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四）个人日记

乡情（四）

个人日记

  乡情（四）

十五、上山讨药

      早上，天还没有亮，母亲做好了饭，喊“小芳、发子起来吃饭！”，发子睁开眼睛揉了揉，把冰凉的棉衣穿上，懒洋洋的下地洗了把脸，坐在八仙桌旁和母亲、芳姐吃着早饭。
  以往这个时候外面该放亮了，可是今天外面依然还很黑。发子吃完饭，开门走出屋，来到外面撒泼尿，外面天色阴沉沉的，乌云越聚越厚，一点风都没有，厚厚的乌云把整个山村笼罩得漆黑一片。
发子回到屋里，母亲准备个篮子让发子挎着，篮子里放着一瓶白酒、两块红布、两个碗、两双红筷子。母亲领着芳姐、发子从家里出发，去往西火龙沟。
  小雪河插上，大雪地封严。北方隆冬时节，江河封冻，大雪封山。一出屯子风也上来了，发子把棉帽子系了系，挎着篮子，顶着西北风，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声。发子鞋还有点不跟脚，走的时候没有感觉冻脚，现在有点冻脚。
远道没有轻载，发子挎着篮子觉得胳膊有点酸，也有点冷，本来发子不信这一套，去也是消极怠工。母亲说“前两天，我买了白酒、红布还有红筷子就是为了今天的事儿”，母亲又告诫芳姐、发子“到那儿不能瞎说，瞎说要遭若是非，狐仙不显灵了”，芳姐和发子应了母亲。
最近传说，九尾仙狐修炼得道，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野人怀古小草恋乡，九尾狐也想家了。这次九尾狐回来给大地带来灵气，给人间带来仙气，给人们医治百病。
  在他的住所大砬子山，狐仙洞显灵，奉献给大家仙药，人们一传十十传百，传出方圆百里。整个附近的大大小小的村庄沸腾了，人们开始抢购白酒、红筷子、红布，供销社的白酒、红筷子、红布脱销了。
狐仙洞在西火龙沟南边大砬子山，在山的西面半山腰上有一个洞穴，洞穴口显方形，洞穴通往山顶，越往高处洞口越小，这山洞怎样形成的谁也说不清楚，有许多种传说的版本。
  有人说此山叫蛟龙山，洞叫金刚洞。从前这里来了一条龙叫蛟龙，给山川田地浇水，后来蛟龙不守规矩，夜不归宿，五毒俱全，触犯了天规。玉皇大帝派了天兵天将把蛟龙被压在了山下。
  有一位高僧名叫慧智乘大鹏路过此地，见此山云雾缭绕，溪水潺潺，别有一番灵气，落脚此处修炼，即将成佛时，被山下涛涛河水里的龟精知道了，试图破坏。
高僧慧智勤于苦行，积善行德，为人厚道，他的行为感动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命蛟龙极力拯救高僧慧智，只听见“嘎巴”一声，山崩地裂，碎石滚滚，蛟龙破山而越，潜入河中吞掉龟精，救了高僧慧智，现在的金刚洞就是蛟龙出山的出口。
有人说此山叫大砬子山，洞叫狐仙洞。久远的时候，这里群山林立，树木茂盛。人们常说，棒打獐狍，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美好仙境。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只长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居住在山洞之中，后来狐狸越聚越多，多到上百只。
狐首九尾狐带领这群狐狸，在洞里安营扎寨，吃的是纯天然的野鸡、野鸭，喝的清澈甘甜的泉水，修炼得道，保佑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一天，突然乌云滚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风雨过后，彩虹双飞。雨后，有一黄姓的放羊人路过此山洞，看见这里的狐狸无影无踪了，人们把这个洞就叫狐仙洞。
有人说此山叫卧佛山，洞叫老道庙洞。山的走势像一尊大佛，横卧在大地上，人们称之佛山。清代光绪年间,西火龙沟有一位姓宋的人远出修行，几年过后，身着灰色道袍，头上盘着发髻，会同张、韩两位道长来到此山，居住在洞里。
时间的推移，三位道长四处化缘，一点一点的在山上建了庙，在洞里修炼全真道法，采药制药，为百姓送医送药，消灾看病，讲解人间伦理。文革期间，三位道长就地革命了，道庙的石像被红卫兵砸掉了头，人们习惯了称老道庙。
顶风冒雪来到了大砬子山，整个山坡人山人海，就像高粱茬子一样，黑压一片，人们从四面八方早早地汇聚在这里。母亲、发子和芳姐爬上山坡，挤在别人空隙中，找了一块地方，放上碗，倒上酒，把红布盖在碗上，跪在地上，磕头祈求，嘴里是嘟囔还是叨咕，说着一些听不明白的话。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清。是祈求还是乞讨，是求拜还是追朔，世上有谁见到神灵，只有心诚则灵，自己愚弄自己才算最灵。
山坳里黑咕隆咚的，一点风也没有，天飘起鹅毛大雪，大片雪花纷纷落下。漫山遍野的讨药人在雪中都是一个动作，跪地求拜，磕头作揖，唠叨不断。发子出于好奇，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山脚下跪着一位妇女，围了一条黑了八区头巾，穿着鼓鼓孬塞花棉袄，嘴里嘟囔着“神仙保佑，神仙保佑，神仙显灵，保佑我的姑娘一辈子不尿炕”。
    这位妇女的后面，跪拜一位老者，身着青色棉袄，腰扎宽皮带，头戴黄狗皮帽子，黑黑的脸颊豁牙露齿的，棉衣上落了一层大片雪花，在那里不停地叨咕“显灵啊，显灵，给我孩子智慧，能让他说上媳妇，哪管尿炕的也行啊，不嫌弃”，这声音不是很大，被这位妇女听见了，妇女说占她的便宜，俩人打了起来。
这位妇女也不客气，“当啷”就是一脚把碗踢了出去，酒也洒了，嘴里骂着“吃鳖肉，喝鳖汤，剩下你这个王八盖子盖酱缸”，边骂边往前冲，附近的人把他俩拉开。
  发子回到母亲那里，看见母亲还在专心致志地祈讨，不一会儿，母亲掀开红布，把酒倒在瓶子里。发子知道药已经讨完，发子弯下腰提起篮子，挎筐和芳姐、母亲消失在风雪中。

