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虎（一）

个人日记

 

 

      在三月轻柔的风里，匆匆行走在大街上，虽然艳阳高照，但还是有丝丝的寒意袭来 。整张脸躲在大口罩后面，视线有点模糊，由于脚步匆忙，忽然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直目望去，对方核桃皮一样的皱脸吓了我一跳。要不是他那奇小的脑袋，我真的不敢相信，尽然是他。三十多年的沧桑岁月把一个青春少年折磨成了这般，佝偻的身体苍老瘦小，本来就奇小无比的脑袋，如今更加的小，满脸纵错交叉的皱纹让人联想到耄耋。呆立几秒他显然没有认出我来，赶紧匆匆离开。在错开二十米后我回头望去，如柴的身体蹒跚着脚步，在微风中有点晃动。他推着一辆手推车，车里装满废弃的饮料瓶、啤酒瓶、易拉罐和各种纸片，渐渐远去的背影在这个微风轻吹，嫩芽初上，桃花满山的景色里，显得凄凉而孤独。    
         他是家里的长子，出生时父母希望他健康的成长，虎虎生威，所以给他取名“来虎”。可他偏偏不随父母所愿，不但长得瘦小，尤其是脑袋更是奇小，圆圆的脸蛋巴掌一点大，就连哭声都如同女孩子一般孱弱。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而他已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了。由于和他的弟弟是同学，也由于他们家就在街边上，离学校不远，所以星期天或者放学后，很多时间去他的家里玩。院子很大，五六间蓝砖瓦房，靠北立着，很向阳很温暖。院子里有几颗果树和葡萄树，每到秋天那果香的味道就更加的吸引我们着去他家的院子。来虎不大爱说话，“嘿嘿”的笑着帮我们剪一串葡萄或摘一个酸涩的没有熟透的苹果梨子，然后就听见来虎的父母在屋子里气咻咻的骂：该死的，果子还没有熟呢就祸害完了！来虎答一声：只摘了一个。然后就做一个鬼脸挥挥手让我们赶快离去。来虎不上学，听他弟弟说来虎笨，脑子有点问题，读不进去书，所以父母索性就节省了学费。
      来虎在家的事情很多，早上送弟弟妹妹上学，然后回到家扫院子，挑水，劈柴火，之后便是提上一个大框子，去各个单位的厨房后面捡“蓝炭”,(蓝炭是楳没有完全燃尽的残渣)，捡蓝炭其实很危险，因为捡蓝炭的人很多，所以必须要掌握好时间和地点，再就是要蹲在厨房大火炉的下面，钻进炉坑里，随时随地厨师都会在上面捅炉子，一不小心会被炉坑里掉下来红红的火炭烧了脑袋，来虎基本上掌握了捡蓝炭的时间和技巧，所以来虎从没有被红红的炭火烧过。等大框子里盛满了蓝炭，来虎也该回家了，因为弟弟妹妹放学了。吃饭时来虎似乎从不上餐桌，他坐在灶台下端一个粗瓷大碗，呼呼噜噜也不吃菜，一会儿就碗底朝天，然后刷锅洗碗。下午再重复上午做的各种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来虎好像很喜欢和我们这群孩子在一起玩，他的身上也有那么一股子顽皮的孩子气，可惜他玩的时间总是太少、太少。不是干这就是干那，好像总有干不完的事情。有时候他边干活便看着我们“嘿嘿”的笑，偶尔也会偷偷的和我们一起跳猴皮筋，跳绳子，跳房子。看见父母他很快躲开，去干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儿。他的父母和来虎一样瘦小干巴，母亲一年四季都在眨巴那双永远也睁不大的眼睛。她好像不喜欢来虎，所以来虎总是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小牛犊一样，被她支配着忙来忙去。来虎的爸爸有工作，那个年代大人们都称他为“干部”，虽然有工资，也是杯水车薪，养活一大家子的确很艰难。所以不上学的来虎就永远在捡“蓝炭”，上山砍柴，伺闹院子里的菜地。每每下雨或下雪的日子，干不成活儿，学校院子里就会出现来虎瘦小的身影，或是这个教室的窗户外，还是那个教室的窗户外，总会有一个奇小的脑袋爬在玻璃上，瞪着一双圆圆的小眼睛，巴掌大的小圆脸上是羡慕和贪婪渴望知识的表情。下课的时候我们跑出去问：“来虎哥哥你怎么不上学？你也来教室吧，老师不会赶你出去的”。来虎摇摇小脑袋“嘿嘿”的笑说：“我笨，读不了书，弟弟妹妹能读书就好”。
    时光总是如梭，快的让人无法接受。我上初中的时候，来虎结婚了。娶了一个农村的女孩子，不漂亮，也不难看。淳淳朴朴，长长的辫子黑油油的垂在后背，一根红红的毛线扎在辫梢上，好看又扎眼。来虎整天乐呵呵的比以前更加的勤快。雨天或雪天，教室的窗户外不再看见来虎的身影，可那些单位厨房的炉坑里却更频繁的有来虎出现。他家院子的果树更加的茂盛，菜地更加的鲜绿。来虎“嘿嘿”的憨笑着，穿梭在需要他忙碌的各个地方，不叹气，不怨言。平淡的生活纵使着他，陪伴着他。也许在来虎的心里：爱护弟弟妹妹，做好家里的所有活儿，照顾父母是他最最应该，最最幸福满足的事了。不久我去农村插队了，离开小镇，离开所有的亲人同学。从此再也没有看见过来虎。时隔多年听一起工作的同学说：来虎的媳妇不生孩子，他的爸爸妈妈不喜欢，给他一间小房子，把来虎分出去过日子了。小两口抱养了一个孩子，满是欢喜的，待孩子似为己出。和父母虽然分了家，但是住在一个院子里，来虎处处都在照顾身体不是很好的父母，以前那些砍柴、捡“蓝炭”、种菜，的活儿一样不少的全干着。

 （未完待续）

 

文章评论

蔷薇

好长时间没看到你的佳作了，今天慢慢细读，一个活生生为生计艰难操劳的来虎就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具体形象的描述让人为来虎不公的命运，不公的遭遇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