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漫舞

     踏上了回家乡的那趟列车，炜峰的心也顺着这列车的轨道，一直向前蔓延，直到尽头。不算是刻意的想逃避，却也找不到更好的，那么急着想离开这个城市的理由。

   村里好像什么变化也没有，村口主任家的那条狗，看见炜峰使劲地在叫唤着，一声高过一声，显然一副不把主人叫来誓不罢休的姿态，听说狗的记忆很好的，也许是太久太久没有回家了，已经忘记了他的气息。炜峰笑，还好它被栓着，只能对着他吼吼吧了。

   小路两边竖着光秃秃的几根芦苇，被风把尾巴都吹没了的狗尾巴草，在寒风中坚韧地还张扬着。看着叔叔、婶婶门前的那一串串腊肉、一挂挂香肠比起来，路边的风景却格外感觉有点凉。从单位放假的那天开始，急切想见到母亲的心，一秒更多一秒，父亲厚重凝练的目光，看上去毫不在意却掩饰不住看见儿子的那种喜悦。

   静是吵着要和炜峰一起回老家来过年的，包括手里提着的这些大包小包的礼盒，也都是静去超市买的，非要买这些做什么，给点钱不就行了，很是麻烦，静却说老人看见这些东西会开心的，订回家车票的时候，炜峰却只订了一张，实在是还没下决心带她一起回来，虽然母亲一直唠叨把女朋友带回家来。自己能给这个天真的女人小小的幸福吗？他还没确定。静是同学的妹妹，记忆里她就是个小女生，其实只是比自己小了两岁，老同学的执意撮合，算不上正式的交往，静却天天跑他宿舍照顾他，自己却懒得多搭理她。几个月，最大的进展也就是牵过手。

   好久没有了雪的消息，一个月、两个月也许更久了，几次想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傻看着手机好久，还是没打。在国外的她应该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当初雪不顾家里所有人的反对，来到自己的身边，在大学校园里，因为自己的勤奋，学习各方面都很优秀，人品也不赖。什么时候开始，雪喜欢什么事都来征求自己的意见，从来都不敢往别的地方去想，她活泼漂亮，最让自己自卑的是她的家庭，雪有个很好的家庭背景，父亲是一个大集团的老总，从小过着的是衣食无忧，温馨浪漫的日子。可是无法拒绝雪，就像无法拒绝雪能给自己带来的那种悸动，那份快乐。

   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陪雪回去见她的父母，穿上箱子里那件让自己最为得意的那套西装，站在雪儿家那好几十平米装修豪华的客厅时，自己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当眼神迎到雪母亲的眼光时，忽然就有种想要逃的感觉，明明已经做好了迎接这种眼神的准备，却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无力的情绪。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雪家大门的，只记得雪母亲说的一句话，做朋友可以，别的就算了，如果你确定你能给她一个好的生活环境，那么我不反对。自己什么都没有，如果说有，那也就是满腔的热血，和一颗爱雪儿的心，可这些在这个张口就现实的年代里，显的是那么的卑微。

   在学校的表现出色，加上雪儿朋友的推荐，很快就有了份政府机关的工作。雪也从家里搬到了自己的宿舍，就像传说中的爱情一样，甜蜜幸福。只是每天的生活开销和寄给乡下父母的生活费，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段日子，掏空了自己，却是最开心。

   半年后，雪儿顺从了母亲的安排，去国外继续深造。

   一阵风吹过，没有任何预兆，窗外的那株梅花，花瓣都已滑落，只留梅花残香淡淡。没有去挽留，实在是找不到让雪儿留下的理由。临行前雪留下的那张纸条已经泛了颜色，俊秀的字迹却还依旧清晰。

   雪儿离开五年了。

   在老家已经呆了一个礼拜了，夜里感觉谁在窗户外窃窃细语了一整夜，早上发现房屋、小路和那个光秃秃的土丘上都变白了，应该是已经打过春的缘故，下午雪都化了，屋檐上滴滴答答的水滴渗入泥土，蔓延开去。如同心底的思念，断断续续，从不曾在自己一波不惊的生活里消失过。

   母亲总是要喜欢听自己讲在城里的一些事，现在坐高铁回老家，要比以前快好几个小时了，五年，从一个材料员，到现在的区长助理。区长对自己可照顾了，把自己几夜没睡觉，却在卫生间里睡着的事给省略了。还是住在以前的宿舍，值得欣慰的是银行卡里的数字已经够买一套两居室了。有好几次都有机会，让卡上的数字可以翻跟头，想起家里耿直的父亲，善良的母亲，自己虽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却也是他们的骄傲，起码在全村人的眼里是。这世界诱惑太多，陷阱也太多，做到一切淡然委实是不易的不易。

   记得那次静母亲对他说的，要是不买套两居室，就别和静交往，从那以后自己好像就真的没去过静的家。其实阿姨没错，做母亲的也是希望子女过的好，是自己执拗的以为，大家都没看见自己的好。

   意料之外，静儿来了，还带着我同学伍岁的女儿，她的小侄女。一路到这，也该有六七个小时的路程，带着个孩子肯定很辛苦。看见静儿最开心的是母亲，老是拉着静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生怕一不留神静就会丢了似的。舞动着那件肥大的护衣，像一个将军兀自骄傲地指挥着他的一兵一卒，准备她丰富的饭菜。

   休息多了，人就懒散了。

   离开总是必须的，父母亲执意送我们去火车站。多了个孩子和静，气氛热闹了许多。临进站台时，母亲从羽绒服里拿出她邮局的红色存折本给静，我知道这些钱是我这几年给他们的，只是他们从没舍得花而已。我知道要是不收，她们会难过的，她们给的是钱，还是一份希望，挥动手时才发现父亲的头上已大半都是白发，在玻璃窗太阳的照射下更惹眼、刺目。

   阳光宣释着它的温度。

   沙发里的我慵懒地看书，静在看她的电视剧，父亲在阳台里晒太阳，母亲依旧在厨房做她最拿手的小菜，虽然她还不是很习惯城里的一切，笑容却一直都在，这样的镜头一定很美，很动人。

   车窗外的天空很蓝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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