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弓下的猎物（小故事）
个人日记
弹弓下的猎物（小故事）
电动汽车，变形金刚和绒毛熊……，这些现在儿童们经常玩的玩具，在半个世纪前，是比较难见到的。那时候的儿童通常是，女孩子玩跳橡皮筋，男孩子玩刀枪棒。有时，女孩子也会邀男孩子一起玩“过家家”。J2小的时候，只与邻居家的女孩子，玩过一次过家家，就再也没有那种兴趣了。他最爱玩的是弹弓，比玩那刀枪棒要过瘾得多。上小学的时候，他口袋里总是装着一把弹弓和一些小石子瓦片的。那口袋也总是比衣服的其他部位先磨破。两根一样长短大小的橡皮筋，分别绑在“丫”形的小树叉上，另一端一起绑在一块小牛皮上。这就是他爱不释手日夜相伴的宝贝弹弓了。橡皮筋和牛皮子都是向修鞋匠买的。两条橡皮筋0.15元，一片与火柴匣差不多大的牛皮是0.05元。这么简陋的玩具，却能伴随着J2上完小学，甚而大部分的初中时光。上高中的时候，学习那么紧张，周六回家取粮食衣物，周日返校去上学，他也会携带着那宝贝儿，沿途过那弹弓瘾的。要知道他那玩弹弓的技术，只要看他手里拎的一长串猎物就知道了。外行人看他玩弹弓，好像是不用眼睛瞄准乱弹射的。那是他们不懂得玩弹弓的诀窍，才会那么乱说的。只要仔细观察他使用弹弓的全过程，就会清楚，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你看，他的眼睛始终是紧盯着前面的猎物，却又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在慢慢接近猎物的过程中，不动声色熟练地把小石子包搭在弹弓的牛皮子上，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捏住包着石子的牛皮子，右手紧握着弓叉。到了合适的位置时，出其不意迅速地边拉开弹弓，边把双手同时往上一抬，随即这边“叭”一声，弹子就“嗖”飞出，那边猎物也“卟”应声掉下。这“叭”“嗖”“卟”三声几乎同时响应，旁人还没有看明白，猎物已经落地到手了。那些好奇者，也会把他的弹弓“借”过去，左看看，右瞧瞧，试着用手硬拉，闭着一只眼睛，在拉开的弹弓上瞎“瞄准”。那弹弓上既没有标尺，也没有准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瞄准法。反正也能同样地那么“叭”“嗖”地响了两声，却没有那“卟”的回应声。他们把弹弓翻覆来翻覆去地看个究竟，却怎么也弄不明白，J2是用眼睛盯住猎物，在慢慢地接近猎物的过程中，调整自己与猎物的相对位置，用“心灵”去瞄准，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一击而奏效的。那是经过千万次的弹射锤炼，苦心加用心的修行，功到自然成了精的。房前屋后的麻雀，是他的主打猎物，偶尔也有八哥和一些不知其名的鸟儿成了他的战利品。
一提起弹弓，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有疚于心的难忘一幕。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上高中的时候。一个星期天的上午，J2在家里自修功课，隐约地听到门外的果树上，有一阵黄莺在“吟、吟”地鸣叫。那叫声，就像少女在欢乐中尽情地歌唱那样悦耳动听。J2想休息一会儿了，就拿着弹弓到门外去看看。那些黄莺走了霉运，倒了大霉了。Ｊ２不加思索地双手一抬，“叭、嗖、卟”三声呼应，立即出现了乱羽飘洒，血肉横飞的一幕。其他的黄莺不知道是恶运临头，得赶快逃命，却还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地寻食歌唱。又是“叭、嗖、卟”了一遍，又是一只黄莺死于非命。刹那间，地面上出现了两个仅有手指头那么大的，与黄色的羽毛混杂在一块儿的血团子。拾到手里，还能感到那血肉的余温。这时，其他的黄莺已经吓得不知去向了，仅剩下的一只，还在果树的上空，急速地飞来窜去，边飞边叫着。那原来的“吟、吟”的歌唱声，变成了短促急速的“吟、吟”的呼喊和哀鸣。