                                            十六、队里杀牛

太阳刚刚西斜，寂静的山村，风平浪静，炊烟袅袅。没有往日寒风刺骨那般冷，山村里一下变得温顺起来，人们开始忙着烧火做饭。

四叔来了，发子一家很高兴。母亲知道四叔跟父亲在哥们当中处得最好，感情最深，母亲也不敢怠慢。发子按照母亲的吩咐，开门去了下屋，在大缸里取了一块猪肉，拿了两卷干豆腐，两块冻大豆腐，回到了屋里，又到柴禾垛抱了一捆茅草。母亲忙着擀饼、烙饼，发子一把一把往灶坑续柴禾，小心烧火，母亲一张一张用铲子翻动，仔细烙饼。
不多时间饭菜做好了，发子放了一张炕桌，母亲把饭菜端了上来。四叔和父亲盘坐在南炕小桌旁，发子把魂儿画儿的酒盅用水涮了一遍，摆在四叔和父亲面前，用酒壶给烫酒倒酒。芳姐、发子几人围坐在地上八仙桌子吃饭，母亲站在地上忙着端菜、续菜。
父亲那辈哥们五个，姐妹两个，哥们之中四叔排行老四。四叔小的时候当兵，在镇公所做勤务兵，后来调转到农场总场工作。四婶年轻的时候就得精神病，什么活也干不了。家里六个孩子，四叔既当爹又当娘，缝缝补补都是四叔的事儿。
四叔在总场食堂做管理员，工作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四叔说话既风趣又幽默，既善良又和蔼，得到孩子们的喜欢和想念。四叔身体不是怎么好，做过两次大手术，一次是肠梗阻，一次是胃出血。
炕桌上四叔和父亲一边喝酒一边唠嗑，这时，屋里门“吱啦”一声，二大爷走进屋，听说四叔来了二大爷就丁上来了。“发子，拿双碗筷”父亲忙着喊发子，发子打开碗架子，把碗筷给二大爷递过去，荣子给二大爷拿去酒盅，二大爷脱下棉鞋，把鞋放到犄角旮旯，坐到炕边上，老哥仨开始饮酒乐甚。
外屋门“吱啦”又一声，老燕婆子推门进来了，看见四叔说“四掌柜的啥风把你吹来了？”，“ 今个儿下午来的”四叔回答，母亲说“吃没吃呢？在这儿吃点？”，“吃完了，今个儿吃得早”，老燕婆子说着就坐在二大爷旁边。

