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红尘

   十年多前的一个夜晚，因为要坐后半夜的火车，在秦皇岛火车站对面的一家宾馆的床上辗转，不能入眠。电视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子夜，翻身下床，到卫生间洗了洗，然后拎着包走出宾馆。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就在雨中慢慢地走……车站的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瞟一眼车站的时钟，还有一个多小时，不想进闹哄哄的侯车室，便来来回回的在车站广场踱步……雨中的夜色不美，还有些凉，系了扣子看看天……雨滴落在脸上，痒痒的……舒服，就是喜欢一个人在雨中徜徉，可以漫无目的的、海阔天空的想……忽然，一道闪电滑过，雷声中雨滴变大、变急，无奈，慢吞吞地走进侯车室，坐在进站口对面十几米的排凳上，这里是进站的必经之地，即使睡着也不能误了火车。左右看看，偌大的侯车室里，稀稀落落的几十人，东倒西歪地睡着……一个穿戴整齐的家伙晃着草地一样的平头走到我身边：“大哥，给碗面钱吧，我还没吃饭……”就讨厌这样的人，身强力壮的不思劳作，只想伸手要钱花！摇头拒绝！“大哥，您长得天庭饱满，一看就是个能当官的，将来您一定能当大官，当国家总理也没问题，”口气像个预言家，笑容很诚恳，一点不作做，容不得你怀疑。从口袋里摸出几块散碎银子不情愿地放在他的手心。“谢谢，您将来一定能当总理！”走了，走到一群年轻人处伸出手，被拒绝，他还在努力地争取着：“你们几个小哥哥小妹妹男的帅气的女漂亮，将来……”

“去、去、去、走开，我们是学生，哪里有钱给你，”

“小妹妹，给几块钱吧，你……”

“我没钱……”姑娘看也不看他，站起，双手向上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开始扭动腰肢和屁股，慢慢地，慢慢地，扭着……几男女也撇下讨饭的那个家伙一起扭了起来……是那种小动作的摇摆舞……在子夜里的侯车室无异于一道靓丽风景，吸引大家的目光，那些睡意盎然的家伙，也揉了眼睛，出神地看了过去……一个身材高佻曼妙的中年女人，扭了腰臀，迈着猫步加入年轻人的舞群，她脱下外衣在手，举向空中，慢慢地摇着，仿佛直升飞机螺旋桨，带着风声旋转在一群人的头顶，而她的身体却如蛇一样灵活地扭动着，蜿蜒起伏地、骚首弄姿地扭着……双胸随着扭动颤抖，翘臀性感地摆动，那双迷人的眼睛朦朦胧胧的半睁半闭，撩人心动，惹人眼馋。在舞群里，她无异是花丛中的花王牡丹，金黄色的头发在头上盘了个发卷，婉如一朵盛开的黄牡丹在波浪上飘浮，俩缕头发如俩缕方便面弯曲着荡在两腮，那一份浪，那一份美，让人睡意全消。心中感慨，如果全国的侯车室里，都可以提供这样的美景，谁还会去睡宾馆！直到开始检票，跳舞的和看热闹的才懒散的散了开去。