它明知自己也有生命危险，却还是在不停地呼喊寻找着它的伴侣。那鸟儿显得那么惊恐、慌乱、悲惨和凄凉，叫声也是那么急速、短促、悲切和凄怆。J2看着手里的两块血肉模糊、毛肉混杂的血团子发呆了，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欠疚和懊悔。两只活生生的可爱小生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瞬间惨死在他的弹弓下！而且那两个团块，只有手指头那么大，根本没法下锅料理成菜肴的。他第一次感到后悔和懊恼。意识到自己是在造孽，无缘无故地屠杀这么弱小的生灵。从那天开始，他再也不玩弹弓了。有点儿像是放下弹弓，要立地成佛的样子了。
从那以后，J2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一直到工作退休，确实是没有再玩过弹弓的。但他并没有成佛。他的凡心未泯。命运注定他还有一些尘缘未能了结，还有一些生命要受到他弹弓的荼(tu)毒！
那是J2退休后的第八个年头。年近七旬的J2，为了活动筋骨，晚上经常到马路上散步。有一天晚上，他看到单位里的小于，头上绑着一盏矿灯，手里拿着一把弹弓，正仰着头，在马路边寻找树上的麻雀子。那矿灯照在树上过夜的麻雀身上，与鸡蛋一样大小，灰白色的躯体静静地让你照着，成了一个不动的死靶子，任凭你怎么打它，它都不懂得逃避躲藏或飞走，直到把它打落为止。J2禁不住那场景的诱惑，凡心突然复萌，而且蠢蠢欲动。先是痴迷地站在那里，欣赏着小于打弹弓的动作和姿势。继而向小于“借”过弹弓，翻来覆去地观赏，试拉那牛皮筋，并不停地啧啧称赞着：“好弹弓”！“好弹弓”！不无遗憾地告诉小于说：“我小时候玩的弹弓是用小树叉和汽车内胎的橡胶做成的，没有你用的这么高级”。小于的弹弓是铸铝特制的弓叉和医用止血带的牛皮筋做成的。花了３００多元，从网上购买到的，当然是个好宝贝了。他使用的弹子是直径６毫米的钢珠子，每包一百粒，花上２元钱，就能在五金店里随便买到的。钢珠子是铁的圆球体，比重大，分量重，在空中飞行时，球面上的各点受到的空气阻力成对称分布，不会上下左右地“飘移”，好瞄准，容易打中更远的目标。这是J2小时候所用的小石子瓦片没法比匹的。小石子的表面形状无规则，在空中飞行时，表面上各点受到的空气阻力不均匀、不对称，会上下左右地乱飘动。只能尽量靠近猎物，才能提高命中率。那天晚上，J2睡不着觉了，脑子里老是浮现着小时候玩弹弓的情景，还有那小于的精致可爱的弹弓，以及那黄莺惨死不忍睹的一幕。他失眠了，彻底的没法睡了。整夜在做思想斗争：要不要做一把弹弓玩玩？这么大的年纪了，人家看到了，会怎么说，怎么看？现在老了，毕竟也是个人物，还得讲究点形象的。人家会不会说：老不死了，还玩那小孩子的玩艺儿！……。天亮了，思想斗争结束了。斗争的结果是，做，再做一把比小时候更好的弹弓。理由是，光玩不打鸟，要像美国人那样，买枪不打人。他知道，美国有许多人，酷爱枪支，家里收藏着各种各样的枪支，供自家欣赏把玩，从不拿出去打人的。他可以学那些美国人，做好了弹弓不打鸟！是的，坚决不打鸟！要不要打其他的东西，没有去考虑的。那藏枪的美国人，不打人，是可以拿出去打打猎的。不管那么多了，先把弹弓做好，以后再仔细地考虑吧。
J2找到了桂花树上的小树叉，去支叶，截长短，削外皮，整粗细，用砂纸打磨。再到医院里张罗了两根止血带，把身上的好皮带，硬生生地截下来一小段，做成了弹弓的牛皮子。不花一分钱，一天之内，就做起了一把既好看，又好用的弹弓了。这弹弓，比他小时候玩过的任何弹弓，不知道要高级了多少倍！他心满意足，好开心的啰。整天没有一点儿失眠的倦态。
真的要试弓弹射了，他却又犹豫了起来。到处都有房子门窗，到处都有人们走动，在众目睽睽下打弹弓，虽经整夜的“深思”和“熟虑”，毕竟还是胆怯难施为。树要皮，人要脸，人老更得要稳重。这么大的年纪了，为什么还要让人家背地里嘀咕戳你的脊梁骨？
J2把弹弓塞进了口袋，到路边挑拣了许多大小适用的小石子，装成进山走路锻炼身体的样子，走山路去了。到山里走路的还有许多熟悉的人，也得提防他们看到自己“不正经”玩弹弓的。每要射击一个目标，都得小心翼翼地左看看，右瞧瞧，前瞻后望的。确定没有人了，然后像小时候那样，两手同时往上一抬，“叭”、“嗖”地弹射出去。俗语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毕竟年久“失”玩了，火候差了许多，时中时不中的。那一天就这么马马虎虎地过去了。
