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09
个人日记
山西方言是个语言资源宝库。22岁离开家乡,虽然不曾改了乡音,但是没有能够很好地关注自己的母方言。我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努力学习外语,为了谋生。作为一个语言工作者,是在年届40岁的两次重回故乡时,才想起翻翻村史、县志等关于我们的家乡话有怎样的书写与记载。很难说,我真的了解我们的方言,会说不等于懂得。如果不具有对于语言的兴趣以及专业的语言学知识,我们就只能是会说,无缘真正了解自己方言的价值。
瑞典的一个叫做高本汉的汉学家,为了利用西方历史语言学的那套方法构拟汉语的古音,于1938年来到中国做田野调查。其时,华北平原正处在日本人的大扫荡,那一种不太平可想而知。这位高本汉先生下了飞机,向当地老百姓租了一头毛驴便一头扎进了太行山区,一进去便是半年,在那里和老百姓相处,听老百姓说话,在本子上记录着他需要的点滴。后来出版了《中国音韵学研究》,成功地构拟了我们的先祖们是如何说话的。此后,谁若是想研究中国音韵,就一定得去读高本汉,不读他就不算了解中国音韵史。
一个外国人,他的故乡离我们隔了半个地球,对于对外汉语教学还没有真正起步的那个时代来说,他能讲汉语、能和中国人交流就算相当好了,可是他对我们汉语具有那样的兴趣与眼光,最后成就了他的著作与学术名望。
我们对于自己方言的兴趣,还得由别的地方的人通过他们的事迹来提醒我们,对于今天猛醒的我来说,多少是值得惭愧的。我的方言具有怎样的特点,我真的说不上。现在虽然做语言学,可是过去没有知识储备,没有专业积累,只是从别人那里知道我们方言的价值,可以验证语言学上的种种语法规则。我想我该仔细考虑点什么。
普通话里有四种声调: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我的方言里,我认为,阴平和阳平是没有分别的,而且也不是念作普通话里的阴平或者阳平,是另外一种我描述不出来的音调。另外,北方话大部分方言里没有了入声,我的方言里有入声保存下来。除此之外,我的方言里有很多很特别的用字,在其他方言里我不曾发现。比如,我们说“屁股”是“du子”,大家只这么说,可不知道怎么能写出来,我相信肯定有字的。村里几年前编了一部村史,上面写的是“多子”,不用说,是附会,并未有过任何专业的考证与探究。由于近期要搜集些语料的缘故,夜里入睡前开始看《现代汉语词典》,读到333页时,有一个字跳了出来——尸体的尸,下面一个雕琢的琢右半部分,读音是du一声,释义是1“屁股”;2蜂或蝎子等的尾部,注明<方>。我认定这个字就是我们方言里的那个du字。同一页上还有一个字“厾”,音du一声,释义是“用指头、棍棒等轻击轻点”,我们方言里常说“不要用指头儿圪厾”或者“厾上一个红点儿”。这两个字在我们方言里都念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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