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飞翔

时间的弦上，总是涂满了压迫。昨日痛苦的阴云笼罩在内心，今天的喧嚣与繁忙挤兑着闲暇，明天无望，像一片黑色的蛇林。生命哪里去？那碗幸福彷佛永远揭不开锅，舌尖上迟迟绽不开味蕾。
 

在这样的压迫面前，人类的心智越来越脆弱，少年的意气让位于口不择言的国骂，少女的矜持低头给妇人的怨气，追求的快乐失散成得不到满足的痛苦……岁月很天真，但众生已统统老去，细心打磨的精致被调包成粗制滥造的花瓶，因为“仿嫩”两个字而标个欺人的好价，鉴定曰“年龄已得到保真”。
 

这就是我所见到的众生相。但是，世界仍是那样美好着，燕子依旧习惯筑巢于诗书之香的琉璃瓦下，碧风依然吹奏着明心见性的湖水，不管世人如何圆滑，乃至如何圆滑地老去。
 

善于伪装的城市被建筑了，但挡不住郊野的泥土里生养出春天，在这样的自生自足的美好里，游鱼呼吸着溪水，蕨草吮嚼着雨露，时间清脆而不可触摸。
 

被过分掏空了自然元素的城市，让孩子的童年消逝，成人的生活更抱怨，每个人的心都成了潘多拉魔盒，可以飞出蚊蝇和瘟疫——美好，越来越遥不可及。时代的大街上，人像宠物一样被“生活”这位主人牵着走，面包和肥肉，地毯与马桶，乃至锦绣华服都有了，可人与人之间却变得难以沟通，中间画满了水泥和美元的符号，内心的幸福感完全取决于“主人”的脸色，不再来自于人与人之间。这与宠物狗幸福的来源何其相似！但人类异化的进程才刚刚开始。
 

“成人和宠物在一起，孩子和玩具在一起。”王开岭这样形容今天的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
 

可能你认为，当生活的汪洋注满了污水时，内心的那个小池子也很难清者自清。人毕竟只是生活所弹奏的一根弦，生活不懂乐理时，生命就跟着杂乱无章。但抱怨与随波逐流不是生命的本性，甚至生命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降生，本就是虚妄世界对实体生命的一种恩赐。于是，你遇见转角，遇见花开，蓝田日暖、沧海月明都在你的心坎逗留过了。世相有万千，经历过的生命不会一片苍白，也不可能苍白，因为诸种经历，命运才有了血色，到处是温暖与希望时时生长的痕迹。这样的生命有足够的质感，无论它的持有者是怎样的一双手，都有能力将生活打造成一场绿色的盛宴。因为生命的本质，是生生不息！
 

……
 

你的心充满了污迹，世界却依然美好着。地球公转的角度上有个时间的温床，在那里，春天依然让腐朽的、沉睡的、麻木的再度新鲜和重生。无论你将内在的世界糟蹋得怎样！

2013年5月于北京·既往居