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

防川，归延边自治州珲春市管辖，在珲春的最南端，位于中朝和朝俄界河图们江入海口，人称“东方第一村”，也是中朝俄交界的鼎足地带。之于我，第一次到防川应是九十年代初，记忆中的防川是荒凉的，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景区。没有参天的古树，但有茂密的森林，松涛阵阵像与我们低语；没有凌波翠盖的湖泊，但有小溪流淌，涓涓的流水仿佛轻声对我们述说；广袤的苍穹白云悠远，兀自翩然，诡异地变换造型和构图，在我们的心里投下模糊的影像……遗憾的是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它们在表达什么！由于自己以及陪伴的人对历史知之甚少，留下的印象便只有：东面是俄罗斯、南面是朝鲜，脚下是中国的“三国”，国土相连，景致相似，“一眼望三国”的概念，竟如此简单！

今日的望海阁、哨塔及停车场，铁丝制成的围栏、国家领导人的足迹以及张鼓峰纪念馆的出现，证明了祖国对领土的关注超越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重访防川，仿佛一个半世纪前的硝烟弥漫仍没有散去！那大东海（今天的日本海）本有我国的海域，海边有我们的祖先在那里栖息、繁衍，兜兜转转，出海打渔，披星戴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泱泱大国的气势使她的臣民在安逸、富庶的生存状态下享受着寒来暑往、春夏秋冬。

几何时，我国雄鸡报晓的版图在沙俄刀削斧砍下变得如此羸弱，如此单薄？ “鸡头”上丰腴的鼻梁生生被砍下，土字碑见证了这一残酷的掠夺。如果说19世纪中叶不平等的《中俄瑷珲条约》将乌苏里江以东的大片国土连同海参崴割让俄国，通往太平洋的出海口丢失，日本海的领地和海域陆续丧失，但还保留着图们江在日本海的出海权。而1938年日伪当局挑起的张鼓峰事件，败给俄国，日军在图们江立桩堵江，封锁航道，彻底中断了我国在图们江的出海权，本可以在此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我140多户居民却被强行迁出。至此天杀的小日本，成为我们永生永世的天敌……

滚滚东逝的图们江在呜咽，那是永难释怀的丧失国土的痛苦，肉体被蚕食如刀割；孑然独立的土字牌在述说，期待着炎黄的后代将它从地下拯救，期待着将脚步迈向日本海的那一刻！

从此，防川夜晚的月色总是无法皎洁，因为没有星星在闪烁，那是140多户散落遗失的百姓丢失了家园，大雁南飞处，回来不见自己的窝，何处是自己的居留，何处是自己的住所？也许相约再聚的时候，星空才会闪烁，月亮才会再圆，月色才会皎洁。箫声起处谁留月，雁影穷时更忆乡！我们不得不为失去的土地扼腕，为离去的同胞伤感！前任总理李鹏1991年视察防川时也感慨万千，曾题词“图们江水向东流，土字牌前路断头，登上哨所见沧海，旧事不堪再回首”！

夕阳西下，伫立在哨所边，遥望那茫茫的海天，海边亮起了一道白色的飘带，那是日本海傍晚浪涛翻涌的画面，而我，再也无法以观光的心态、以回归自然的惬意露出哪怕一个浅浅的笑靥，尽管有外地朋友在身边，尽管是陪别人在游览！

忽然想起在哪里看见形容防川的句子：登高远眺，三国风光尽在咫尺，在这里，您尽可以体验“鸡鸣闻三国，犬吠惊三疆，花开香四邻，笑语传三邦”的感受，领略欧亚交汇的异域风情。在我看来，这种表述有多少自嘲的成分并蕴含了莫大的讽刺啊！所谓“异域风情”，早前是我家园的万种风香，何谓“笑语传三邦”，身处此地，回望过去，花开不能芬芳，话语无法含笑，空气中总是充斥着失落的味道，有多少无奈有多少愤慨无人倾诉无人体谅！

如今的防川，无论风光多么旖旎，天空多么湛蓝，我都无法将它作为一个放松疲惫身心的景点！历史见证了中国民族那个时期的耻辱和不堪，只有铭记，只有警惕，只有让自己强健！

 在此，我们只能默然而立，望海兴叹！如今的望，却只能远望、瞭望、张望、或怅望，乃至内心喷张着一种绝望。那是我们的领土、我们的海域啊！何需远望？我们本可以尽情享受那茸茸绿地的温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与树下的蝶儿温存，感受潺潺流水的叮咚，倾听翠鸟在鸣唱，看那片蓝天丽日白云的曼舞，肆无忌惮地在那蔚蓝大海边嬉戏逡巡！可是，今天，我们只能用一缕忧郁的目光，向那片茫茫的水面远远的投去悠悠怅怅的一瞥……

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如果还在迷茫，关注钓鱼岛，用我们的智慧，用我们的力量，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誓死捍卫我们的领土、我们的家园，我们的故乡！

         千里驱车望海疆，图们江断水流觞。

         晚霞斜照惊幽梦，落叶无声染地黄。

         土字牌前思过往，张鼓峰下怨声藏。

         如今倭寇谋争岛，不胜不回宁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