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女子 文 / 铄言
个人日记
安婷在前年初秋第一片树叶落下的时候登上了去英格兰求学的飞机,留给我一句话:SAM,我就去十八个月,等我回来。
我微笑着向她扬了扬手,心寒若霜。
我始终无法接受她去英国求学的理由:SAM,分开一段时间,我想知道你是否真的爱我,让时间作证。安婷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我隐约地觉得那只是她不愿结婚的一个堂皇的托词,但却被她说得无比委婉,声音细柔。我们坐在情调极好的咖啡馆里,她不断地轻抚着我的手,软软酥酥,让我难以拒绝。我知道这是她对我的惯用手法,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是个牧羊座女子,若是说了,就会做的,这点我深刻了解。虽然当时,我口袋中的钻戒不断顶着我,诱我大发雷霆,将她怒斥一番,把她留下。可是,我还是忍住了,微笑着说,婷,没关系,时间会为我作证。
我的五年恋情又拉出一条折线,距离十八个月。只不过是十八个月。
安婷离去的最初的一个星期,我活在失恋的情绪里,但我没抽烟,也没喝酒,非常清醒。
二
我已不记得洛洛是什么时候,进入我的生命的,只觉得她好似一滴冰冷的雨滴在我不设防的悄然滑入我的脊背,渗入我的肌肤,让我至今难以忘记那份从心透出的寒与痛。
第一次与她见面,在衡山路上的“红蕃”酒吧里。她是我朋友MIKE带来的朋友。MIKE在介绍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洛洛,我的朋友。别误会,不是我的女朋友。
酒吧中,灯光昏黄,我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弱小而又苍白,一头柔滑的长发披到腰间,与我的安婷截然相反。我很难明白洛洛会来这样一个纯男性的PARTY.我们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谈着国家大事,说着荤素笑话,谈工作,谈婚姻,谈性。也谈了毒品。这是个严肃的话题,但每个人都说得很淡漠,没人尝试过,也都知道其绝恶性,没什么可多说的。只是,洛洛插了一句,我吃过一次摇头丸,感觉也就这样。她说得轻描淡写,晃若天外来音,却把大家的心重重的震了一下。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交错到洛洛的目光。
不多久,聚会就散了。大家站在酒吧门口招扬着出租车,MIKE冲我大叫:SAM,你与洛洛同路,帮忙送一下吧。
我很想拒绝,没有原因。但大家在BYE-BYE声中散去后,只剩下我们两个。夜深了,轻柔的微风不断穿过我的发,让我觉得有点醉。一片飘下的梧桐叶,在我的面前旋舞着,悄然的落在了洛洛的脚下。她神情淡然的看着我,我轻叹了一声,说了句:走吧。
没想到,她的家离我的这么近。一路上我们无语,在她下车时,塞给我20元钱,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她的手无意间在我的手指上滑过,冰冷。那是我们第一次的接触,但就象上海的雪,一落地就化了,不留任何痕迹。
那晚,由于酒精的缘故,我迟迟无法入睡,望着墙上安婷的那张若大的照片,想着她的心,和她的身体。我无法自信地对自己说,我已拥有了她。她始终是我无法把握的女子,狡黠而又灵巧地对付着我所有的想法。让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每次她在肆意地挑逗我的耐心和控制力之后,将我一把推开,还不忘补充一句:男人在得到女人的身体后,爱情就会变质了。我曾试探过地说了一句:你可以试试看,我一定不会。安婷大笑:那是一场烟花,试一次就没了。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我是爱她的,我知道,她也终归会是我的,我不着急。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细数着每一天,过着这冗长的十八个月。安婷偶尔会给发E-MAIL或打电话,说她一切都好。
三
我以为我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过到我许给自己的最后期限。但我错了。
立冬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洛洛的电话:SAM,我在你家楼下。
