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梦（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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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十几分钟，田姐的漂亮跑车来了，慢慢地开上人行道，停在路灯下的黑影里。她匆忙地下车，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箱子，哈腰又拎，拎不动，水仙帮她抬下，那箱子真重，太重了。水仙问：“为什么不开车去？很远的。”“我的车很多人认识，我们打车走，”侧面看田姐，戴顶帽子，帽沿压得低低的，目光呆滞，一改往日的冷艳，而且，表情有些慌张。她们俩各拖一个箱子拐过两条街，打一辆计程车，司机说：“我不去农村的，你们找别人吧？”田姐不像以前那么凶了，笑眯眯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刀锋一般的寒光。她用哀求的语气说：“师傅，我多给钱，求你了，”汽车在农村的土路上颠簸着，田姐没有皱眉，反而渐渐地有了笑容，仿佛得到了自由一样。

          家里乱，摸哪里都是灰。水仙歉意地擦干净椅子，“田姐，你坐，我去烧水做饭，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能吃的。”“不做饭，有电水壶吧？热点水我洗脚，车在外边等你，你快去医院陪阿姨吧，”她从包里拿出一叠钱，“妹妹，麻烦你明天再回来一趟，帮我买些吃的喝的用的，多买，我不会做饭的。我要在你家多住些日子。对了，买茶叶，要买最好的绿茶，离开茶我就没精神。”水仙的电话响了。“喂，婵姐，在青楼么？”“我在医院，陪你妈妈聊天。什么？要一个小时你才能来？在哪里啊？那么远你就不用来了，今天晚间我在医院陪阿姨吧，你帮了我那么多，我陪阿姨也是应该的啊，哦？你一定要回来？好的，等你。”水仙走到门口，被田姐喊住，她在水仙的耳边低声说：“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在你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包括黎纤。拜托！”水仙轻声回答：“放心，”心里想——怎么像是地下党在活动啊？

          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是《易经》的精髓。告诉人们必须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地从头走。该受的苦一定要受，该喝的蜜一定要喝，不可越雷池半步，不要做违反自然规律的事。田姐是个不服输的女人。她的名字叫田圆，温馨的名字。可惜性情孤傲，心比天高。她不漂亮，却美，美得冷艳，美得自私，常以拒人千里的姿态示人。单眼皮的眼神里会放出刀锋一般的寒光，笔挺的鼻梁窄窄的，也像刀锋，到了鼻头却失去了刀尖，浑圆的一个小肉球，容易让男人想入非非的鼻尖，凡是近距离仔细琢磨过她鼻子的男人，都会有把那一团小肉含在嘴里的冲动。有一次她去算卦，那个戴墨镜的瞎老头听了她的声音就说：“闺女，可以让我摸摸你的鼻子么？？”她看看瞎老头的手，可能有十年没洗了，满是旧皴，应该拒绝，可是，她出乎意料地同意了。那只手从上到下摸到鼻头，母指和食指捏了捏那团小肉……从那只手传来的馊味，让她连忙紧闭双唇，屏住呼吸……“本是女中豪杰，只可惜多了这团肉哇！小女人的命，能遇到个糙男人疼你，就会幸福的。”“呸！我才不嫁粗糙男呢！”她甩了钞票扬长而去，把瞎老头扔在立交桥下。

         八年前，她还是个工人，一次事故，她患了腰病。为她做中医按摩的人，就是黎纤。 她发现黎纤经常拒绝那些动手动脚的有钱人，日子久了，就劝：“你这样做是赚不到大钱的，那些人才是有钱的主。”有一次，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多次纠缠过黎纤的男人，黎纤转身去了里间，那男人一咬牙‘哼’了一声音想走，田圆说话了：“大哥，老板不舒服，我给您按摩可以么？”男人不屑地转过头，凝神良久，觉得发现了宝贝，笑了，是淫荡的笑，“好哇，温柔点哦？”她没有学过按摩，在这里久了，看了不少。她有信心让男人舒服，因为，她知道有些男人贱。她的双手在男人的身上揉来揉去，完全没有章法。看得黎纤抿嘴笑，男人的手，也很辛苦，在她两腿间乱摸。然后，领她走了。俩个人都是笑眯眯的走了。第二天，田圆笑呵呵的来了，往日廉价的休闲装，不见了，换了一套‘苹果’牛仔，一看就是正宗货。她掏出两百元递给黎纤，“昨天走得急，忘了交钱了，”“多了，每次二十元，”
          “不多，是你让我认识了第一个有钱人，收着吧，”“你们……”她抬手制止，“不用怀疑，我陪他睡觉了，”
         “什么？你没结婚就陪人家睡觉？”
         “那又怎么样？没结婚的荡妇不又止我一个！你每天累酸了双手能赚几个钱？”她掏出厚厚的一叠钞票，在黎纤面前抖的哗哗响，“看到了吗，五千元！黎老板，你可以鄙视妓女，却不要和钱过不去！”转身，走了。黎纤看着她的背影，双手在哆嗦，两百元在她手里哗哗的响，她抬手想扔掉，又慢慢地放下，然后，放入兜里。