第二天，他又忍耐不住了，上午八点多就进山打“靶”了。过了十点，口袋里的小石子全打光了。回来的路上，随便拣了一些路面上的小石子，磨磨蹭蹭地乱弹射。快出山口时，偶然发现开阔地里的一处草丛有点动静。他掏出了弹弓，却没有小石子可用，地面上也找不到合适的石子。他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一元的硬币，搭在弹弓的皮子上当弹子，不慌不忙，稳准狠地弹射了出去，“叭。嗖、卟”的同时，草丛里立即“哗啦”地跳起了一只浅棕色的野兔子来，把J2给吓了一楞加一跳。那野兔子跳出草丛一米高，往前窜了近两米，就躺在草地上，四肢抽搐了起来。J2赶快跑过去，拎起野兔的后腿查看了一遍。发现硬币打中了野兔的颈动脉了，大半枚的硬币，还嵌在兔子的颈脖里，血就像流水一样地往下淌。那是偶然性的致命的一击，就是野猪也是抵挡不住那一击的。要是打着了人，那是要赔命坐监牢的。这意外的收获，让J2忘乎所以地一反常态，回家的路上，他得意忘形地大摇大摆地走着。左手拎着弹弓的牛皮子，让弓叉下垂到膝盖下方，整支弹弓随着身子的摇摆，做那大幅度的夸张摆动，借以吸引人们对他的注意。右手提着三斤多重的野兔子，满脸春风地左瞧右看，巴望着人们注意他的胜利凯旋，最好能过来问他是怎么打到的！这样的招摇过市确实有效果，正如他的所望，好奇者不断地过来问他是怎么打到的。有的人还把弹弓“借”过去试了几下，有的人把兔子拎过去掂一掂重量。剩下的一千多米的回家路，他走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就是这半个小时以后，他也是出尽了风头，风光了不少。第二天，还有几个人特地到他家里去看野兔子，看到的只是吃剩的兔汤和骨头。对那几个人来说，并没有白去，他们为的就是证实一个时闻传说：J2确实打到了一只野兔子。世界上的许多传说，传着，传着，也就变形走样了。第三天开始，就传说J2打到了一只山羊，也有说J2打着了老虎，老虎受了惊吓，吼叫了一声，跑掉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说，也同样有人找J2去求证的。事实是，山里面没有老虎，J2也没有看到过山羊，更没有打到过一根的山羊毛。如果一定要问那J2还打到了什么样的大动物，我可以告诉你，打到了野兔以后，J2的确是打到过一只“无尾猴”。
那是打到野兔之后的一个多月的事情了。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天气较热。像往常一样，J2带上弹弓，走山路锻炼身体了。也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人多高的芦苇丛有些异动，而且还发出轻轻的“沙沙”声。J2是个“有经验”的猎手了，意识到可能是个大动物。马上依法炮制，掏出一元硬币，也是不慌不忙稳准狠地弹射了出去。这次，除了“叭嗖卟”以外，还立即回应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哎哟”凄厉惨叫。J2立即意识到，打到人了！野兔的惨死，证明了弹弓加硬币的威力，再来个颈脉切断的人，那肯定得坐牢抵命了。下意识地观察一下周围，没有人发现他在“做案”。动物的本能就是尽快地逃离危害自己的现场。J2的腿不由已，却由“本能”去指挥了，撒开就逃。那初跑的速度，不亚于年轻的小伙子。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跑了四、五十米，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得呼呼响，成了中年人慢跑的样子了。生命攸关，还得继续快逃。两只腿脚却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越难迈得动了。跑了八十多米后，哪像个跑步的样子，跟原地踏步踏差不多了。