我走下了楼,有些意外。这是条安静的街,洛洛独自站在路灯下,抱着一个包。她看到了我,微笑了起来,若夜间的兰花,但却神情疲倦。她仍持着上次的礼貌,轻柔而又忐忑地和我谈论着一个让我震惊不已的问题。
SAM,不好意思。我能否能在你那里借住一晚,我已失眠了好几天了,我一直一个人住,但我快受不了,我家冷清得恐怖。
我掩着怀疑平静的看着她,企图在她的脸上捉到说谎的痕迹,虽然,我却极希望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为自己的拒绝加份鼓励,可是不行,她的镇静与诚恳让我无法怀疑。这是怎样的理由,和我同住,因为害怕寂寞。
我沉默着看着她,惦记着安婷和那十八个月。
洛洛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低下了头,凄然地笑了笑:对不起,打扰了。欲转身离去。
不知别人的故事是否也会有这般的开局,我一直不明白自己在那时心底会有种蠢动的感觉,痒痒的,挑拨着我周身的感觉和器官,促使我留下了她,把她带到了我的小屋。
那夜,我是清醒的。
我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我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一个女人躺在我的沙发上,柔柔香香的,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弥散在整个房间里,令我的思绪混乱。
其实谁都睡不着。于是我们听着莫文蔚的歌,开始谈论着彼此的故事。洛洛说,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又各自成了家。她在十八岁那年,决定独自生活。她做过许多工作,但都做得不好,最后,她决定留在这个城市中卖她的文字过活。生活清苦,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告诉了她墙上照片中微笑着的女孩,是我的爱人。
房间中,莫文蔚的歌声迟迟绕不开,冷到了人的骨髓里。
四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为自己能执迷的爱着安婷而感动。可惜,我的心底依旧有着希望享受爱情和爱抚的念头,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但却被洛洛那看似无力的手轻易地挑开,曝露于天下,让人一览无遗。或许,我注定就是爱情的叛逃者。
安婷走了五个月后。洛洛搬到了我的家里。我们同住,而不同睡。
她是个很安分的女子。从不接我的电话,或用我的电脑。她终日坐在家中,看书,用着她唯一的财产―――一台MMX的笔记本电脑写字,偶尔她也会到杂志社去交稿,拿钱。每逢这种日子,她就会欢天喜地的买回许多食物,以作对我的答谢。我们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每次看她,总让我想起一种叫菟丝子的寄生植物,它只有附着别的植物才可以生存。我知道,洛洛比我想象中的坚强,但我却一直存有着被她攀附的幻想。我的屋子很小,有时候,我们的身体会不经意的接触,她总是低下头笑笑走了过去。我一直不甘心自己只是她寂寞时用来做陪的对象,每每看到她那礼貌而冷静的样子时,心底总会萌出蠢动的感觉,让我的肚皮发痒。有时,我会和安婷通电话,在电话里大笑,说着肉麻的打情骂俏的话,一边却用眼睛炙炙地看着洛洛,挑逗着她的冷静,心里骂着自己是个混蛋。
日子就这样过着,在我的心中洛洛渐渐的成为了女人的代名词,安婷的一切却慢慢的退去,只留下微笑在我的墙上定格。我那痒痒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
终于,在一个雨夜,洛洛说她冷,我说,那就一起睡吧。她犹豫地躺到了床上。我们安份的躺着,看着墙上安婷的照片。
我真是个坏女人。洛洛轻声的自责着。我的心不禁抽动了。我摸了她的手,冰冷的。安婷依旧在墙上微笑,我用被子蒙住了眼睛,将洛洛溶在了我的身体里面。
五
有了那一夜,我们开始正是同居。我无法忘记那夜瞥见的在床单上的那滩红色,它让我甜蜜不已。洛洛的笑容比以前多了,她的文字也渐渐欢快了起来,我开始觉得她是喜欢我的,先入为主,的确有些道理。然而,我依旧什么都没有对远在英格兰的安婷提起,她在话筒的那边笑声依旧灿烂,对上海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我却日益不安起来,每日考虑着每个出轨男人必须考虑的问题。然而,这个答案很快就有了。
