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干子鱼几

        一、符文源于自然

        道士认为符文乃天地灵文，蕴含着天地的秘密，大者可以保镇国祚、安镇岳渎，小者可以驱邪治病、攘灾祈福、求财升官。可以召神遣将、可以济度幽冥，符文的运用非常广泛。由于传承不一，对于书符的诀式也有所不同，是以任宗权大师在《道教章表符印研究》中省去了许多相关的具体内容，而专从文化角度解释道教的符文。任宗权大师在此书中提出一个观点，“用红色书符是原始社会灵魂不死信仰的继承”，援引中外典籍论述备至。在此我想对此做一个补充。

        因为红色原料很多，何以道教画符多用朱砂和公鸡血呢？这显然不是原始灵魂信仰所能解释的问题。窃以为道教发展到后来，充分吸收了易经的象数思维（阴阳、八卦、五行等），以之来解释世界万物，构建自己的神明体系（如东王公主理青阳之气，西王母协理阴和之气）。红色书符，或许是原始社会的信仰，而朱砂书符则是道教自身对世界认识的表现。

        《云笈七签•三洞经教部•符字》云：“一切万物，莫不以精气为用。故二仪三景，皆以精气行乎其中…以道之精气布之简墨，会物之精气以却邪伪，辅助正真，召会群灵，制御生死，保持劫运，安镇五方。”《内音玉字经》云：“自然玉字，字方一丈，自然而见空玄之上，八角垂芒，精光乱眼…结飞玄之气，和合五方之音，生于元始之上，出于空洞之中，随运开度，普成天地之功。”盖在道教看来，世间万物都是阴阳二气变化的结果，而符文也是“自然之气，结气成文”。《文心雕龙•原道第一》云：“文之为德大矣哉，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壁，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文。此盖道之文也。”将文字的产生归功于天地，是中国古代一元论哲学的表现。既然万物皆是道所生，符文是道气所成，鬼神是道气所化，故符文具有考召鬼神，祈福禳灾的作用。

        二、朱砂是天地纯阳之气所结

        本来按照上述的理论，符文本身已经是具备神秘功用的，用什么画符，只是在某种意义上增加符文的力量。画符，道士选择了朱砂。

        《云笈七签•三洞经教部•丹书墨箓》引《太真科》云：“丹简者，乃朱漆之简，明火主阳也。墨箓者，以墨书文，明水主阴也。人学长生，遵之不死，故名丹简墨箓，密不妄传。”《太真科》中以阴阳类比于朱漆和墨箓，盖以红色为阳，黑色为阴也。道教以红色书符，则明显有崇尚阳气的意识。

        《神农本草经百种录》云：“丹砂，味甘微寒，主身体五脏百病，养精神，安魂魄，益气明目，杀精魅邪恶鬼，久服通神明不老，能化为汞。”徐灵胎注云：“大赤为天地纯阳之色，故足以辟阴邪。心属火色赤，故能入心，而统治心经之证。其质重，故又有镇坠气血之能也。”认为朱砂是“得天地五行之精以成其质，人身不外阴阳五行，采其精气，以补真元，则神灵通而形质固矣！”我想画符之所以用朱砂，中医的解释基本上已经足够了。因为朱砂是天地纯阳之气所结，所以可以辟阴邪。又因为朱砂色赤，故可以入心经，安魂神。本来按照八卦类象，赤色当为离卦，但是大赤则为乾卦，因为大赤是纯阳之色也。朱砂则正是纯阳之物。外丹的烧炼，药物虽然纷繁多样，但是其关键不过铅汞两种，胡孚琛教授《道学通论•外丹黄白术》中云：“炼丹家认为识得了真龙、真虎，等于找到了世界上最有灵气的物质，以之炼丹，则最易发生天人感应，将宇宙中自然造化的灵气都凝聚到炼丹炉中。”而所谓真龙、真虎，其实就是纯阴之精和纯阳之精而已，和《太真科》中所谓的丹简、墨箓，是基于同样的哲学理论。

        胡孚琛又云：“仙丹本身是一种物质化了的道，他是道学的宇宙论、阴阳五行物质观，天人感应原理等哲学思想的体现。”我觉得这句话，同样可以用来解释道教的符文。如上所述，符文是道的体现，而朱砂则是纯阳之气的精华，那么用朱砂画符，则是用天地纯阳之气画符，是模仿了符文的元始产生过程，故而具有不可思议的功效。而正一道又有用朱砂配合鸡血的，所谓鸡血多是公鸡的鸡冠血。因为公鸡每天寅卯时辰开始鸣叫，应乎阳气之发生，而鸡冠又是公鸡有别于母鸡和蟮过的鸡的特征，并且也是红色的。而民间也有给青春期的男子吃公鸡以助阳的风俗，又因为公鸡吃虫子，风水上有用公鸡化煞和烂桃花的做法。大抵中国人的习惯于类比思维，这些又不能一概以迷信而论之也。

        三、药物的神化

        据龙虎山道教网站透露，正一派道士画符的时候，有时候根据符的不同用途还掺杂一些药物在朱砂里面，比如雄黄、白芨、远志之类的药材。有些道士画符的时候，会在朱砂里添加一些药物，以增加朱砂的附着力，但是这些药物又并非是乱选用的，道教认为不同的药物秉受了不同的天地之气，龙虎山道士画符所用药物，大抵是为了增加或辅助朱砂的功效。净明派所传《都仙真君神功妙济方》中又一些药物的咒语和符，如《菖蒲神咒》云：“清净自然，聪性烈仙。通津补气，明目注颜。安调五脏，善透三关。坚齿黑发，朝镇京山。急急如菖蒲神君律令。”在净明派道士看来，药物是有相关神明主之的。

        按照中医的说法，药物是二仪之精气所结，道教进一步将这精气神化，认为有神明主之。这虽然显得有些不可理解，但是其与符文是精气所结是一个道理。而道教中又有符之所以灵验，乃是因为有神灵加持的说法，乃至认为万物皆是道气所生，万物皆有有灵性。所以道教徒可以通过这些物质，来役使阴阳之气，役使鬼神之灵。

        道教的符箓系统是一个复杂的神秘体系，既有唯物的一面（认为符文是自然之气所结），也有神秘主义的倾向（认为符文是神灵之妙）。这看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其实不然！道教徒认为精（物质）气（能量）神（意识）皆是太极所生，三者可以互相影响、互相转化，通过周易哲学，将看似水火不容的两种观点融合在了一起。在道教的思想体系中，物质和精神，几乎是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