继续使劲地往下跑，那将会变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皮球了。他不得不在叉路口上停了下来。进出山路的人都得从这叉路口上经过的。他就在叉路口附近，装成休息的样子，等待着他的猎物自己走过来。那时候，就能了解到，刚才是哪一个倒霉鬼，撞上了他的弹弓，成了他的猎物了，也能了解到他的具体伤情。过了十多分钟，J2已经恢复了常态。他的眼睛一直瞭望着出事的方向。果然如此，那边来了一个人，是个大男人，右手捂着屁股，走路有点别扭的，八成是被他打瘸了的猎物。能自己走路，说明他的颈动脉没问题。遗憾的是，这个猎物不能像野兔那样，可以拎回家去烹调享用了。待他再靠近了一点，J2清楚地看到，那是他的好朋友猴三！一直提到嗓子口的心，这时候才放了下来。猴三看到了J2，顿有所悟，是J2这个不道德的混蛋家伙使用弹弓，用硬币把他的屁股给打坏的！俩人一碰面，猴三就气冲冲地诘问他：“你的弹弓呢”？J2装做不懂的样子反问：“怎么啦”？俩人经过了一番唇舌的会战，终于理清了误伤经过的脉络。猴三因为内急钻进芦苇丛中去方便，引起芦苇的摇动和声响，J2误判为是野兽出没引起的动静，于是……硬币击中了猴三的光屁股了。猴三拿着硬币比划着，让J2看那硬币打进屁股有多深。但是做为证物，他是死活也不肯还给J2做留念的。
J2陪着猴三一起上医院。他们和医生、护士都是老相识了。猴三要医生给他上药包扎，医生没空，让他找值班的护士处理。猴三不愿意让护士处理他的屁股，嘟嘟哝哝磨磨蹭蹭的，裤子一直不肯脱下来。护士懂得他那“假处男”的心里疙瘩，撂下一句话：“你们自己上药包扎吧”。护士到了门外，心犹不甘地伸着头朝里面说：“红屁股的猴子，谁没见过”？包扎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猴三脱下了裤子，J2立即惊叫了起来，那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半个屁股。真被护士说中了，是个红屁股的猴子！这猴三就是J2打到的“无尾猴”！J2不懂医术，也没有接受过护理培训，却有模有样地用镊子夹着脱酯棉球，蘸着生理盐水，清理起伤口来了。消毒用碘酒，痛得猴三鬼叫狼嚎的。那伤口正好在臀部三角肌上，是护士们最钟爱的，经常用来打针的地方。那地方，血管少，神经也少。要是伤在别处，那出的血肯定会染红整个屁股的。最后上些像盐巴那样的消炎止痛粉，盖上纱布，贴上胶布当封条了事。J2是个油盐酱醋乱下锅，糖酒米面一起炒的不懂烹饪厨艺的老头子，让他当厨师，整出来的菜肴能好吃吗？猴三啊猴三，你就忍着点，将就着过吧。
电动汽车，变形金刚和绒毛熊……，这些现在儿童们经常玩的玩具，在半个世纪前，是比较难见到的。那时候的儿童通常是，女孩子玩跳橡皮筋，男孩子玩刀枪棒。有时，女孩子也会邀男孩子一起玩“过家家”。J2小的时候，只与邻居家的女孩子，玩过一次过家家，就再也没有那种兴趣了。他最爱玩的是弹弓，比玩那刀枪棒要过瘾得多。上小学的时候，他口袋里总是装着一把弹弓和一些小石子瓦片的。那口袋也总是比衣服的其他部位先磨破。两根一样长短大小的橡皮筋，分别绑在“丫”形的小树叉上，另一端一起绑在一块小牛皮上。这就是他爱不释手日夜相伴的宝贝弹弓了。橡皮筋和牛皮子都是向修鞋匠买的。两条橡皮筋0.15元，一片与火柴匣差不多大的牛皮是0.05元。这么简陋的玩具，却能伴随着J2上完小学，甚而大部分的初中时光。上高中的时候，学习那么紧张，周六回家取粮食衣物，周日返校去上学，他也会携带着那宝贝儿，沿途过那弹弓瘾的。要知道他那玩弹弓的技术，只要看他手里拎的一长串猎物就知道了。外行人看他玩弹弓，好像是不用眼睛瞄准乱弹射的。那是他们不懂得玩弹弓的诀窍，才会那么乱说的。只要仔细观察他使用弹弓的全过程，就会清楚，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你看，他的眼睛始终是紧盯着前面的猎物，却又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在慢慢接近猎物的过程中，不动声色熟练地把小石子包搭在弹弓的牛皮子上，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捏住包着石子的牛皮子，右手紧握着弓叉。