月台上，觉得腹中空空，便走向食摊，“两罐啤酒，一包花生米，一包芥末鸡翅，一袋锦州小菜……”是一个女人在买东西，眼睛的余光瞄过去，惊喜的发现，是牡丹一样的女人，连忙自言自语一样的搭讪：“长夜漫漫，杯酒消时……美呀，”牡丹女人转向我：“同道中人，幸会，呵呵……”笑声飘来，让人骨头酥酥的，麻麻的，软软的……看着她蹬上车门的背影，不喝酒，已经醉了。“车快开了，你买什么？”是卖货的小姑娘在问，“哦，和她一样，”用手指了指刚刚离开的牡丹女人。付了钱钱急忙上车。大家都在整理自己的行李，没有人搭理一个衣服潮湿的帅男人。在自己的铺位上坐下才发现，与我对铺的人，竟然就是牡丹女人，心中狂喜，不是莫名的，当真是命犯桃花，无论怎样，生命中常与美女邂逅……哈哈哈……能与美女对眠，哈哈哈……手，颤抖着放下刚买的酒菜在俩人中间的小桌上，牡丹女人见我直直的眼神，抬手指向我……“是你？呵呵，缘分呐，嘿嘿嘿……”笑声里，她嘴里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暴露无遗，俩腮一对酒窝也在微笑，连忙挤出笑容：“呵呵，命犯桃花……不、不，错了，你说得对，是缘分呐，嘿嘿嘿……”尴尬中不小心，把桌子上的啤酒碰落在地，急忙哈腰去拣，发现她的一双小脚踩在拖鞋上，可爱的脚指甲上，涂了红红绿绿的各色油彩，仿佛是一颗颗彩色的珠子在昏暗的灯光里闪烁，“喝了再休息？”女人点头，急忙把手中的啤酒递过去，她还没接，又拿回，拉了啤酒的拉环‘砰’的一声，刚刚摔过的啤酒气体太猛，喷了牡丹一脸！“哎哟，不好意思，对不起呀，”
     “没关系的，喜欢喝酒的人，谁没用酒洗过脸，哈哈哈……”美女就是好，不但没有埋怨，而且替俺解围，摸出餐巾纸恭恭敬敬地奉上，她轻轻地、一下下地在脸上粘了啤酒沫，然后，端起啤酒，“认识你很高兴，”
     “高兴，高兴，太高兴了，呵呵，”一大口，是她喝的，看样子，那一罐啤酒，剩不了多少，连忙把芥末鸡翅递过去，她接了，放在桌子上，把花生米的口袋撕开，“喝酒的时候，就喜欢吃它，边吃边喝边聊天，才有趣味，只是吃多了放屁，哈哈哈……”
     “是的，俺也喜欢吃花生米，”见她伸手抓了就吃，很是潇洒，也就忘了自己的手是哪天洗的了，也抓了就吃，“大哥出差？”
     “回家，”
     “哪里人”
     “吉林，”
     “好地方，有山有水，地杰人灵，大哥长得那么帅就是证明，嘿嘿……”笑的时候，头在晃，头上的那朵黄牡丹也在晃……真怕它跌下来。她把啤酒罐送到嘴边，头一仰，没了。两口就一罐，真豪爽！急忙跟上，也干了，不好意思去拿她的啤酒，在包里摸出一瓶朋友送的精装‘杏花春’，“可以喝点白的么？”
     “火车上敢喝，喝多了也不怕出轨，哈哈哈……”接过酒，她熟练地开了瓶盖，喝一大口，递给我，“喝，晕晕呼呼的睡觉能作好梦，呵呵，”瓶口放在嘴巴里，觉得是在与美女的吻……轻轻地喝了一小口，心里没底了，女人敢和陌生男人喝酒的，都特别能喝，而且不简单，还是小心为妙。人家可不理我想的是什么，一口口的喝着，吃着，“我去过吉林市的北山公园上香，真的很准的，十年前第一次上香回家，我就签了一份大合同，从那一年以后，每年都去上香，连续五年，我家的生意越来越好，可是，第六年上香回家，见到了最不想看的事情，唉，我老公和我的朋友睡在我的床上……他妈的！什么东西！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假的，窝边的草吃起来才方便，呵呵呵……”她的笑变了味道，有些苦，表情也黯淡下来，声音的尾音上翘，是辽西口音。她抓过鸡翅在啃，熟练地啃，几口就一只，然后，又一只，然后，是花生米……忽然‘砰’的一声，声音不是很大，却清晰，是谁放屁的声音，时间不长，就有异味飘过，是刺鼻的异味！“呵呵，大哥，你别东看西看了，是我放的屁，吃花生米我就这样……呵呵……”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呵呵呵……你慢慢喝，去我抽颗烟，”走到列车的连接处，急忙深吸几口清新的空气，然后，再吸！怎么漂亮女人放屁那么臭啊！掏出烟，慢慢的吸着，看着窗外闪过的灯光……忽然想起一个花的名字——臭牡丹！是的，就是它。华北、西北、西南都有分布，叶色浓绿，花朵优美，花期长，根、茎可以入药，可祛风止痛，消肿解毒。但是，植株有臭味。想到这里，苦笑，摇头。觉得有些凉，就慢慢地蹭了回去，牡丹女人把一罐啤酒递了过来，说实话，已经没有继续喝下去的勇气，又不好拒绝，接过，喝一小口，看着她大口的喝。“大哥，嫂子是做什么的？”没等我回答，上铺在喊：“你们小点声，别人睡不了？”伸了舌头，“妹子，干了吧，嘿嘿……”“好的，干！”一口！她一口就干了，我，几口，噎了嗓子才吞下。然后，囫囵躺下，对牡丹道一声：“晚安，”就闭上眼睛。可惜，那味道，还在。难以忍受。困，却睡不着，想点别的吧，想什么呢？脑海里滑过候车室里那个要钱的家伙，他说的‘将来’是哪一年？总理是几品官？不敢小瞧人的，万一将来一不留神当上总理，可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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