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之那年北京之四

个人日记

       到了那里,相互寒暄一番后,杨海战友很热情的带我们在营地附近看了看。离这里不远便是机坪,不断的有呼啸而起的战机在空中盘旋,巨大的引擎声震耳欲聋。隔着那些防护栏,我们能看见里面很多各种各样的飞机。以前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战机呢。到了晚上,一帮人在附近的一家菜馆吃饭喝酒。许是他们战友相见格外热情,我也跟着他们的热情而慷慨激昂得忘记了之前的那些事,甚至好一时我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了。啤酒瓶堆了一地,菜吃了个乱七八糟,人人脸红脖子粗的说着闹着,相互说着离别之情,介绍着各自的情况。自从退伍后,我们很久没有像这样热闹的和当兵的战友聚过了。几番颠倒几番沉醉,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我们无所事事的忙碌着。
       在这个后勤基地,我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喝酒打牌,有时候顺着那些两边都是浓密树林的小土路走到前方我们不知何地的地方再原路返回。我和杨海没有更多的交流,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境况。这里呆几天,终究不能常住下去,回到北京又怎么样?谁也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因为我们得向现实低头。玩到第三天的时候,我们决定去外边找些事做,看多少能挣点钱或者能稳定下来不。可是天不遂人意。没有身份证的我们,有谁敢用呢。见工最起码的要给人看身份证吧,可是我们没有。眼看着日子一晃又一晃,不经意的快是因为我们有意识的逃避。呆了六天,怎么样也不合适再待下去了,我们怀着来天津杨村之前的那一种想法,希望能把老板找到,要回我们的身份证,要回我们的工资,而后再做打算。
       一踏上北京的地盘,我们的心开始紧张了。那时候大概是九月初,离国庆节大阅兵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街上随处可见的警察和士兵在巡逻走动。我们很惶恐的坐着公交车又去找了老王,让他帮我们联系老板。让人失望的是那舞厅老板依然渺无音讯。再不好说什么了,在老王夫妻俩爱莫能助的眼神中,我俩走了出来。站在大街上,四处不息的车辆,络绎不绝的人群,高的矮的建筑,各种各样的广告灯箱,所有的城市繁荣和我们孤独身影下疲惫的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接下来我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杨海本以为过那么个几天,什么就都好了,所以一直和我坚持着,可是现在这种非常无奈的情况,确实很熬人。杨海决定回家,带不走行李,身上所剩无几,这个时候,回家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只有家不会要我们如此狼狈不堪。送杨海坐上了去山西的车后,转过身来的我,一刹那发觉:只有我了,再没有人陪着自己了,怎么办怎么办?
       漫无目的的顺着街道小巷不停的走着,身上还剩下的有七八十块钱左右。兜里紧紧攥着钱的我的手满是汗,我虚了,乱了,不知道怎么办了。但是我却又为自尊在纠结犹豫着。因为我老表们就住在张仪村那边的,加上舅哥也还在高碑店那呆着的,真要到了绝望的时候,不是不可以找他们的,可我当时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为所谓的自尊和信念而坚持不去找他们的。聪明的做法是找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借点钱,然后回家。可我没有。这也就难怪我要吃苦受罪了。现在想来太不值得了。
       于是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流浪者,每天睡觉的地方很简单,桥墩下,马路边的草丛里。就着这些钱,我小心翼翼的到处走着睡着看着。本来开头还计划的是睡觉时就去火车站候车室,只是第一次去,就被警察带进了问话室。之所以说是问话室而不是审讯室,是因为我又没有犯罪。那天晚上在街边买了吃的,肠胃温饱了以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走的,就那么一步步的不停的走着走着,走到了西客站的候车室,候车的人很多,给我安全的感觉,靠着椅子我眯起了双眼。在被警察带走之前我睡着的时候,竟然还有几个小孩子来把我摇醒找我讨钱的,我心里觉得这真是讽刺得不行。任凭他们这么哀求,怎么给我看他们破烂的衣服和无助的眼神,我捂紧了口袋,装起了冷漠。
       大约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要说是怕什么来什么,那还真是太戏剧化了。几个警察同志正对每个座位上的人进行检查。除了我的退伍证能牵强的让我有点底气之外,所要检查的其它证件我是急在心却拿不出来。理所当然的和另外一些证件不齐的人被带到了问话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解释我的情况,并充满侥幸的希望那些同样当过兵的警察同志们能放过我。因为我怕,躲了这么久,我怕仍然被送到收容遣送站,那样的话,我被遣送回家后有何脸面面对家人。事实证明,我良好的心理素质和退伍证的真实性帮了我忙。他们在网上查了好一阵,最后将我放了。于是我就从这一个被放走的兴奋点在出了问话室后转为了那一个没有盼头的失望点。真是点点都难啊。
       明知道鸿晨商务楼那也是不能容人继续住的了,没有地方可去,那只好将天当被子地当床,空气就是最轻盈的被子。很多个大桥,很多个路边,我走过,坐过,睡过。脚底的鞋被我每天不知疲倦的不停走动磨得不像鞋样。在某个垃圾箱的旁边,我捡到了一双破旧的皮鞋,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高兴的。换下脚上的那双烂鞋,踩着这双尺码挺合适的皮鞋,我竟然很满足的笑着,心里甜着。虽然我那个现状下的未来不知如何继续,但我已经顾不得想太多。走与停之间,没有什么区别,我只要能坚持等到十一过后,检查的不严了,去找到舞厅老板,这就是我的小小胜利。好几个凌晨,我不断走着便到了天安门,眼看着要升国旗了,我便和很多人一起在那里观看。那些武警战士的衣服和我在部队时候的衣服是一样的,我不断的想着念着回忆着。看着国旗冉冉升起,我由衷的自豪我是一个中国人。走过的别的地方已经数不清了。大概有七八天的时间几乎就是走出来的。白天走着走着,累了歇歇,继续走,晚上走着走着,困了就找地方睡觉。无所谓风给予我单薄衣服下的身体多么凉意的触觉,无所谓雨给予我行走的脚步多么粘湿的不舒服,冒着雨我走,刮着风我走。衣服湿了我的体温将它焐热变干。肚子饿了我买下的馒头和五毛钱一袋的牛奶将肠胃哄骗。只要生存下去,便是晴天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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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咖啡豆

战友情总是那么深厚!也让我觉得麻哥你是个传奇

听听

[ft=,2,]北京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像我这种出门从来不带身分证的人去了,岂不是跟做贼一样的要防警察?[/ft]

杨2麻子

那时的警察查也就算了,关键还有很多郊外的联防队,阿呀呀,我第一节里开头写的去拿身份证,就是联防的扣了的。第二年才去拿,那个人手里几十张。

LISA

[ft=,2,]你说的是真的吗?要是真的我非骂死你不可,你没我电话吗?你没手吗?不认识字吗?既然都不是,为什么就不给我打电话,等着你的解释!![em]e145[/em][/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