          田圆变了，是日新月异地改变了。黎纤每一次见她总是觉得她在变，从衣着，到谈吐，从表情，到眼神，都在变。往日付钱时的扭捏，换成了一掷千金；往日说话时的吞吞吐吐，换成了嘻嘻哈哈；她确实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她经常换男人，商人、警察、律师、医生，经常换。让黎纤侧目。直到有一天，她认识了艾惠，她就穿上了警服。从那时起，开始摆谱了。经常叫黎纤到她家去帮她按摩，从不谈钱，每次都是一叠大钞！她住在郊区的一幢别墅里，一个人。阔得让人难以相信。黎纤开始羡慕，然后，又嫉妒，再然后，开始比较——我比她差在哪里？直到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边给她按摩边问：“你是怎么成功的？”
         “陪男人睡觉，”
         “那样就可以？”
         “当然是有选择的陪，“那天直到离开她家，俩个人都没有说话，田圆送黎纤到门口时说：“黎老板，女人的固执，会害了自己的。”黎纤淡然一笑，走了。田圆趟到床上还没有摆好睡觉的姿势，有人敲门，是黎纤。“我可以和你一样有钱么？我的妹妹在美国留学，她需要钱……”田圆用手捂住她的嘴，
         “想好了就做，没有理由。”第二天，田圆领了一个老男人来了，那男人，老点，头发稀少，可与日月同辉，是个老帅哥。黎纤脑袋里急速旋转……让我和他睡？我的处女梦，就这样结束了？不过……看他那神彩奕奕的样儿，还可以……正在胡思乱想，田圆说话了，“这位是省人大主任，艾主任，今天请他来是为你题字的。”连忙收起无边的幻想，“谢谢，谢谢，”“艾主任是大官，他的字，很多人都是求之不得的哦？”“谢谢，非常感谢，”田圆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宣纸，艾惠认真地看了看黎纤，色咪咪看的，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艾惠转身提笔就写了三个字——《回春园》，字迹飘逸、潇洒。田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一只手搂住艾惠的腰，深情地说：“确实好，怎么看都是花心男人的字。哈哈哈……”艾惠和黎纤也笑，笑得黎纤花枝乱颤。艾惠收起笑容，
          “一起去吃饭，黎老板不会不给面子吧？”“感谢您还……”田圆拉了她的胳膊，“我们黎老板可不是陪你们那些花男人吃饭的人，你今天都请了谁？”“看看，看看你，小心眼，”他用手指了指田圆的衣服，“你穿的这身警服可是他帮的忙哦？”田圆睁大了眼睛，“哦？是省公安厅的厅长？好啊，我们去认识一下，黎姐，快换衣服，”

          厅长文质彬彬的，戴个金丝眼镜，根本不是人面野兽心的样儿。他不时地给黎纤布菜，眼睛也不是色咪咪的。他对黎纤说：“听说你想开个《回春园》？你懂按摩么？”田园替她回答：“人家是中医博士！”厅长连连点头，“了不起，了不起，”黎纤连忙说：“都是雕虫小技，没什么的，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帮忙了，”
          “按摩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有警察去麻烦你，找我！”话，虽然是嘻嘻哈哈说的，听的人都会相信。田圆为了感谢人家，斟酒、倒茶、陪舞，而且，在跳舞的时候不小心还摸了人家的屁股沟沟，厅长就是厅长，那么淫荡的事情都能不动声色，连情场老手艾惠都没有发现。酒，喝到脸红的时候，厅长说：“田圆说话利索、得体，我看有前途，不如去深造一下吧？”艾惠不高兴了，“女人学什么学啊？陪男人睡觉就是了，”田圆好奇地问：“学什么？”
“以后警察要有督察监督了，你去学习了之后，可以当督察啊。”
          “好啊、好啊，我去。”就这样，她第二天就钻进了厅长的被窝，去学习之前向他保证，“黎纤我负责帮你联系，是个处女哦！她做生意是为了妹妹留学，你对人家好点？”厅长喜笑颜开，“钱不是问题，嘿嘿……”

