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的雪

     高考分数公布的那天上午，儿子还在悠闲自得地打他的网络游戏“英雄联盟”，我却有些不淡定了，老盼着12时的到来（12时是公布高考成绩的时间）。看着时针指向12时，我立马吆喝儿子停了游戏查分数。一会儿，儿子悠悠地吐出了一句“601分”，超过重本线二十多分，这小子考得还行，这才如释重负。紧接着，儿子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句“难熬的一天，希望同学们都如愿以偿。”在人生大事面前，敢情他也是故作淡定啊，我还以为他稳坐钓鱼台呢！

分数出来了，学校也发了厚厚两本志愿填报指南，孩子考完了解脱了，这下该考家长了。晚上，我和孩子他爸大致把书看了一遍，拿出纸笔，开始筛选学校。先是抄下在儿子分数范围内的学校代码，上年的投档分，平均分，招生人数，学校地址什么的，顺便百度一下学校的排名，这活可真耗时间，不知不觉已到凌晨两点，总算是挑了几所比较心仪的学校，这才放下书本睡去。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餐，继续研究。当我翻开书，对照晚上写下的几所学校，视线的余光扫到页眉处写着的“文科第一批”，顿时傻眼了。原来我抄录的都是文科类学校，难怪当时我还嘀咕怎么学校的录取分都偏高呢？一晚上做的功课算是白费了，他爸白了我一眼，哭笑不得。这期间，不少亲朋好友来电询问成绩，有朋友让我关注一下提前批，就是提前录取国防生。地方学生考上军校，这也是莫大的荣耀啊，一下激发了他爸当年考军校未遂的心愿。马上和儿子做思想工作，军校生吃穿住学费全免，毕业后就业问题不用考虑，四十岁就可以升上团职干部之类的云云，儿子似懂非懂，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他爸就给他填了志愿。

提前批报的志愿都是非常好的学校，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还真入围了。惠城区人武部来电说要交政审表，他爸班也不去上了，屁颠屁颠地拿着表格在学校，派出所签名盖章，花了半天功夫把政审表提交了。回来后，和儿子商量报考动机的说辞，准备第二天去广州体检面试说的，他勉为其难地听着，没看出他有半点喜悦之色，倒是他爸剃头担子一头热。晚上，我们正在翻书抄录学校准备填报志愿，儿子突然从卧室里冲出来，坐在我们对面郑重其事地说：“爸爸妈妈，我不想考军校，我不想从一个高三班又进到另一个高三班，我想在大学里自由地选择我喜欢的课目，自由地去图书馆看书，自由地锻炼身体，去军校我会很不开心很痛苦，请你们尊重我的意愿。”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一副想哭的样子。当他知道第二天就要去广州体检，如果体检面试都合格，被军校录取了就没得掰了，不想读也要去读了。他躲在卧室里，在电脑里查军校生平时是怎么学习和操炼的。他看到图片资料里学员们每天都要把被子折成豆腐块，吃饭上课都要集体行动，有时寒暑假也下连队拉练一身水一身泥的就崩溃了。这要是住在哪个山旮旯里没有网络多好啊，说不定还以为是天上掉下个馅饼喜不自禁呢！万能的网络，这时候起的作用却适得其反。

这会，他爸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想骂，想吼，甚至想棍棒侍候，可终究只是用恨铁不成钢的眼光看了儿子一眼，其他的就忍了。广东招国防生五百多人，入围体检的也就一千来人，基本是二选一的状态，眼看着大好机会就要失去，他爸是痛心疾首啊，于是在亲情群里发了条微信诉诉郁闷之情。亲戚们无不惋惜，有部队经历的几个亲戚问了儿子的电话号码说是要做说客，他们结合自身在军校的学习生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做儿子的思想工作，几通电话打下来，儿子支支吾吾不想违了他们的面子假意答应。待我问他时，他还是坚决表示要读地方院校，强扭的瓜不甜，我和他爸也只好作罢。

志愿还是要填报的，看得出他爸已没有填报提前批志愿的热情了。他说现在的孩子一点苦也不能吃，读个军校都觉得苦，以后还能干什么？让他离得远远的，去外省锻炼，男孩子志在四方，广东的学校一所也不要填。在这点上，我也赞同他爸的观点。于是，一番比较后，第一志愿五所学校全选了外省的，第二志愿三所学校也只选了一所广东的。儿子没多大志向，兴趣爱好也不明显，只要不读军校，至于去哪里读他倒也没多大意见，志愿就基本敲定下来。

我拿着志愿单，想征求大家的意见，就在家庭聚会上宣读了一下。兄弟姐妹们发话了，化工类危险，医学类不宜读，现在医患关系紧张，暴徒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打了，农业类就业范围太窄，电力类专业以后要托人找关系，地质类专业以后都是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工作…..他们在席间高谈阔论，听得我晕头转向，那要学啥好呢？回家种田最靠谱，可田又在哪儿？

聚会归来，想想他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把志愿单划了叉叉，重新选择。我看着两本翻得边角已起皱的书，坐在那一筹莫展。他爸打了几通电话给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仔细咨询了一下，最后把目标选定几所工业大学和理工大学。他爸说，填吧，不要犹豫了，在任何一个学校学任何一个专业，只要努力去学好学精，在工作中都会如鱼得水。确实，有个段子说得好，文凭不过是一张火车票，清华北大的软卧，本科的硬卧，专科的硬座，民办的站票，成教的在厕所挤着。火车到站，都下车找工作，才发现老板并不关心你是怎么来的，只关心你会干什么。

段子里藏着道理呢。不过，志愿啊志愿，想说爱你真的不容易，吃不香睡不好的，伤身伤神伤脑细胞。每年六月季有考生的家庭，孩子大考，家长小考，几家欢喜几家愁。我估计，能完美地结合家长和孩子的有志于并情愿的志向和愿望怕是少之又少，多半走的都是半推半就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