“明天队里要杀牛，有没有你呀，你可别杀牛？”老燕婆子问二大爷，二大爷说“我不杀，刘希五杀，我负责剔肉”，杀大牲畜在屯子都是鳏寡之人干。四叔问了一句“牛头、牛肚卖不？”，父亲回了一句“瘦牛不瘦头，队里杀好几头老牛，能不卖吗？能买到”，老燕婆子起来要走，回头说“四掌柜的明天上我家吃吧”，母亲说“真的假的，别当面老许婆子，背后老黄婆子”，“我可不是虚头八脑的人儿”开门出了屋。
第二天，发子吃过早饭，和伙伴们到队里看杀牛。队里四合院，东边仓库，北边队房，西边马号，南边车库。发子几人溜进马号，大白马、枣红马、假大棒、大里套、瞎骒马......四排，拴在高杆子上，看见有人来了，马耳头竖起来，有的仰脖叫唤，有的原地撒欢，有的前蹄子刨圈。发子看见马号没有人，打开马号马料大柜，拿一块儿豆饼塞到嘴里，急忙抓几把豆饼揣在兜里，一股烟跑了出来。
院子里站着几个人，刘希五手拿钦刀，王三手拿大锤，张老六拎着棒子。张大肚子去牛圈牵老牛，老牛不愿意走，直往后挣，费劲扒拉的把老牛牵到院子水井旁。刘希五对王三说“用力，照准打”，王三照着老牛的头囟子“咚”就是一锤，老牛被打得“噗通”一下，前腿跪地，刘希五也真尿性，上前向老牛喉咙“噗”的就是一刀，血从老牛脖子下放箭地流。
血淌了一地，牛血溅在皑皑的白雪地鲜红一片。几个人舞舞喳喳地用木棒把老牛抬进队房子，交给二大爷扒皮、开膛、掏膛、剔肉。大肚子又牵来第二头牛，这头大黑牤子不是好若的，一会儿放横，一会儿后坐，拼命挣扎。大肚子好不容易牵到井沿附近，王三还是“咚”就一榔头，就在大锤没打出去的时候，大牤子串了一下，摇了一下头，大锤不偏不斜打在牛犄角上，牛犄角砸掉一个，刘希五上前一刀，一刀扎在脖子上，牛脖子上只划了个口子，顿时，牛头和脖子冒出血来。
  大牤子“哞”的一声，挣脱缰绳，大大的眼睛冒着蓝光，疯了一样穿了出去，直奔人群，大家四处逃散。发子急忙跑进马号，急忙关上门，眼睛冒花，心蹦蹦跳，手按着胸口，倚在门边，在门缝里观察。
把牛杀跑了，大牤子跑回牛圈，几个人回到原地，发子开门出来了。刘希五手拿着刀，手舞足蹈地骂王三“你他妈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他妈的比比划划的干啥呀，还他妈急眼了，也不怨我呀”王三来气了，忙着辩解。
  这时大肚子又牵过来一头牛，牵到井边，忙牛低头嗅到雪地上的牛血气味，浑身聚敛，瞪大眼睛，脖子一扬发出“哞哞哞哞哞”叫声。王三趁牛不备用力一榔头，老牛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希五就是一刀，这一刀真麻利，鲜血四溅，扑腾了几下，倒在地上的血泊中。
父亲和四叔进了院子，他俩儿直接进了队房子。发子随其后也进了屋，二大爷和几个人正忙着开膛，取牛的硬下水和软下水。屋里腥味、膻味、臭味混杂一起，发子有点要呕吐。卸下的牛蹄子、牛头撇在一边，看上去毛的哄的；剥下的连粪带血的牛皮堆在旮旯，看上去埋了咕汰的；掏出的牛肠子、牛肚子扔在地上，看上去抹抹张激的；拽下的牛心、牛肝挂在柱脚上，看上去提溜算褂的。
四叔看见牛头在那里摆着，就问父亲“买牛头和谁说呀？”,父亲走到李队长跟前“买一个牛头，你看多少钱？”，“你看着给吧，差不多就行，别让别人说出啥了”李队长说，站在一旁的四叔说“要那头黑的吧”，四叔手伸进棉袄里兜，掏出一叠钱钱，数了四元钱给了出纳员。
“发子回去把爬犁拉来 ”父亲告诉发子，发子转身出去了，发子走到院子，打开下屋拿了比较干净的筐头子坐在爬犁上，拽着爬犁绳，拉着爬犁进了队院子。
  牛倌在井边往牛槽子打水，大肚子从牛圈赶出一帮老牛进了院子，老牛闻到满地牛血的气味，脖子一扬，一个劲地“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叫唤，这帮老牛也不喝水，牛倌见状告诉大肚子把牛赶了回去。