到了合适的位置时，出其不意迅速地边拉开弹弓，边把双手同时往上一抬，随即这边“叭”一声，弹子就“嗖”飞出，那边猎物也“卟”应声掉下。这“叭”“嗖”“卟”三声几乎同时响应，旁人还没有看明白，猎物已经落地到手了。那些好奇者，也会把他的弹弓“借”过去，左看看，右瞧瞧，试着用手硬拉，闭着一只眼睛，在拉开的弹弓上瞎“瞄准”。那弹弓上既没有标尺，也没有准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瞄准法。反正也能同样地那么“叭”“嗖”地响了两声，却没有那“卟”的回应声。他们把弹弓翻覆来翻覆去地看个究竟，却怎么也弄不明白，J2是用眼睛盯住猎物，在慢慢地接近猎物的过程中，调整自己与猎物的相对位置，用“心灵”去瞄准，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一击而奏效的。那是经过千万次的弹射锤炼，苦心加用心的修行，功到自然成了精的。房前屋后的麻雀，是他的主打猎物，偶尔也有八哥和一些不知其名的鸟儿成了他的战利品。
一提起弹弓，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有疚于心的难忘一幕。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上高中的时候。一个星期天的上午，J2在家里自修功课，隐约地听到门外的果树上，有一阵黄莺在“吟、吟”地鸣叫。那叫声，就像少女在欢乐中尽情地歌唱那样悦耳动听。J2想休息一会儿了，就拿着弹弓到门外去看看。那些黄莺走了霉运，倒了大霉了。Ｊ２不加思索地双手一抬，“叭、嗖、卟”三声呼应，立即出现了乱羽飘洒，血肉横飞的一幕。其他的黄莺不知道是恶运临头，得赶快逃命，却还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地寻食歌唱。又是“叭、嗖、卟”了一遍，又是一只黄莺死于非命。刹那间，地面上出现了两个仅有手指头那么大的，与黄色的羽毛混杂在一块儿的血团子。拾到手里，还能感到那血肉的余温。这时，其他的黄莺已经吓得不知去向了，仅剩下的一只，还在果树的上空，急速地飞来窜去，边飞边叫着。那原来的“吟、吟”的歌唱声，变成了短促急速的“吟、吟”的呼喊和哀鸣。它明知自己也有生命危险，却还是在不停地呼喊寻找着它的伴侣。那鸟儿显得那么惊恐、慌乱、悲惨和凄凉，叫声也是那么急速、短促、悲切和凄怆。J2看着手里的两块血肉模糊、毛肉混杂的血团子发呆了，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欠疚和懊悔。两只活生生的可爱小生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瞬间惨死在他的弹弓下！而且那两个团块，只有手指头那么大，根本没法下锅料理成菜肴的。他第一次感到后悔和懊恼。意识到自己是在造孽，无缘无故地屠杀这么弱小的生灵。从那天开始，他再也不玩弹弓了。有点儿像是放下弹弓，要立地成佛的样子了。
从那以后，J2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一直到工作退休，确实是没有再玩过弹弓的。但他并没有成佛。他的凡心未泯。命运注定他还有一些尘缘未能了结，还有一些生命要受到他弹弓的荼(tu)毒！
那是J2退休后的第八个年头。年近七旬的J2，为了活动筋骨，晚上经常到马路上散步。有一天晚上，他看到单位里的小于，头上绑着一盏矿灯，手里拿着一把弹弓，正仰着头，在马路边寻找树上的麻雀子。那矿灯照在树上过夜的麻雀身上，与鸡蛋一样大小，灰白色的躯体静静地让你照着，成了一个不动的死靶子，任凭你怎么打它，它都不懂得逃避躲藏或飞走，直到把它打落为止。J2禁不住那场景的诱惑，凡心突然复萌，而且蠢蠢欲动。先是痴迷地站在那里，欣赏着小于打弹弓的动作和姿势。继而向小于“借”过弹弓，翻来覆去地观赏，试拉那牛皮筋，并不停地啧啧称赞着：“好弹弓”！“好弹弓”！