          风光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这些年，田圆在那些高官周围转，如鱼得水。钱，大把大把地流进腰包，官，升得比飞机都快。前几天接到通知，到北京开会，结果，到了北京，就被接到专案组，是调查省内高官贪污腐败的专案组。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讲了这些年陪那些高官睡觉的事实，而且保证，以后坚决和他们划清界限！在她写的材料里，和她有染的官员有二十几位。人家看她像倒豆子似的揭发了那么多人，就没有难为她，让她回省里暂时反醒，等待处理。其实，人家是希望她回来以后放出风去，让那些官员自首的。结果，她第一时间收拾起所有的钱钱，跑了。她明白，自己的官，做不成了，如果，钱也没了，那么，这些年陪公牛睡觉的结果就是——一肚子的……肮脏！她选择住水仙家，是因为谁也不知道她认识水仙，女警怎么会和妓女有联系呢？她多聪明。除了黎纤。

         她每天电话联系水仙，看电视新闻，生怕自己被通缉。她去过监狱，那些女囚，人不人，鬼不鬼的，想想监狱就怕，怕得要死。水仙也看出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几次想问。这一天，电视里看到田姐的消息，她匆忙去商店买了几样点心和啤酒、饮料，还有泡面。到家的时候，田姐在看电视新闻，根本没有发现她进屋，那种专心的样子，比看大片都认真。当水仙放下东西时，吓一她一大跳！她自己拍着胸口，“哎呀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水仙直愣愣地看着她，半天说：“田姐，电视里说你持枪畏罪潜逃，是不是真的？，”“你不要问了，告诉你…………”她把自己几年来做的事情都说了，她打开箱子——满满的都是钱…还有一把枪…“这些钱，足以让我蹲监狱了……”然后，她总结说：“和那么多人乱搞，我就是个没上青楼的妓女，自己早就明白，以为自己是个高级妓女，没什么的，没想到却要亡命天涯。”然后又说：“水仙，你帮人帮到底，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离省城太近，我觉得危险，非常危险，能不能帮我找辆车，送我远走它乡？”
“有了车，你也跑不了的，我来的时候，收费站有警察，出租车都被检查的，”“…… ……”田姐双手搓着，在屋里来回的走，水仙一拍巴掌，“有了，我看摩托车不检查的，我帮你找辆摩托车？你打扮成男人，好不好？”“我不会骑，”“没关系，找人骑摩托车带你走！”
         “谁？”
        “裤衩，”
        “裤衩？”“是的，是个老实人的名字，他一定可以，我们不要对他说你的实际情况，或许，他可以带你跑出去的。”

        几天后，晴天，无风，对亡命的人来说，不是逃跑的好天气，但是，对摩托车来说，是个安全的天气。剃成短发的田圆，穿一身男装坐在裤衩的身后，向水仙摆手，车，越走越远，越跑越快，看水仙的身影，越来越小，她挥舞着小手，目送田姐亡命。坐在摩托车上的田圆心里想，水仙真是个好人，看似柔弱，却侠义，我们只是一面之缘，她却能拔刀相助，仗义，真的可以和那些江湖好汉平分秋色了。（待续）

                                                                         
                                          《谢绝刷图》 









文章评论

一棵树

俺觉得这故事应该让重庆那些雷政富们也看看

一棵树

与日月同辉？这是个啥发型啊？

一棵树

我想要个完整版的1至11集的，再看一遍，前边儿的有点儿记不清了

丁香

[ft=,,tahoma] 她每天天电话联系水仙，可能多了个 天 字吧！[/ft]

淡舞落羽

唉，人不能与命运抗衡，但却可以选择生存的方式，我想田园就是这样的人！

王明忠

哈哈，青楼的内幕老弟是一清二楚啊。

唯她命

前面都忘了，是我记忆力的原因，与你更新时间的快慢无关！[em]e120[/em]

纳兰

精彩的描述！老大，看来你对这种“上流”的生活很熟悉哦，难道……[em]e122[/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