队房子的炕上，放着撒箱板，板上堆放着冒着热气、鲜红的牛肉，人们陆续开始买牛肉。发子站在那里等候四叔和父亲，“咣咣”屋外有人踹门，也不知道谁把里屋门挂上了，发子过去把门打开，王忠头戴开了花的黑狗皮帽子，穿着磕了吧嗔、破的漏收的黑大氅从外屋走了进来，李老板子见王忠“黑瞎子叫门，熊到家了”，王忠也来气，回了一句，“真他妈的咯应人”，然后搂开大氅从里兜抠抠搜艘摸出一块八毛钱，到出纳开了张小票，称了牛肉，提拎牛肉走出屋。
父亲买了四斤牛腿肉，四叔和发子俩抬着牛头放在外面爬犁上，发子拉着爬犁，父亲提拎牛肉，仨人边说边往家走。
冬至长，夏至短，北方的冬天老早就黑天了。晚饭后，二大爷、老燕婆子、李二叔都来看四叔，坐在屋里炕沿上唠嗑。“发子你去到外面抱回几捆麻杆儿”父亲让发子把麻杆抱回屋，发子出屋取来四捆麻杆儿，大家坐在那里，边说话边扒麻。
四叔打开话匣子，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一个瞎子，黑天出来给别人算卦，走在大路上，被一个人给闯倒在地，瞎子起来后感觉很倒霉，也不去算卦了，直接回到家中。第二天瞎子出去打着一个灯笼，走在大路上再也没有人闯他，别人问他你自己眼睛瞎，看不见什么还打灯笼干什么？瞎子说，打着灯笼既照亮自己又照亮了别人。
老燕婆子说“净扯淡，啥破故事啊”，正说着小扣子和荣子开门进屋，四叔对小扣子说“你来的正好，我能让你上棚，信不信？”，扣子半信半疑，“不可能的？”，四叔说“你跪在鞋上，问你你回答我”，扣子不好意思自己跪，荣子陪他，荣子把地上的麻杆踢在一边，和扣子跪在鞋上。
四叔问“傻不傻？”“不傻”扣子回答，“捏不捏？”又问，“不捏”又答，四叔说“不傻不捏，你跪破鞋”，大家一笑而过，扣子的脸红了。发子看见这些麻杆儿，想起夏日的一件事儿。
那是一个周六午后，发子放学在家剁鸭食，荣子哭着从外面跑回来，哭诉“哥，前院生子把我打了，你看鼻子还出血呢”，“走，找他去！”发子开门领着荣子出了外屋。
发子到前院找到生子，“你打荣子干什么？”发子问生子，“我愿意打，怎么的吧？”生子生硬地回答，发子见状气就不打一处来，照鼻子就是一拳，骂道“你他妈的打人还有理了”，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撒不了油，随后又一顿踹。生子顿时眼泪下来了，鼻子也出血了，嗷嗷大声嚎叫。
打完生子，发子转身和荣子回到了家，生子和他妈开门找到家里来，找母亲告状。发子见势和荣子跑了，顺着东壕沟，跑到麻地里，发子和荣子躲在麻地里藏着，蚊子咬遍全身，全身起大包，痒痒的不得了，有的地方挠出血来。
眼看天色已晚，蚊子越聚越多，发子和荣子实在隐不住了，从麻地跑了出来，头发上落满了白色线麻花，衣服上沾满了白醭，回到家让父亲给打了一顿。

行者无疆

乡情（四）

文章评论

风雨丽人

｜傢囿贤悽｜

明月清风

枫叶红了

摇头的北极熊

摇头的北极熊

慢慢下雨

慢慢下雨

我是沙

子戈

纳兰沁儿

夹缝幽草

夹缝幽草

昙花悠然

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