不无遗憾地告诉小于说：“我小时候玩的弹弓是用小树叉和汽车内胎的橡胶做成的，没有你用的这么高级”。小于的弹弓是铸铝特制的弓叉和医用止血带的牛皮筋做成的。花了３００多元，从网上购买到的，当然是个好宝贝了。他使用的弹子是直径６毫米的钢珠子，每包一百粒，花上２元钱，就能在五金店里随便买到的。钢珠子是铁的圆球体，比重大，分量重，在空中飞行时，球面上的各点受到的空气阻力成对称分布，不会上下左右地“飘移”，好瞄准，容易打中更远的目标。这是J2小时候所用的小石子瓦片没法比匹的。小石子的表面形状无规则，在空中飞行时，表面上各点受到的空气阻力不均匀、不对称，会上下左右地乱飘动。只能尽量靠近猎物，才能提高命中率。那天晚上，J2睡不着觉了，脑子里老是浮现着小时候玩弹弓的情景，还有那小于的精致可爱的弹弓，以及那黄莺惨死不忍睹的一幕。他失眠了，彻底的没法睡了。整夜在做思想斗争：要不要做一把弹弓玩玩？这么大的年纪了，人家看到了，会怎么说，怎么看？现在老了，毕竟也是个人物，还得讲究点形象的。人家会不会说：老不死了，还玩那小孩子的玩艺儿！……。天亮了，思想斗争结束了。斗争的结果是，做，再做一把比小时候更好的弹弓。理由是，光玩不打鸟，要像美国人那样，买枪不打人。他知道，美国有许多人，酷爱枪支，家里收藏着各种各样的枪支，供自家欣赏把玩，从不拿出去打人的。他可以学那些美国人，做好了弹弓不打鸟！是的，坚决不打鸟！要不要打其他的东西，没有去考虑的。那藏枪的美国人，不打人，是可以拿出去打打猎的。不管那么多了，先把弹弓做好，以后再仔细地考虑吧。
J2找到了桂花树上的小树叉，去支叶，截长短，削外皮，整粗细，用砂纸打磨。再到医院里张罗了两根止血带，把身上的好皮带，硬生生地截下来一小段，做成了弹弓的牛皮子。不花一分钱，一天之内，就做起了一把既好看，又好用的弹弓了。这弹弓，比他小时候玩过的任何弹弓，不知道要高级了多少倍！他心满意足，好开心的啰。整天没有一点儿失眠的倦态。
真的要试弓弹射了，他却又犹豫了起来。到处都有房子门窗，到处都有人们走动，在众目睽睽下打弹弓，虽经整夜的“深思”和“熟虑”，毕竟还是胆怯难施为。树要皮，人要脸，人老更得要稳重。这么大的年纪了，为什么还要让人家背地里嘀咕戳你的脊梁骨？
J2把弹弓塞进了口袋，到路边挑拣了许多大小适用的小石子，装成进山走路锻炼身体的样子，走山路去了。到山里走路的还有许多熟悉的人，也得提防他们看到自己“不正经”玩弹弓的。每要射击一个目标，都得小心翼翼地左看看，右瞧瞧，前瞻后望的。确定没有人了，然后像小时候那样，两手同时往上一抬，“叭”、“嗖”地弹射出去。俗语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毕竟年久“失”玩了，火候差了许多，时中时不中的。那一天就这么马马虎虎地过去了。
第二天，他又忍耐不住了，上午八点多就进山打“靶”了。过了十点，口袋里的小石子全打光了。回来的路上，随便拣了一些路面上的小石子，磨磨蹭蹭地乱弹射。快出山口时，偶然发现开阔地里的一处草丛有点动静。他掏出了弹弓，却没有小石子可用，地面上也找不到合适的石子。他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一元的硬币，搭在弹弓的皮子上当弹子，不慌不忙，稳准狠地弹射了出去，“叭。嗖、卟”的同时，草丛里立即“哗啦”地跳起了一只浅棕色的野兔子来，把J2给吓了一楞加一跳。那野兔子跳出草丛一米高，往前窜了近两米，就躺在草地上，四肢抽搐了起来。J2赶快跑过去，拎起野兔的后腿查看了一遍。发现硬币打中了野兔的颈动脉了，大半枚的硬币，还嵌在兔子的颈脖里，血就像流水一样地往下淌。那是偶然性的致命的一击，就是野猪也是抵挡不住那一击的。要是打着了人，那是要赔命坐监牢的。这意外的收获，让J2忘乎所以地一反常态，回家的路上，他得意忘形地大摇大摆地走着。左手拎着弹弓的牛皮子，让弓叉下垂到膝盖下方，整支弹弓随着身子的摇摆，做那大幅度的夸张摆动，借以吸引人们对他的注意。右手提着三斤多重的野兔子，满脸春风地左瞧右看，巴望着人们注意他的胜利凯旋，最好能过来问他是怎么打到的！这样的招摇过市确实有效果，正如他的所望，好奇者不断地过来问他是怎么打到的。有的人还把弹弓“借”过去试了几下，有的人把兔子拎过去掂一掂重量。