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

 我曾走过山，走过水，其实只是借助它们走过我的生命；我看着天，看着地，其实只是借助它们确定我的位置；我爱着她，爱着你，其实只不过借助别人实现了我的爱欲。——史铁生

一、在深汕高速上，我看着窗外的景象，心里美滋滋的，原来广东也有穷地方，路边一些房屋明显还保留着70年代的风格。人有时候要信命。我想起我的房东，也是陆丰人，20年前穷途末路，逃难到深圳，没日没夜地摆摊儿，终于06年建起了一栋楼，现在每月坐收数万房租，成了地主，他要是没走，留在这个鬼地方，又将是怎样一番命运？

二、同车都是陆丰当地人，这从脸色都看出来，他们普遍比较黑，而且举止很随意，我旁边一个美女，上车开始拖鞋，一路不停抠脚，我觉得有必要制止她，但考虑到自己是个外地人，我只能采取委婉的方法，盯着他的脚和脸看，潜台词是：“你到底要脸还是要脚？”她读懂了我的眼神，害羞地把脚放回到座位下。

三、陆丰民风剽悍，盛产猛男。有首诗这么说：“天上有雷公，地上海陆丰”。甲子是个滨海小镇，街道狭窄，居民出行大都骑摩托车，看甲子人民骑摩托，是一种感官刺激，闹市上的视死如归的飙车族已经不够看，最精彩的是，那些很有娱乐精神的车神，他们用很慢的速度，不断的左右摇晃车头，摩托车用一种夸张的S状路线前行。让人看得直挠头，我问朋友，他们是实在闲的蛋疼，还是汽油不要钱。朋友告诉我，这是甲子人民的驾驶风格，他还说，当地有些车手，能让摩托车用蹦迪的方式跳着前进。

四、去到甲子这种小镇，我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有钱人，当地有一种炒冰，用新鲜的水果汁做原料，佐以葡萄干、椰果、陈皮粒，这样一杯内涵丰富的炒冰，只要三块钱，一个牛肉火锅套餐，加两瓶啤酒，七十五。一盆鸭肉汤，十五，一盘炒猪手，二十……，物价这么低，有几次我甚至产生了有钱花不出去的紧迫感。

五、潮汕话是个值得研究的对象。外地人听起来，一头雾水，而且多以闭口音节居多，听起来像是嘴里含着一口饭说话，但当地人显然没有受到语言特点的制约，嗓门都比较大，你眼看着俩人似乎就要吵起来了，心中暗爽，以为有好戏看，结果发现，原来他们只是在聊天。我入乡随俗学了两句：我不会、听不懂。这两句好几，听起来像：我不在，舔不动。

六、当地旅游资源还未被开发，我们去的海边比较荒凉，但风景怡人，秀色可餐。偌大的一个海滩上，只有俩人，我喜欢这种感觉，不像在深圳的大小梅沙，一到长假，海滩上黑压压一片数不尽的人头，大家只能站在水里，跟我们北方泡澡似的。唯一的遗憾是，另一个人是男的。因为没有别人，我们很放得开，贱贱地拍了好多照片，却没有意识到被晒伤了，回来每人褪了一层皮。我笑言，这就叫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七、我每次出门，都伴随着风云骤变，这次是台风，中间有两天下雨，老天像得了前列腺炎，尿频尿不净。我和朋友躲在屋里，狂玩了两天的《罗马执政官》。我平时生活单调，不看电视，不玩游戏，觉得那是浪费时间，这次好好过了一把瘾，找回了很多当初的感觉。

八、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和朋友骑着摩托车去了田野，村间的小路没有路灯，晚上车辆也极少，我骑着摩托车，在黑夜里前行，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身后的黑夜像一张无形的网追赶着我……，放佛走的是一段没有归途的路。我们把车开进田野的深处，俩人站在黑幕里，望着漫天的繁星，我找了北斗七星，也找到了童年记忆深处的片段，冬天北方天亮都特别晚，爸爸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载我上早学，我每次都坐在后座，昂头盯着北斗七星看。感觉星星似乎和我一起在前行。我叹着气对朋友说：“你要是个女人就好了。”朋友回答：“我也是这么想的”

九、最后两天去了海滩、田野和森林，在大自然的图景面前，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心潮有些澎湃，这个时候我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很自然，就是撒尿，我对着大海尿一泡，对着田野尿一泡，对着森林尿一泡，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拉上一泡屎。米歇尔•杰夫说，女人对初潮的反应，能看出这个人未来的行为方式和生活态度。我触类旁通得出了一个猥琐的结论，男人对撒尿的态度，出卖了他的生存哲学。我总是会想尽办法，在某个不引入瞩目的瞬间，对着那些恢弘的景象尿上一泡。这是我的小仪式，用来表现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对生命中那些神秘力量的调侃。

十、广东人笃信鬼神，也信祖宗，在乡村和农田，我看到的坟墓比活人都多，而且这些坟墓很显眼，全是石头做的墓碑，常年不朽，有些碑上还写着“康熙”、“乾隆”字样，怪不得香港鬼片里的僵尸都穿清朝制服。甲子镇中心黄金地段还有座大祠堂，朋友说现在年轻人去的已经不多，祠堂已经沦为老年人聚会聊天的休闲场所。在渔港码头，一座足有十米高的天后娘娘石像竖起来，望着大海，面目慈悲，旁边搭建起了戏台，晚上有演出潮剧，观众大都是老人。我站在外围观赏，正巧旁边站着两个浓妆艳抹的美女，她们看着潮剧，我看着她们，她们自以为是观众，殊不知在我猥亵的目光里，她们也成了演员。

十一、此行，我拍了很多珍贵的无码纪念照，因为艺术效果好，有朋友问我用什么机器拍的，我淡定地回答：木有单反，就是普通的卡片机。朋友说不信。我不解释。每一张照片都有一个故事，讲故事的不是机器，而是机器后面的那个人，正如一段旅程，本身是没有意义的，赋予旅程意义的，是那个走在路上的人。

十二、生活中充满了等待，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被赋予的生活，那个不再等待的人，一定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