肯定来不及的，她只能将早餐热好，水果削好，趁儿子洗脸或收拾行装的间隙，喂上一口又一口，只是不让孩子早上饿着。

我不禁愕然。差点忘记，这个需要精心照顾的男孩儿，已经是24岁、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大男人。

不禁有些好奇。二十多岁的男孩，应该是自主意识很强的年岁了，老妈如此婴儿般哺喂，他不烦吗？

“烦啊！经常冲我发脾气呢”。同学很无奈。

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同学怎么会乐此不疲呢？

我也为人母，孩子长到二十岁，除了月子里母亲们尽力相帮，上幼儿园之前婆婆陪伴照顾，之后的事情一概自行打理。现在再想当年的那份忙碌，却也感觉不到太多辛酸。反之，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感情上无比贴切，生活上非常自理，基本上感受不到叛逆，让忙工作、忙家庭的我们，少操了很多心。

也和成年的儿子讨论过下一代的养育问题。我的观点是，他愿意生几个就生几个，但一代管一代，不要指望俺退休后再上岗，加晚班开夜车去养他的孩子。

儿子信誓旦旦，保证管好自己的事，理好自己的娃。我也满怀憧憬地向往着退休后走遍祖国大好河山的美好日子。

同学聚会再聊这个话题，几乎所有的人都泼冷水，一迭声道我黄粱美梦。她们很现实地勾画出一幅蓝图：如意保姆难寻，孩子嗷嗷待哺，小俩口措手无策，在儿童医院工作过、有熟练养育技能、能干且贤惠善良的我，会忍心袖手旁观？？

只怕真是不忍心。

可我这一辈子，忙学习忙工作忙家庭，忙自己忙孩子忙老人，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可我的晚年生活，又要在带孙辈的漫漫长路上奔袭？

想想，便索然无味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