在第十四个月中的一天。洛洛失踪了。
我发疯般的找了她回去的每个地方,连续三天。但音讯全无。我开始意识到,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菟丝子,我也不是被她攀附的植物,我们只是普通的蔓藤,交织在一起,我们彼此都寂寞,而在她突然抽逃的时候,我已变得无处可依。
她失踪后的第四天,天下着雨。我不断的在房间里抽着烟,想着她的去处,房间中冰寒无比。雨滴在玻璃窗上不断交汇着,找着自己的轨迹沉沉的流了下去。一只小虫在窗缝中不断的挣扎着,我的心随着它翅膀的抖动而不断的抽搐着,仿佛看到了,洛洛的在雨中那无助的样子。我知道,我已无可挽回的爱上了她。
安婷依旧在墙上笑着,我的视线逐渐模糊。我撕下了她的照片。
SAM,我回来了。晚上七点四十六分,洛洛站到了我的面前,脸色惨白。
你到那里去了。我对着她不断咆哮着。
她流着泪,微笑着说,SAM,我们有孩子了。
我惊呆了,怔怔地看着她。她依旧微笑着说着,SAM,我把孩子打掉了,我一个人去做的手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孩子的父亲是谁。安婷就要回来了……,我知道,你要和他结婚的……,到时候,孩子怎么办,你一定会很难办的,……原来我想一个人养他的,可我,真的养不起……我连名字都想好了,无论是男,是女,都叫思洛……
她的眼泪一直沉沉地流着,若窗外的雨。我却差点被她的话震晕过去。
我很想揍她一顿,我恨透她的自作主张,恨她三天渺无踪影却是去拿掉我与她的骨肉。可我实在恨不起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已让我频临疯狂。我一把抱起了她,紧紧的。
嫁给我。我硬生生的把我曾打算送给安婷的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洛洛笑着依在我的肩上,她的泪,落到了我的胸上,滚烫的。
我向她许着老套的诺言,一生一世好好地对她。我说,你最想做什么事。洛洛看着窗外的夜色说,我想看漫天的烟花。
我一定带你去看。
六
十八个月终于到了。我独自去机场接了安婷。她愈发美丽,光彩照人。她挽着我的臂膀,兴高采烈的推着行李车。我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说了句,我一个人推吧。安婷的神情中闪出了一丝意外。
我已为这一天的到来,准备了很久。
的确,我没有通过这场为期十八个月的爱情测验。我们仍坐在曾经坐过的咖啡馆里,安婷平静的听着,我与洛洛的故事,听着我的决定。在我的想象中,她应是大发雷霆,哭闹不已,这是她的脾气。可这次她却安静得出奇。我喝了一大杯咖啡,等着她的回应。然而,她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知道了。起身飘然离去。
她是我永远都无法把握的女人。
我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但洛洛却说,她很担心,担心我会离去。我说,那是不可能的。她说,她有预感。
我无法评论她预感的准确度,因为即没有任何数据可以支持,也没有其他例证加以说明。我笑着将它忽视了,若忘了一个普通的梦一样。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安婷出现在我的公司门口,她身着一条长长的白裙,略施粉黛,美得令人眩目。
SAM,我想再谈最后一次。
我同意了,并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洛洛,安婷要和我再谈一次,我会早回家。
七
安婷坚持要到她家谈。
她买了一大瓶红酒,吵着要一醉方休。她说,酒后吐真言,她想听听彼此的实话。我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却已开始倒酒。
她终于哭了。杯中的红酒若血一般刺眼。她说,她是不愿去英国的,当初,她以为我会挽留,并向她求婚。
我只觉得心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安婷仍不断地喝着酒,哭着,说着。她以为我不会变得,只不过是十八个月而已,我们在此之前已有了五年的感情。我无力辩驳,只得抢走了她手中的酒杯。说了句:对不起,安婷,不要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