剩下的一千多米的回家路，他走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就是这半个小时以后，他也是出尽了风头，风光了不少。第二天，还有几个人特地到他家里去看野兔子，看到的只是吃剩的兔汤和骨头。对那几个人来说，并没有白去，他们为的就是证实一个时闻传说：J2确实打到了一只野兔子。世界上的许多传说，传着，传着，也就变形走样了。第三天开始，就传说J2打到了一只山羊，也有说J2打着了老虎，老虎受了惊吓，吼叫了一声，跑掉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说，也同样有人找J2去求证的。事实是，山里面没有老虎，J2也没有看到过山羊，更没有打到过一根的山羊毛。如果一定要问那J2还打到了什么样的大动物，我可以告诉你，打到了野兔以后，J2的确是打到过一只“无尾猴”。
那是打到野兔之后的一个多月的事情了。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天气较热。像往常一样，J2带上弹弓，走山路锻炼身体了。也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人多高的芦苇丛有些异动，而且还发出轻轻的“沙沙”声。J2是个“有经验”的猎手了，意识到可能是个大动物。马上依法炮制，掏出一元硬币，也是不慌不忙稳准狠地弹射了出去。这次，除了“叭嗖卟”以外，还立即回应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哎哟”凄厉惨叫。J2立即意识到，打到人了！野兔的惨死，证明了弹弓加硬币的威力，再来个颈脉切断的人，那肯定得坐牢抵命了。下意识地观察一下周围，没有人发现他在“做案”。动物的本能就是尽快地逃离危害自己的现场。J2的腿不由已，却由“本能”去指挥了，撒开就逃。那初跑的速度，不亚于年轻的小伙子。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跑了四、五十米，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得呼呼响，成了中年人慢跑的样子了。生命攸关，还得继续快逃。两只腿脚却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越难迈得动了。跑了八十多米后，哪像个跑步的样子，跟原地踏步踏差不多了。继续使劲地往下跑，那将会变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皮球了。他不得不在叉路口上停了下来。进出山路的人都得从这叉路口上经过的。他就在叉路口附近，装成休息的样子，等待着他的猎物自己走过来。那时候，就能了解到，刚才是哪一个倒霉鬼，撞上了他的弹弓，成了他的猎物了，也能了解到他的具体伤情。过了十多分钟，J2已经恢复了常态。他的眼睛一直瞭望着出事的方向。果然如此，那边来了一个人，是个大男人，右手捂着屁股，走路有点别扭的，八成是被他打瘸了的猎物。能自己走路，说明他的颈动脉没问题。遗憾的是，这个猎物不能像野兔那样，可以拎回家去烹调享用了。待他再靠近了一点，J2清楚地看到，那是他的好朋友猴三！一直提到嗓子口的心，这时候才放了下来。猴三看到了J2，顿有所悟，是J2这个不道德的混蛋家伙使用弹弓，用硬币把他的屁股给打坏的！俩人一碰面，猴三就气冲冲地诘问他：“你的弹弓呢”？J2装做不懂的样子反问：“怎么啦”？俩人经过了一番唇舌的会战，终于理清了误伤经过的脉络。猴三因为内急钻进芦苇丛中去方便，引起芦苇的摇动和声响，J2误判为是野兽出没引起的动静，于是……硬币击中了猴三的光屁股了。猴三拿着硬币比划着，让J2看那硬币打进屁股有多深。但是做为证物，他是死活也不肯还给J2做留念的。
