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篁听雨

        在大跃进的年代里，为了尽快进入’共产主义‘社会，镇里也组织了大食堂，居民家中不允许做饭，统一到大食堂吃饭。我记得当时大食堂座落在郭家店铁木社院内的筒子房里。妈妈领着我和妹妹去就餐时，曾经有一位叔叔问我到这吃饭好不好，当时只有几岁的我说；不好，吃不饱，尽喝粥。妈妈赶紧捂住我的嘴说；小孩子懂啥，不许胡说。有一天妈妈病了，不能带我们去食堂吃饭，让我挎个筐，里面放了一个搪瓷盘去食堂打饭回来吃。我挎个篮子高高兴兴地去了。到食堂后，一位叔叔用水舀子给我舀了两下稀稀的小米粥。那粥像水一样，没几个米粒。在回来的路上我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这点粥撒了。可是越小心越出错，由于粥太稀，挎着的筐又不好找平衡，到家了时候一盆粥所剩无几。急得我蹲在地上就哭了。妈妈没有责备我，也没说什么，摸着我的头掉泪了。在我的记忆中，‘大食堂’没维持多长时间就‘黄了’，居民又都回自己家做饭了。                                                                          由于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家庭极度贫困和劳累中，妈妈得了肺结核，当时叫‘痨病’。妈妈得病后经常咳嗽不止，有时还吐血。当时爸爸在一百多里地的河山公社当副社长，交通不便，常年不回家一次。妈妈在家带着我们三个孩子生活。妈妈的病由于无钱少药得不得及时治疗，病情不断恶化，已经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卧床不起。由于我们三个孩子年龄都小，不得以爷爷承担起了给我们做饭的家务活。爷爷也没有做饭的经历，经常把高粱米饭做夹生了，生一顿熟一顿的很难下咽。在这种情况下，爸爸终于请假回来了，带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工资，吧妈妈送到吉林省医院治疗。妈妈住进了医院，爸爸却因为工作忙又回到了工作岗位。幸好，大姨妈家住长春，家里条件相对好一些，他们承担起了照顾妈妈的事。妈妈住院两个多月，病情得以好转一些。由于家中实在支付不起医疗费只得出院回家了。妈妈坐火车回到郭家店时是爷爷和老屯的‘三爷’从车站背到家的。看到妈妈回来了，我和弟弟妹妹高兴的直掉眼泪。为了妈妈的病得到继续治疗，爸爸托人在县医药公司批了几支进口链霉素，郭家店一个诊所的丛大夫每天上门给妈妈打半支。一个多月后，妈妈终于又能挺着极度虚弱的身体下地给我们做饭了。这次病魔的打击，使妈妈的身体遭受到了致命的摧残，后来又发展为肺气肿、肺心症、肺结核的五型期【最重阶段】                                                                                                                      自从妈妈得了病后，她听说这个病传染性很强，平时生活中非常注意。自己单独使用碗筷，不和我们几个孩子一个碗吃菜等。但是由于朝夕相处，再加之当时医疗卫生条件差，还是相继传染给了我们孩子。在妹妹八岁弟弟五岁那年，他们双双得病。妹妹当时肚子鼓的很大，像扣个盆。弟弟也肚子疼的直打滚，也不知道什么病。这无疑给这个贫困家庭雪上加霜。在精神上和经济上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爸爸先后带妹妹和弟弟去长春治疗。当时省医院的大夫说妹妹是哭喝凉水得的这个病，经过一段治疗，鼓鼓的肚子消了。后来听妈妈说吃的是‘雷米峰’药。是专抗结核的。妹妹的病看是好了，但是却给妹妹带来了终身遗憾的严重后果。妹妹后来记忆力极差，丢三落四，学习成绩也不好。后来成家结婚又终身不育。后期我们才知道，她小时候得的是结核性腹膜炎而导致不孕不育。弟弟在长春医院说肚子里长个瘤子，要手术治疗。当时医疗水平很差，家长也没这方面知识，只能听医生的。手术肚子缝了十针，肚子上的刀疤至今清晰可见。手术也没看到什么瘤子，到今天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肚子以后也没再疼过。弟弟回来后不久，脖子上的淋巴结又发炎，流脓淌水的妈妈也给他吃‘雷米峰’，好了也留下了两个巴拉。后来知道他也得了结核性淋巴结炎。                                                      那个时期是我们家庭最困难最贫穷的时期。妈妈的病每到冬季都成天成宿的咳嗽，上不来气。家中十分寒冷，晚上睡觉要盖上厚厚的棉被还要再压上一床被子。夜里洗脸盆的水都冻绝了底。妈妈就更不能下地做饭了。每天在炕上趴着盖着厚厚的棉被。在这种情况下，长春大姨妈对爸爸说，冬天让妈妈到他家去过。大姨妈家的条件比较好，住在日伪时期日本银行官员的旧宅里，二层楼的公寓式别墅里，有几个房间，室内卫生间、暖气一应俱全。妈妈走了，寒冷的家中又剩下我们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和爷爷相依为命。妹妹虽然很小只有八岁，也承担起了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妈妈在大姨妈家度过了三个寒冷的冬天，每年天气转暖才回来。这时我也到了即将上小学的年龄。        在我上小学之前的一个初冬，妈妈又怀孕生下了我的小弟‘小五’【没有过名字】。由于妈妈体弱多病，营养不良，小弟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营养不良。妈妈和家里人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抚养这个生不逢时幼小生命。小弟在生下来二十多天后全身发黄，不睁眼睛，也没有奶水，只靠喂点米汤维持幼小的生命。在我去乡下大姑家串门回来时，发现妈妈身边没有了小弟，就问妈妈；小五哪去了。妈妈说；小五死了。我的心很难过，问妈妈扔哪儿了。妈妈告诉我；小五死后让你爷爷用粪箕子从窗户接出去扔到桃树下了。我急忙跑到园子里的桃树下看到身上裹着小棉被的小弟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只露着小脑袋，脸色青紫。我小时候最怕见死孩子和棺材，和小伙伴们出去玩时经常在壕沟边、树丛中见到死孩子都要绕好大的弯去躲避。而那天，我在小五弟的面前呆了好长时间没有离去，也没有害怕。那一幕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几十年，挥之不去。我跑回家问妈妈，为什么给小五穿的那么少，他不冷吗。第二天早上，我又跑到桃树下去看了一次小弟，桃树下空旷的地上以不见小弟的身影。我哭了，妈妈告诉我小五被野狗叼走了。没满月的小五弟，没有名字，没有看看人间的阳光，更没有看看自己的亲人和妈妈，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了，永远的走了。至此，妈妈一生中生下了十个孩子，只存活了我、妹妹、四弟三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