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轩

小海说他喜欢窗台上倒挂的那一盆水莲花。
我极度的郁闷他如此的想法。花会有倒挂的吗？水莲怎么会在窗台上。
后来有一次，他拿着一幅画兴冲冲的给我看。那是一张长宽均匀的素描纸，他用中性笔画的，画的内容大致就是反映他的那个意象的。
我不屑一顾的把他抛在了桌子的台灯下面。
这一段记忆在我的脑海里一直保存到了现在，我是一个喜欢把记忆不断过滤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诸如此类的故事一直挥散不去。
小海是一个极度脆弱和敏感的人，我那时候是他唯一的朋友，我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肯定是伤了心了的。
那时候我和小海骑着老旧的自行车，每天穿街走巷，嘴里喊着蒙太奇式的语句，然后在那座死气沉沉的小镇上招摇过市。那段日子在小海的脑子里是刻骨铭心的。
就好比有一次我和小海看见那个中年男人衣衫不整的从那家理发店里出来，借着理发店门口的余光我们才能从漆黑的夜里分辨出那个极尽猥琐的男人到底是谁。
我不认识，但是小海说他知道。
后来小海发疯似的拿起一块儿砖头砸到了地上。煞有介事的说了一句“c你妈”，就骑着车不见了踪影。
其实那个事儿只是个小插曲。以前小海每天总会拉着我去看那个理发店里的大高个，鼻梁两侧有雀斑的黄头发姑娘。
小海总喜欢把自行车停靠在理发店的门口，然后蹲在台阶上逗狗。
我在一旁抽烟。漫不经心的看着人来人往。
小海说他是有爱情的，我那时候还小，听到爱情这个字眼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因为我总以为那是和结婚有关的事情，而关于这些的了解都只是出现在语文课本里。
爱情，对我来说太过抽象和难以理解。我每次都好奇小海的爱情到底是在哪里？我会联想到理发店的黄头发姑娘。但是我每次看到他只和狗交流，还浪费一个包子。
小海说那是“爱”，他以后要和那个姑娘结婚。我只能笃定的点点头。
但是自从发生了老男人的事情之后，小海就很少去那里了。
“你看那河畔，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孤苦零丁。”这是小海说的。我一直理解不了，也没打算去理解。因为小海在大家的眼里就是个傻子。
小海是很信任我的，但是在那些死气沉沉的岁月里，我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派遣寂寞的玩伴。在我的眼里他依然是个傻子。
后来我们俩有一次在街上晃悠，碰到了二杆子，他极尽污蔑的指着小海说：“你又在这里日鬼捣棒槌着哩”
我看见小海眼睛突然红了起来，杀气腾腾。他又一次的捡起一块儿砖头，使劲儿的摔在地上。还好没有砸到二杆子，不过小海和我那天都挨打了，因为二杆子不但身强力壮，还是镇长的儿子，地头蛇，我们没有死犟，灰溜溜的回去了。
这之后，我就和小海很久都没有见面。我不习惯一个人骑着车四处晃悠，我就去找他，他家里，还有学校都说不在。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认可他的人太少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关心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出现亦不出现都像空气一样。
我去了理发店，但是我不敢敲门进去，因为那个黄头发女人总是穿的很暴露，而且说话细声细语。我看见她会紧张。
我就在门口抽烟，一会儿小海出来了，不同的是，他也染了黄头发，人看着比以前精神了。
我怒气冲冲的想质问他为什么这么久不出现，但是他好像不太爱理会我。只是说“我是一个信仰爱情和灵魂的人，这里的一切和我格格不入，也包括你。”我依然不懂他说的什么，但是听出来他是要和我绝交。
我也扭头走了，觉得没有意思。毕竟他就是个傻子。
我还有梦想，还有生活。
后来听到关于小海的故事就是关于他和黄头发姑娘的事情，小海偷了家里的钱带上那个黄头发姑娘私奔了。
走的时候还留给了老男人，和二杆子一人一刀。都在大腿上，不致命。但是有意思的是他俩是一家子人，据说当时血模糊了整个客厅。
大家都心里暗暗的想着小海终于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于是大家都议论纷纷，说小海聪明，知道逃。
其实我心里明白，大家都是怕他回来，和自己沾染半点关系。
当然小海真的就再没出现过。
有一年我去外地，大老远的看见了一个浑身名牌长的很像小海的人，我一路小跑着过去喊他的名字，可是没有回头，他坐上了那辆豪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