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读也美丽

每日休闲

 摘自 20051118《扬子晚报》 杨圭泉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是李白有名的《静夜思》。吟诵古诗,你仿佛会看见:有一位辗转反侧的游人,夜不能寐,看到穿窗而入的月光,于是披衣起床,朦朦胧胧间,以为窗外已是遍地白霜。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低头忍不住想起了家乡……然而,几年前原南京博物院长梁白泉研究员考证指出,诗中的“床”,指的是“井栏”,而并非睡觉的床,言之凿凿。于是乎,千百年来人们对《静夜思》的理解,竟成了一种误读。但是,我始终消除不了儿童时代就已深入心中的那种关于《静夜思》的意境的解读。我总是觉得,只有睡觉的床,才能让人联想到睡得迷迷糊糊的人,错将月光当白霜的况味。倘若早已在院心的井栏边踱步,那一定比较清醒,不至于“疑”的。既然诗中的“床”有多种解释,我何妨仍用它来睡觉呢?
 

据说,同样被误读的还有张继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也是据当代人考证,“月落”不是月亮已落或将落未落,而是一座村庄名或桥名,“乌啼”并非是鸟雀或乌鸦夜啼,也是桥名。而“江枫”也不是江边的枫树,亦为桥名。于是乎,朦胧的月色、渔火间若隐若现的枫树、寒夜让人心悸的乌啼都已不复存在,一首流传千年的经典竟然变得那么具体而实在,那幅朦胧静谧、清冷幽美的江南水乡秋夜图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堆村庄名或桥名的罗列。不可否认,我仍然喜欢童年读到的那种意境和况味,尽管是误读。记得好多年前曾有一首流行歌曲叫《涛声依旧》,歌词中有这样的句子:“带走一盏灯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流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等等。虽然这是两件不同的艺术作品,但很显然,《涛声依旧》和《枫桥夜泊》被误读的意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来,更多的人还是认同那种误读的诗意。
 

如果说,多年来,人们对上面两首古诗的误读是无意的,那么,好些人对一首现代歌曲的误读则近乎是有意的了。那就是五十多年前李叔同写的歌曲《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歌曲中的“长亭外”,往往被唱成抑或听成“长城外”。台湾女作家席慕容曾经在一篇题为《燕子》的文章中写过这样一件事:她的父亲很喜欢这首歌,也常常哼唱这首歌。而当有一天他女儿纠正他,说歌中的“长城外”错了,应该是“长亭外”时,他连连说:“怎么是长亭外?怎么不是长城外呢?我一直以为是长城外啊!好可惜!我一直以为是长城外,以为写的是我们的老家……想以往这么多年是听错了,好可惜!”是啊,对于那些去国离乡的人来说,想到长城,自然就想到了故乡、想到了祖国。
 

席慕容在她那篇文章的结尾时说“有的时候,我们实在也可以保有一些小小的美丽的错误,与人无害,与世无争,却能带给我们非常深沉的安慰的那种错误。”文章写到这里,我也想说:有时,误读也美丽,当然,那是一种小小的错误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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