J2陪着猴三一起上医院。他们和医生、护士都是老相识了。猴三要医生给他上药包扎，医生没空，让他找值班的护士处理。猴三不愿意让护士处理他的屁股，嘟嘟哝哝磨磨蹭蹭的，裤子一直不肯脱下来。护士懂得他那“假处男”的心里疙瘩，撂下一句话：“你们自己上药包扎吧”。护士到了门外，心犹不甘地伸着头朝里面说：“红屁股的猴子，谁没见过”？包扎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猴三脱下了裤子，J2立即惊叫了起来，那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半个屁股。真被护士说中了，是个红屁股的猴子！这猴三就是J2打到的“无尾猴”！J2不懂医术，也没有接受过护理培训，却有模有样地用镊子夹着脱酯棉球，蘸着生理盐水，清理起伤口来了。消毒用碘酒，痛得猴三鬼叫狼嚎的。那伤口正好在臀部三角肌上，是护士们最钟爱的，经常用来打针的地方。那地方，血管少，神经也少。要是伤在别处，那出的血肯定会染红整个屁股的。最后上些像盐巴那样的消炎止痛粉，盖上纱布，贴上胶布当封条了事。J2是个油盐酱醋乱下锅，糖酒米面一起炒的不懂烹饪厨艺的老头子，让他当厨师，整出来的菜肴能好吃吗？猴三啊猴三，你就忍着点，将就着过吧。
２０１１、１２、２６写于厦门海沧
文章评论
轻歌
沙发我的
轻歌
哈哈，风趣横生得故事，经典的游戏，就是可怜了那“无尾猴”。我老公也在玩弹弓得，却没你这水平
糊涂怡园
[ft=,2,][em]e179[/em][em]e128[/em][/ft]
王爷
[B][ft=,5,]首先感谢你把字整的这么大。看起来不吃力。然后，你辛苦了，三千字的故事不容易倒腾。还有就是表扬一下 ，总算是完成了一个任务。[em]e179[/em][em]e128[/em][em]e185[/em][/ft][/B]
悠悠然
弹弓也是我哥哥小时候的最爱！但功夫就有不及而无过之。
品世间百态
说起弹弓我可是记忆犹新了 ，我记得小时候买了个五毛钱弹弓，“西北望，射天狼”但是那小石子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我大拇指的指甲盖上！结果可想而知……
企鹅
[ft=,2,]哈哈，弹弓趣事可真不少，我也讲个亲自见到的故事凑个趣儿。小时候，一天我们一帮小伙伴练弹弓玩，玩的正起劲，旁边的一个大叔看着有趣手痒，就抢过一个小朋友的弹弓二话不说，拉弓瞄准松手，只听“叭”“嗖”“卟”“嗷”大叔就捂着脸蹲下身去啦，您猜咋回事，弹弓拉反啦，还好石子只是打中了鼻梁。这可是真事儿哦，没见过这么笨的吧。[em]e113[/em][/ft]
人生如梦
[ft=,2,]一口气读完了，还想看[/ft]
徽
[ft=,2,][em]e113[/em]小时候玩过塑料的，感觉没那么好，现在的弹弓好多了，连弹珠都有，以前还都是用石头打呢，感觉想是在写您自己~[/ft]
舜欣
[em]e128[/em][ft=,2,]盼来你的新作，太好笑了。有趣儿。 还想看。 这次字号大不累眼谢谢你这么用心。[em]e179[/em][em]e163[/em][em]e160[/em]喝杯咖啡吧。慰劳您了。[/ft]
清凉油
[ft=,2,]写的真好！我喜欢看，希望田老继续啊。[/ft]
丛中笑
主人公是您吧，弹弓好象多是男孩子的专爱，记得小时小姑姑玩弹弓时竟然打到自己的眼睛了[em]e120[/em][em]e160[/em][em]e160[/em]快乐在您的文字中
君子坦荡
[em]e179[/em][ft=,2,]写的真有趣。弹弓我们都玩过。不过玩的这么好的不多。自己做的玩具玩起来就是开心。现在的孩子是无法体验这种快乐的[/ft]
蓝天
[ft=,2,]好久没看到老师的作品了，欣赏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顽皮，可爱，找到了童年的影子。祝老师健康，合家欢乐[/ft]
江淮
[ft=,2,]哈哈，看出来了，左撇子。[/ft] [ft=,2,]挺生动的，小时候也玩过，大人是用8#铁丝和橡皮手套做的，玩这个有点危险，现在的小孩还是不要玩了吧。[/ft] [ft=,2,]好多年前可以用气枪打猎的时候，路边的树上是看不到麻雀了，这几年在小区里又能听到小鸟的叫声了，特别是院子里的柿子熟透的时候，虽然里天天都有小鸟啄烂的柿子挺烦的，但看到它们在树上忙碌的样子又挺可爱的。[/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